任旭,于倩,王康冉,吴方
中国药科大学国际医药商学院 (南京 211198)
习近平总书记在党的十九大报告中指出,人才是实现民族振兴、赢得国际竞争主动的战略资源。研究生作为国家创新拔尖人才的主要来源[1],其教育与培养关系到我国“人才强国”与“教育强国”战略的实施,而贯穿于教育始终的师生关系,不但对研究生的学业生涯有着十分重要的影响[2],同时也是影响研究生培养质量的关键因素[3]。目前,我国高校普遍采用导师制对研究生进行培养,在该模式下,“导学关系”被认为是研究生师生关系的核心[4-5],“监督者”与“教学者”是导师最常扮演的角色。但随着研究生扩招、培养类型变化等多种因素的影响,导师与研究生的角色定位趋向复杂,不明晰的角色定位成了师生关系恶化的主要原因[6];同时,师生关系中存在的简单化、利益化、紧张化、冷漠化[7]等问题开始突显。对此,有学者指出,导师与研究生之间应不仅构建学术关系与管理关系,还应有建设性的合作关系与健康的交往关系[8]。
近年来,围绕“合作型师生关系”已有不少相关研究,国内学者普遍认同导师与研究生在教学研究中构建以师生合作为核心的新型关系;同时,也有部分学者从关系主体出发,强调导师与研究生之间进行情感交互的重要性,并提出构建“交互型师生关系”。从角色理论的视角来看,角色是与人们的某种社会地位、身份相一致的一整套权利义务规范和行为模式,体现了人们对特定身份的期望[9],个体间对彼此的期待与要求不同,互动方式与行为也就不同,进而所构建的社会关系也将不同[10]。笔者认为,对导师和研究生而言,二者的合作关系是基于师生双方的互相认可,以学术专业能力提升与个体价值实现为目的,而构建的一种学术合作与情感交互并存的“交互合作型师生关系”。基于此,研究生和导师对自身及对方的角色究竟是如何理解的?他们期待对方扮演何种角色?哪些因素会影响到二者的角色期待与角色互动?在差异化认知下,如何构建满足双方期待的交互合作型关系?
为解答上述关键问题,本研究从角色理论的视角出发,通过对医药类高校的师生进行访谈及问卷调查,对不同类型的师生关系及影响因素进行分析,深入探究研究生与导师的角色认知,并对角色互动中的影响因素进行分析,为构建“交互合作型师生关系”提出相应的对策建议。
本研究通过质性研究与量化研究相结合的方法,对研究生师生关系展开深入探究。质性研究首先主要通过半结构化访谈和文献回顾的方式,笔者于2019年7月对医药类高校的研究生(9人)、导师(4人)及管理者(2人)共计14人次进行访谈,以期深入了解影响研究生师生关系的因素;其次,对相关文献资料进行回顾梳理,并结合访谈结果编制初始调查问卷。量化研究主要通过发放调查问卷展开实证分析,问卷包含个人基本信息、师生关系的认同度以及师生关系的影响因素等调查内容,并依据所收集数据,运用Excel及SPSS24.0等工具进行描述性统计分析及方差分析,对导师与研究生的角色认知和角色互动进行探讨。
本研究于2019年7月展开预调研,共计发放199份问卷,实际回收有效问卷190份,有效率95.5%。因师生关系的影响因素判定是该问卷的核心调查内容,故基于预调研结果,笔者对师生关系影响因素量表进行信效度分析:可得克隆巴赫α系数为0.943,表明量表整体信度良好;可得KMO值为0.884,且巴特利特球型检验显著,即量表整体效度良好,且适合进行因子分析[11]。
进而,笔者通过项目分析与因子分析对量表内各题项进行筛选。首先,通过项目分析,以共同性≥0.2,因素负荷量≥0.45为判断标准进行同质性检验,删除11个题项;其次,通过因子分析,删除因素负荷量小于0.5的12个题项[11];最终,对筛选后的29个题项进行主成分分析,并抽取5个因子,使总体方差解释度达62.086%,即这5个因子具有良好的结构效度[12]。5个因子分别命名为导师合作素质、合作制度环境、交互合作情感、研究生合作素质以及交互合作行为。
角色认知,即是人们对某种角色的理解、情感与态度,反映了人们对角色的期待和要求[10]。本研究通过分析导师与研究生对师生关系的认同情况,可以明确二者对其自身的角色认知以及对对方的角色期待。
首先,从总体来看,现阶段主要存在的7种研究生师生关系中,认同度最高的是“朋友型关系”(M=4.19,df=0.825)与“合作伙伴型关系”(M=4.03,df=0.918),传统的“导学型关系”相对次之(M=3.91,df=0.876),其余4种关系类型的均值都低于3,即认同度偏低。具体可见表1(均值由低到高排列)。
其次,从个体来看,研究生与导师对师生关系的认同度侧重点仍有所区别(图1):在均值较低的4种师生关系中,研究生最不认同“从属型关系”和“放羊型关系”;导师则最不认同“放羊型关系”与“雇佣型关系”。从统计学来看,研究生和导师对“放羊型关系”(F=5.531,P=0.019)和“雇佣型关系”(F=17.598,P=0.000)的认知差异达到了统计学意义上的显著性水平。在均值较高的3种师生关系中,研究生对“导学型关系”和“朋友型关系”的认同度均高于导师,对“合作伙伴型关系”的认同度则与导师基本一致。
表1 研究生师生关系认同度现状
图1 研究生与导师的师生关系认同度差异图
由调查结果可知,仅依靠学术交流或利益往来的师生关系普遍认同度较低,即对导师和研究生而言,在“学术研究者-学生”或是“‘老板’-‘打工者’”的角色定位下所构建的社会关系均不是理想的师生关系。对导师而言,其对自身的角色认知仍以“教育者”为主,并期望研究生不仅作为其学生,还能够作为其科研伙伴,从而构建以科研为基础的师生关系。对研究生而言,其对自身的角色认知已不局限于“学生”,而进一步期望自己能够成为导师的科研伙伴,甚至于与导师建立朋友关系。综合来看,对导师和研究生而言,传统教学关系已不能满足师生需求,而在平等互惠的基础上,完成科研合作、实现个人价值与成长则成为新的诉求。
在社会关系中,角色并非一成不变,而是由个体在互动中不断调适其角色认知与角色行为。笔者通过对师生关系影响因素进行描述性分析与方差分析,可以明确哪些因素对导师和研究生的角色互动产生影响以及在互动过程中存在何种认知差异。
2.2.1 角色互动的总体情况
总体来看,导师合作素质对师生关系的影响最为显著,其维度均值最高,为4.20;具体来看,导师的治学态度、师德品格、责任意识、科研水平以及研究生的学习态度是影响师生关系的主要因素,其均值分别为4.39,4.38,4.36,4.34和4.37,为22项影响因素中最高的5项。
由此可知,在研究生师生关系中,导师仍占据主导地位,其对于师生关系的质量具有决定性作用。同时,相比能力水平,个人素养及特质在师生关系中的影响作用更为显著:对于研究生而言,高素养的导师威信力更强,具有良好的“榜样效应”,且更易与学生建立心理契约[13];而对于导师而言,具有良好特质的学生,尤其是具有端正科研态度的学生,更易调度导师对其培养的积极性[14],相对应的,学生也将提高对导师的归属感与信任感。综合来看,5项主要影响因素代表了导师与研究生对双方的角色期待,当这种期待被满足时,二者即形成良性的角色互动,从而能够构建良好的师生关系。
2.2.2 角色互动的师生差异
通过方差分析可知,导师与研究生对“导师的管理能力”“导师的科研水平”等17项影响因素的认知存在不同,并在导师合作素质(P=0.006)、交互合作情感(P=0.000)以及研究生合作素质(P=0.001)3个维度上存在显著差异(表2)。
数据结果表明,导师合作素质与研究生合作素质维度中的导师均值普遍高于研究生,而在交互合作情感维度中,研究生的均值普遍更高。由此可见,在师生互动中,导师对双方的合作素质更为看重,其认为自身对于研究生的指导与管理,以及研究生所具备的科研素质等更能影响二者的关系构建;而研究生则更加注重双方的情感交流,在与导师的互动中是否享有平等感、尊重感等,是影响其与导师关系的重要因素。此外,从单项因素来看,研究生是否具有主动性、学校是否具有完善的导师管理制度,也会影响导师与研究生之间的互动行为。
注:表中仅对有统计学显著差异的影响因素进行展示
2.2.3 角色互动的性别差异
对性别进行方差分析(表3),可以发现,男性与女性在“交互合作情感”维度的认知存在显著差异,且女性均值高于男性;同时,在“导师的治学态度”“研究生的承压能力”“研究生的科研压力”以及“校方的导师更换制度”4个影响因素上也存在性别认知差异。
由此可知,导师与研究生的互动不仅受到社会角色的影响,还受到性别角色的影响。相比男性,女性师生对互动过程中的情感交互更为重视。如是否能够进行平等沟通、是否能够相互理解等对双方互动结果的影响更为显著;同时,女性师生更加关注科研过程中导师的学术态度与研究生的压力状况对双方合作互动的影响。此外,对女性研究生而言,学校是否有相关制度能够保障其权益,也是影响其与导师互动的重要因素。
表3 影响因素的性别方差分析
注:表中仅对有统计学显著差异的影响因素进行展示
2.2.4 角色互动的学科差异
在学科的外部差异方面,自然科学类师生与人文社科类师生在“导师合作素质”“研究生合作素质”以及“交互合作行为”3个维度上具有不同认知,其对“校方的导师监管制度”也存在认知差异(表4)。具体来看,自然科学类师生更注重双方的合作素质以及交互合作行为,人文社科类师生则对合作制度环境更为关注。
究其原因,学科性质的不同导致师生互动方式不同:自然科学作为“实证科学”,其本质特征表现为客观性与逻辑性[15],对研究者而言,科研过程中的态度与能力对研究成果具有直接可见的影响,而研究成果则直接关系到师生关系质量。因此,导师和研究生的合作素质与合作行为对自然科学类的师生而言至关重要;人文社科作为对“人”和“社会”展开研究的学科,其本质特征则兼具人文科学的主观性、育人性以及社会科学的文化特色[15],因而,人文社科类的师生对个性及个性化发展具有更高的诉求,相对应的,对其而言,制度规范与制约也更为重要且必需。
表4 影响因素的学科背景方差分析
注:表中仅列出有统计学显著差异的影响因素
在学科的内部差异方面,同一学科的师生在“交互合作情感”维度存在认知差异。通过对比图2和图3可以发现,具有相同学科背景的师生对影响因素的认知基本一致,在同一维度上表现为“同高”或“同低”,仅在“交互合作情感”维度上,导师的均值呈现“自然科学类低-人文社科类高”,而研究生的均值则呈现“自然科学类高-人文社科类低”。
数据结果显示,在“交互合作情感”维度,自然科学类导师的均值最低(M=3.94),这表明情感交互是其较为忽视的方面,而这种忽视使得同学科背景的研究生在互动过程中的情感诉求较难得到满足,进而表现为对交互合作情感的高度关注(M=4.20);相较而言,人文社科类导师对学生的情感诉求更为重视(M=4.16),从而使得同学科背景的研究生对师生关系中的情感交互要求相对较低(M=4.12)。
图2 不同学科背景导师的影响因素差异
图3 不同学科背景研究生的影响因素差异
本文以医药类高校为研究对象,围绕研究生师生关系类型及影响因素展开调查研究,并通过深入分析研究生与导师双方的角色认知与角色互动,提出以下三点主要结论。
第一,导师与研究生的角色期待具有一致性。在7种类型的师生关系中,“朋友型关系”与“合作伙伴型关系”是最为师生认可的2种关系;“导学型关系”的认同度相对次之;“从属型关系”和“放羊型关系”则最不被认同。由此可见,对导师和研究生而言,尽管双方仍旧认同各自的“教学者”与“学习者”身份,但传统的教学关系已逐渐不能满足双方需求,在学术研究中,成为志同道合的科研伙伴是二者对彼此的共同角色期望,师生关系由传统的“导学型”向“合作伙伴型”转换已成发展趋势。
第二,导师与研究生的角色互动受到导师合作素质与研究生合作素质的影响。在22项师生关系影响因素中,导师的治学态度、师德品格、责任意识、科研水平以及研究生的学习态度对师生关系的影响最为显著,即这5项因素对二者之间的互动具有显著影响。由此可见,在师生互动过程中,导师为互动主导,对互动质量与结果具有决定性作用,其自身是否具有良好的道德素养与科研素养,将影响研究生对其人格魅力与学术权威的判定,从而影响学生的行为表现;研究生为互动主体,对师生互动具有一定的基础性作用,其自身是否具有良好的学习态度将直接影响导师对其行为反馈,进而影响二者的后续交往行为。
第三,导师与研究生的角色互动存在认知差异。首先,存在师生认知差异,具体表现在对“导师合作素质”“交互合作情感”以及“研究生合作素质”3个维度的认知存在不同;其次,存在性别认知差异,该差异主要体现在“交互合作情感”维度;最后,存在学科认知差异,从学科外部来看,自然科学类与人文社科类的师生在“导师合作素质”“研究生合作素质”以及“交互合作行为”3个维度上的认知具有显著差异,从学科内部来看,同一学科背景的师生则对“交互合作情感”维度的认知存在不同。由此可见,在影响师生关系的5个维度中,“交互合作情感”维度的认知差异最为显著,这表明,在导师与研究生的互动过程中,情感交互至关重要,尤其是对女性研究生与自然科学类研究生而言,情感交互质量将影响其与导师之间的互动结果,从而影响双方所构建的师生关系。
3.2.1 构建交互合作型关系,促进导师与研究生的良性互动
从角色理论的视角来看,研究生师生关系的构建实际是导师与研究生的互动过程,交互合作型师生关系则是二者通过交互活动而构建起来的合作关系。对此,应基于师生的角色定位与角色互动,进行交互合作型师生关系的构建。
首先,导师与研究生应清晰定位,加强素养。二者作为关系主体,明确双方的权利义务与职责要求,是实现交互合作的首要前提。导师作为互动主导者,应明确其“育人者”的核心角色,不仅要通过不断提升自身素质与专业素养,对研究生的学业及学术给予科学指导,更要以身作则,知行合一,以严谨的治学态度和良好的道德素养,对研究生的个人发展起到榜样作用,从而实现以“人”为核心的全程育人与全方位育人。研究生则应“以学为本”,以端正积极的态度完成学业学习与学术研究,用扎实的专业知识与技能“武装”自己,并对个人发展制定明确的规划、设立具体的目标。
其次,导师与研究生应平等交流,理解互信。在师生交互合作中,平等交流是关系构建的基本手段,理解互信则是关系构建的情感基础。导师应摆脱传统观念的束缚,不以权威地位示人或压人,而是以平等方式对待研究生,主动与其进行沟通交流;研究生则应克服交往惰性,从客观上主动把握与导师的交流机会,从主观上摆脱畏惧心理,以平常心面对导师。此外,导师可鼓励团队内部开展学术交流会、组织团建活动等,以建立相互信任的团队氛围,促进团队绩效的提高[16]。
最后,学校应完善相关制度保障,健全机制。在导师与研究生的实际互动中,因导师具有职业所赋予的固定权力,研究生常处于弱势地位,在此情况下,制度缺失将导致二者之间难以实现真正的平等与合作。对此,一方面,学校应加强对导师的监管,从制度规范上对师生互动中不恰当的行为进行约束;另一方面,应加强对研究生的保护,通过完善研究生管理制度、健全研究生申诉机制等保障其合法权益。
3.2.2 优化研究生培养模式,加强差异化培养与个性化培养
在导师负责制下,导师为研究生的第一负责人,其采取的培养模式对研究生培养质量具有决定性作用。
第一,导师应正视性别事实,明确男性研究生与女性研究生在生理条件、心理状况、学术兴趣、科研能力以及职业规划等多方面存在差别,并能够结合性别特征对研究生进行个性化培养。对男性研究生而言,其在创新性思维与创造性活动方面通常具有一定优势,科研产出相对更多[17],因此,导师可对其提供更多的技术指导,以及更富有挑战性的科研任务。对女性研究生而言,一方面,导师应通过督促其进行文献阅读、论文写作、参与学术研讨等多种方式,加强对其思维能力的训练,并使其尽可能多地参与到科研项目当中,锻炼并提高其科研能力;另一方面,女性研究生的情感通常更加细腻丰富,心理状况也更易受到外界环境的影响,因而,在培养过程中,导师应加强对女性研究生心理健康的重视程度,关注其可能面临的科研压力、就业压力、社交压力等,并及时与其就学习过程、就业过程或是社交过程中出现的问题进行沟通交流。
第二,导师应结合不同学科特色,对培养模式进行取长补短,“实验室密集型的学徒模式”和“图书馆密集型的个体模式”[18]不应成为自然科学和人文社科的单一培养模式。对自然科学类导师而言,与研究生之间的互动内容应在科研项目的基础上,进一步拓展到研究生的个体发展需求,能够围绕其自身科研兴趣、学术方向等进行沟通交流,导师应帮助其解决在科研过程中遇到的难题,以及协助其进行个人的职业发展规划;同时,因研究生招生规模的不断扩大,导师的培养方式已由“手把手”教学的师徒模式向科研团队模式转变。因此,导师不仅要对学生的独立科研能力进行锻炼,更应对其沟通能力、团队协作能力等进行培养,在进行科研任务安排时,还应充分考虑学生的个性特征与能力水平。
对人文社科类导师而言,其对研究生的培养并不依托实验室等固定科研场所,而是较多地基于课题项目或是学生个人研究兴趣对其进行培养,学生的自主学习时间相对较多,这也使得人文社科类的研究生管理相对松散。对此,人文社科类导师应通过定期举行学术研讨会或学术沙龙等形式搭建互动平台,加强师生之间及学生内部的学术交流,促进团队合作氛围的形成,并以共同的科研目标为纽带,增强团队的协同力与凝聚力[19];同时,导师应注重对研究生学术技能与专业知识方面的培养,通过教授学生规范的科学研究方法、带领学生参加学术论坛以及定期进行学生个人学习汇报等,使人文社科类研究生能够具备扎实的科研基本功,建立起完整的专业知识体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