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一萍,王光跃
黄平苗族刺绣的纹样与工艺研究
刘一萍,王光跃
(西南大学 纺织服装学院,重庆 400715)
基于一块从贵州收集来的苗族绣片为依据进行分析研究,采用以小见大的方式,首先对该绣片的大小尺寸、叠加顺序、材料材质、颜色搭配、构图形式、纹样特点、绣制方法等方面进行相关概述和分析;接着通过逆向分析,对其制作工艺进行详细分解;根据该绣片的图案特点与构成形式对绣片纹样寓意进行相应解读,最后根据分析出的结果推测出该绣片应为贵州黄平苗绣,在总结相关信息后对该绣片进行制作步骤复原,以期达到技艺留存的目的。
苗绣;纹样;工艺;复原
通过查阅相关文献资料发现,关于刺绣的论述多是由大及小,一般由具体某一区域刺绣特点入手,进而引出自己的研究主题,很少通过研究一个实物入手,以实物与文献相结合的方式由浅到深进行研究。本文先从收集来的实物的色彩搭配、构图形式、绣法进行分析,对相关信息进行归纳并查阅大量资料后推断出该实物为黄平苗绣绣片。黄平苗绣技艺精湛、样式淳朴,在广大研究者、设计师和爱好者关注的同时,也得到了政府部门的大力保护。随着机械化生产的普及,苗族的服饰、技艺和文化也受到了巨大冲击,这是一种进步,同时又使得传统苗绣手工艺面临着传承的危机,笔者试图通过这块布入手,在充分了解该绣片的刺绣方法与刺绣图案的内涵后利用相同的技法进行还原制作,以期达到该技艺传承与发展的目的。
该绣片长约37.5cm,宽约33cm,由上下两块布拼合而成,且是在用线拼合固定后在绣布上进行图案绣制,该绣片上层布为梅红色真丝面料,较为疏松不耐磨;下层布为黑色机织棉质布,较为紧密耐磨,因上层真丝面料在绣制过程中容易产生变形,故将机织棉织物与之缝合起到固定作用。两块布使用的缝合线三边为蓝色绣线,一边为梅红色。缝制用线与该绣片绣制使用的线在颜色与材质上无异,可以断定即用绣线进行两块布的缝合。这样看来在缝制用线的选用上较为随意。观察缝制情况,可以发现缝制的针距大小不一,寥寥几针就能把一边缝制完成,缝制轨迹并不是一条直线,而是一条不断弯曲的曲线。根据以上情况可以确实的是在两块布缝合时并没有太大的讲究。与绣制时的精细产生了鲜明的对比(图1)。
图1 绣片示意图
该绣片颜色间使用撞色,颜色可分为以下几组:内部绣线基本采用蓝与梅红色搭配,外边缘勾边绣线为白色与橘红色、蓝与草绿色、白色与梅红色三种搭配方式。因梅红色绣线与底布颜色相近,远看会与底布融为一体。总体上看该绣片用色较为大胆,对比较为强烈。
在绣制图案上,正反两面图案无差异,从此可以证明该绣片先进行两布缝合,后进行绣制。整体图案为四方连续(图2)。每个循环为两个纹样组成,即图示纹样1和纹样2(见图3)。纹样1、纹样2分别为一个正方形,边长约8.5cm。纹样1与纹样2外形相同,但颜色位置有差异,纹样2可以理解为由纹样1通过顺(逆)时针90°旋转得到。由纹样1、纹样2组成的循环图案通过上、下、左、右平移多次复制后就可以得到整体绣片图案(图4)。根据该绣片排列情况:在长方向上循环四次后留有3.5cm宽的空隙,从中可以推测出该绣片为独立绣片,而不是从其他绣片上截取的一块。由于手工刺绣的缘故,一些图案的排列方向、图案大小、颜色排列顺序会出现偏差,但不影响整体呈四方连续的构图形式。整体纹样构图形式较为简单,组合后的纹样蕴含丰富的民俗底蕴,具有一定的民族性与地域性。
图2 绣片手绘图
图3 绣片中纹样1、纹样2拍摄图
图4 绣片中纹样1、纹样2手绘示意图
纹样1(图5)即为轴对称图形,又为中心对称图形。纹样2是纹样1四分之一部分(图6),长宽一致,边长约为4.2cm,该图案通过顺(逆)时针旋转90°,连续旋转三次可得纹样1(图7),从这些图案中可以推测应该有一个类似于“绣模”的绣片构成了基本单元,绣者可以对这些基本单元进行不同的组合排列从而形成不同图案纹样,将整个图案分解成若干个相同小部分进行逐个绣制,最后完成整个作品。
图5 纹样1手绘图
图6 纹样2手绘图
图7 纹样2通过旋转得到纹样1
与缝制两块布时的粗糙处理不同,该绣片的刺绣手法较为精细,绣法讲究,针距相同,针脚整齐,刺绣方向一致且不乱。图案内部为破线绣,所用绣线粗细是普通绣线的1/2,外边缘用锁绣勾边。通过观察绣片先用破线绣铺底,后用锁绣勾边,该绣片的刺绣起落针方向随纹样方向的改变而改变,刺绣方向大致垂直于纹样的长方向,平行于纹样宽方向(见图8、图9)。在黔东南地区的一些地方,平绣被称为破线绣[1],顾名思义即将一条绣线分劈成多条绣线,用较密的细线绣制出纹样在光线的照射下能够呈现出较为亮丽的效果。破线绣的绣制步骤是由绣布背面起针,由正面落针,从开头到结尾以平铺的方式将纹样绣满。
绣片图案勾边所采用的锁绣又叫做锁子绣、锁边绣、辫子股。一绣一结扣,针插入打的扣中,形成一环扣一环的纹路[2]。绣成的花纹如辫子状。这是最古老的刺绣针法。该刺绣片采用的是一般锁绣,锁绣的所用股线较粗,针距较细密,绣出的纹样显厚实,更能体现纹样边缘的肌理效果。该绣片的锁绣的绣制步骤是由反面起针,正面落针,用线做一个扣,下一针从该扣中穿出,沿着纹样外边缘形成一环扣一环的纹路[1]。
图8 绣片绣线方向拍摄图
图9 绣片绣线方向手绘示意图
通过查阅相关文献资料并将该绣片与已经确认了的实物进行比对,发现该绣片与贵州黔东南黄平地区所产的苗绣在颜色搭配、图案形状、图形组合等方面较为相似,根据手头资料暂未发现有其他地方出产与该绣片在颜色搭配、纹样组合等方面上相似的纺织品或印染制品,最终确定该绣片可能为产于贵州黄平苗绣绣片。黄平苗绣纹样题材丰富多彩,内涵大多源于古老的观念、礼俗与历史故事。带有吉祥含义的纹样多取材于在日常生活中常见到的动、植物[3]。纹样取之于生活表达出了他们对日常生活的感悟,通过一针一线形式绣制表达着自己的内心世界。黄平苗绣使用最多的纹样是几何纹,将生活中常见的蝴蝶、青蛙、红豆花、刺梨花、浮萍等动植物根据外型特征概括为几何形,并将几何形相互搭配,营造出一种构图美感,使其具有明显的苗族文化特征。
通过观察该绣片的构图特征与几何纹的搭配,推测该绣片纹样应为 “蝴蝶妈妈”纹样。外轮廓几何纹代表着蝴蝶纹样,内部代表植物花卉纹样。表现的是:四只“蝴蝶”正在围着“花卉”翩翩起舞。据考证在黔东南一代苗族地区流行着“蝴蝶妈妈”的传说[4]。他们认为自己的氏族部落起源于蝴蝶,并将其作为自己民族的图腾加以崇拜,自己是“蝴蝶”的后代,且因为蝴蝶产卵多、繁殖快,又侧面表达出对生殖现象的崇拜。历史上的苗族备受兵荒马乱、疾病缠身、不断迁徙的折磨,人口急剧下降,在这种背景下的“蝴蝶妈妈”纹样体现出苗族人们对自己氏族部落人丁兴旺的诉求[5,6],期望自己的子孙后代能像蝴蝶一样有着旺盛的繁殖力,能将自己氏族部落的血脉传承下去。
根据以上的分析得出一下信息:绣片由梅红色真丝面料与黑色机织棉质布拼合成;纹样主体构成形式为四方连续纹样;每个纹样内部采用破线绣,图案边缘采用锁绣包边。根据以上信息文章对该绣片进行局部还原。
该绣片使用的真丝面料、机织面料、绣线由网上购买得到。首先我们将熨烫好的真丝面料裁剪成长37.5cm,宽33cm的布块,裁剪的机织面料在长宽上要留有余量,使得机织面料比真丝面料要大一些,方便两块布缝合且起到固定作用。将两块布分别裁剪后,将自由伸展的两块布重合叠放,在缝合前应注意的真丝面料容易皱且易变形,应拿针提前固定四边,固定后用蓝色与梅红色(遵循原绣片三边蓝色线,一边梅红色线的形式)的丝线将两块面料进行缝合,缝合过程中注意缝线的疏密关系。
绣制纹样图案前需要绣模。先用白纸临摹出一个纹样,将纹样部分刻去,使白纸版成为镂空版,然后将绣模置于真丝面料上绘制图案。因绣片的纹样呈四方连续,本次绣片还原只绣制一个图案(见图10)。
图10 自制绣模
图11 最终成品图
绘制好图案后开始刺绣,先用绷框固定绣布,在固定过程中要保证绣布平整,勿绷扯过度导致损坏绣布。绷好后按照绣片绘制顺序,先使用破线绣绣制纹样内部,后使用锁绣绣纹样边缘。刺绣前先将真丝线分成两股使与原绣片绣线粗细相同。绣制纹样内部时,应使破线绣的方向与纹样的长方向垂直。在绣制过程中应注意绣线的稀疏程度与绣制时的力度,防止用力过度破坏真丝面料影响美观。绣制顺序是由绣片背面(即机织布面)起针、正面(即真丝布面)落针,从开头到结尾以平铺的方式将纹样绣满。绣制时要控制好线的疏密程度。绣制好内部的破线绣后,将绣布从绷框上取下在进行边缘锁绣的绣制,锁绣的绣制步骤是亦由绣片背面,从正面落针,用线做一个扣,下一针从该扣中穿出,沿着纹样外边缘形成一环扣一环的纹路。在进行边缘锁绣的绣制时要控制好锁扣的疏密程度,太密或太疏都会影响整体美观。也要注意颜色的搭配方式(见图11)。
贵州苗族群落的分散导致不同的区域的苗族有着不同的特色,黄平苗绣就是众多带有浓郁区域色彩苗绣代表之一。其构图形式、图形搭配、纹样含义体现出浓郁的民族性与地域性,黄平苗族绣片的绣制工艺需要长时间的实践才能达到娴熟的地步,绣制的工序虽不复杂,但在疏密、力度上却很难把握,由于循环往复的绣制,不可避免导致生产率低下,进而导致经济效益不高,这也是黄平苗族刺绣面临传承问题的主要原因之一。对于苗族刺绣的研究不能只停留在研究该刺绣的技法、纹样的寓意与记录刺绣技艺过程的阶段;也不是将它放在博物馆的展厅里当一份文物对待,这样的传承是“死传承”。应着眼于实践,对制作步骤有深层次的了解后才能提出当前该技艺面临问题的解决方案。如何将黄平苗绣能够更好的传承下去,只靠学者们研究是不够的,也需要当地培养适合黄平苗绣生存的土壤。给予该技艺传承者们帮助的同时也要培养新的传承人。根植本地特色,在技艺能传承且能传承好的基础上进行相对应的创新,这将是一个长期的过程。
[1] (日)鸟丸知子.一针一线:贵州苗族手工艺[M].蒋玉秋译.北京:中国纺织出版社,2018. 54.
[2] 何晓丹. 文化消费与苗族刺绣艺术的资本化[D]. 南宁:广西民族大学, 2016.
[3] 王朝芳. 黄平苗绣在现代软装设计中的应用探索[D]. 贵阳:贵州民族大学, 2018.
[4] 李彦. 台江县苗族刺绣文化探析[D]. 贵阳:贵州民族大学, 2012.
[5] 赵红艳, 叶洪光. 贵州苗族挑花背扇纹样在服装设计中的应用[J]. 武汉纺织大学学报, 2019, 32(03): 27-32.
[6] 吴欣刚. 施洞苗族纹饰在女时装中的应用探索[D]. 成都:四川师范大学, 2017.
Study on Miao Embroidery's Patterns and Techniques in Huangping
LIU Yi-ping, WANG Guang-yue
(College of Textile and Garment, Southwest University, Chongqing 400715, China)
Based on a piece of Miao embroidery piece collected from Guizhou province, this paper analyzes and studies the size, superposition order, material, color collocation, composition form, pattern characteristics, embroidery method and other aspects of the embroidery piece. Then through reverse analysis, the production process is decomposed in detail. According to the design characteristics and form of the embroidery, the article explains meaning of the embroidery. Finally, According to the analysis of the results speculated that the embroidery piece should be Huangping’s Miao embroidery. After summarizing the relevant information, The Miao embroidery will recover, in order to achieve the purpose of technology which should be preserved.
Miao embroidery;pattern;technique;recovery
刘一萍(1980-),女,副教授,硕士,研究方向:染织艺术.
F407.81
A
2095-414X(2020)03-0056-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