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雅茹 罗良文
摘 要:从创新发展、协调发展、绿色发展、开放发展和共享发展五个维度构建经济高质量发展评价指标体系,采用2008—2017年我国省级面板数据,借助GMM动态面板模型和中介效应模型实证检验基础设施投资对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影响及作用机制。结果显示,基础设施投资能够显著推动经济高质量发展,且不同类型的基础设施投资推动效果具有明显差异;基础设施投资既可以直接推动经济高质量发展,又可以通过影响产业结构、技术进步和资源配置间接促进经济高质量发展;基础设施投资对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影响存在门槛值,只有存量达到一定门槛值时,才会产生显著的促进作用;通过异质性分析发现,新型基础设施投资在东部、中部和西部三个区域都有显著正向作用,传统型基础设施和民生型基础设施投资分别在中部、东部地区具有促进作用。
关键词:基础设施投资;经济高质量发展;经济增长方式转型
中图分类号:F28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7543(2020)06-0100-14
推动经济高质量发展已成为我国当前乃至今后一段时期内制定经济政策、确定发展思路、实施宏观调控的根本要求[1]。基础设施作为经济发展的先导和基石,在投资驱动的经济增长模式中,一直发挥着重要的支撑作用。基础设施投资可通过投资效益直接促进经济增长,也可通过溢出效应间接促进经济增长。我国经济正处于新旧动能转换的关键时期,在国际贸易形势不容乐观、扩大内需仍需努力的大背景下,要确保经济发展合理运行,基础设施投资的作用仍然十分重要。了解基础设施投资对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影响差异和作用机制,对于优化基础设施投资结构、提高基础设施投资的有效性和精准性、推动区域经济高质量发展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一、相关文献综述
(一)关于经济高质量发展的相关研究
当前,学术界对于经济高质量发展的研究仍处于起步阶段,学者们一致认同经济转向高质量发展的意义重大,但就其内涵、评价和路径等问题仍然没有达成共识[2]。已有的研究成果大致可归纳为高质量发展内涵的界定、经济高质量发展水平的测度、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影响因素三个方面。
第一,关于高质量发展内涵的界定。金碚从经济学的角度对其内涵进行界定,指出高质量发展是一种可以满足人民不断增长的真实需求的经济结构、发展方式和动力状态[3]。任保平认为,高质量发展是经济发展质量的高级状态和最优状态,在注重供给有效性和发展公平性的基础上,还要考虑人的全面发展和生态环境建设[4]。肖周燕指出,高质量发展在寻求经济增长的同时,还要兼顾环境、社会和可持续发展,是用最少的资源消耗获取最大社会福利的发展[5]。张军扩等认为,高质量发展是在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求基础上的公平、高效、可持续的发展,也是经济、政治、文化、社会和生态文明五位一体的协调发展[6]。
第二,关于经济高质量发展水平的测度研究。根据对经济高质量发展内涵的理解差异,学者们通常采用两类方法对经济高質量发展水平进行测度:一是采用单一的效率指标来衡量经济增长质量。如利用全要素生产率指数代表经济高质量发展水平,但单一指标的测度方法不能反映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多维特征。吕薇认为,实现高质量发展,一要提高全要素生产率,二要持续提高保障和改善民生水平,三要保持经济运行的稳定性、可持续性和低风险[7]。黄庆华等采用基于SBM-GML指数模型测度的绿色全要素生产率来衡量长江经济带沿线地区的经济发展质量[8]。韩英、马立平认为,全要素生产率是衡量经济发展质量的重要指标,对全要素生产率的估算是分析经济发展水平的重要对象[9]。二是采用综合指数法构建多维度的评价指标体系,对经济高质量发展进行综合评价。如魏敏、李书昊从经济结构优化、创新驱动发展、资源配置高效、市场机制完善、区域协调共享、经济增长稳定、基础设施完善、产品服务优质、生态文明建设和经济成果惠民等方面构建了经济高质量发展评价体系,并利用熵权法对我国2016年30个省份的经济增长质量进行了测算[10]。李金昌等在准确理解和把握高质量发展内涵的基础上,构建了由经济活力、创新效率、人民生活、绿色发展、社会和谐五方面组成的高质量发展评价指标体系[11]。马茹等则从高质量供给、高质量需求、经济运行、发展效率和对外开放五个维度构建了经济高质量发展的评价指标体系[12]。
第三,关于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影响因素研究。在准确把握经济高质量发展内涵和对经济高质量发展水平进行测算的基础上,部分学者尝试分析影响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因素。如刘国斌认为,产业结构不协调、公共服务供给不均、经济差距较大是制约我国经济高质量发展的主要因素,可以通过科技创新、市场机制、社会组织参与和政府制度供给等促进经济高质量发展[13]。
(二)关于基础设施投资与经济发展质量的相关研究
目前关于基础设施投资与经济高质量发展的研究较少,只有少量文献涉及相关内容。如胡海峰等指出,保持适当水平的基础设施投资,不仅是维持我国经济增长的重要举措,而且是我国经济增长由投资驱动转向创新驱动的有效推动力[14]。郭晗和任保平认为,基础设施与中心城市发展滞后,严重阻碍了黄河流域经济高质量发展[15]。向国成等通过研究指出,在技术分工水平较低的地区,应该加大基础设施投入力度,改善基础设施条件,这不仅可以提高技术交易效率,而且可以提升经济质量效率[16]。艾小青、张雪薇通过研究发现,交通基础设施通过规模经济效应和要素整合效应增强生产性服务业的增长动力,成为影响区域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关键[17]。
现有文献已将基础设施投资纳入提升经济高质量发展的研究框架,且在理论上认同基础设施投资有利于经济高质量发展,但对经济高质量发展内涵和外延的理解尚未形成共识,提出的测算方法也各不相同,缺乏有关基础设施投资影响经济高质量发展内在机制和异质性的研究。基于此,本文从五个维度构建我国经济高质量发展的评价体系,利用熵值法测算全国30个省(区、市)2008—2017年经济高质量发展指数,在此基础上,检验基础设施投资对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影响,并利用门限面板模型和中介效应模型,验证二者之间的非线性特征及影响机制,最后检验基础设施投资影响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区域异质性。
二、内在机制分析与研究假说的提出
作为政府投资的主要内容,基础设施投资不仅具有投资驱动的属性,而且在参与生产的过程中会产生技术改进,促进生产流程再造,推动生产结构优化。这里通过基础设施投资影响经济高质量发展的三条传导机制来解释其内在机理,进而提出相关的研究假说。
(一)基本传导机制
1.通过投资驱动直接促进经济高质量发展
投资、消费与出口是拉动我国经济增长的三驾马车,其中投资是经济增长中波动最大的变量。由于存在乘数效应,投资在经济上行期的增速往往快于经济增长速度。基础设施投资是我国公共投资的重要组成部分,其投资规模大、带动效应强,由基础设施投资带来的“乘数效应”,一直是推动我国经济增长的重要动力。从短期来看,基础设施投资作为政府扩张性财政政策的投资措施,在建设的过程中会带来数倍于投资额的相关产品和服务需求的增加,促使投资比重高于消费比重的产业部门扩张,直接提高投资效率,因而有利于经济高质量发展。
2.通过动力转换和效率提升间接为经济高质量发展提供支撑
基础设施投资可以通过优化产业结构、促进技术改良、改善资源配置间接为经济高质量发展提供动力和效率提升。第一,基础设施投资有助于实现经济增长动力的转换,具体表现为对产业结构的优化效应。基础设施投资改善了区域基础设施条件,降低了区域间产品运输成本和贸易成本,改变了各产业产品的相对价格,而这种价格效益会影响消费产业和投资产业的构成。同时,基础设施投资能够促使投资比重高于消费比重的产业部门得到扩张,这种投资效益也会影响消费和投资的产业构成。基础设施投资通过价格效益和投资效益推动产业结构转型,进而影响经济高质量发展。第二,基础设施投资有助于经济增长效率的提升,具体表现为对技术进步的促进效应和资源配置的改善效应。一方面,基础设施具备的外部效应为人们有效获取技术和知识提供了更多的便利,促进技术和知识在区域创新系统中的充分流动,不仅有利于技术和知识的扩散与外溢,而且可为科技创新成果顺利转化为现实生产力提供基本保障,通过有效推动创新动能转换为经济高质量发展提供驱动力。另一方面,完善的基礎设施可加快各种资源和要素的流动,优化区域内的生产结构和组织体系,促使区域内生产要素实现优质高效配置[18],不断提高各类生产要素的经济效益,通过优化资源配置效率为经济高质量发展提供指引。
基于上述两种线性关联机制,本文提出如下假说:
假说1:基础设施投资不仅能够直接促进经济高质量发展,而且能够通过影响产业结构、技术进步和资源配置这三种具体途径间接驱动经济高质量发展。
(二)非线性传导机制
从现有研究成果来看,基础设施投资对经济增长的影响可能同时存在“激励”和“挤出”两种效应。在经济发展的不同阶段,基础设施投资的“激励”效应和“挤出”效应可能出现此消彼长、相互叠加的态势,其对经济增长的最终影响可能呈现非线性特征。在基础设施投资的初期,为满足人民生活和社会生产的基本需求,基础设施建设不断得以完善,能够提升区域要素的流动速度,加快区域间生产技术和知识的传播与扩散,在技术创新和资源配置等方面构建起一定优势。但在基础设施投资初期,其产生的网络溢出效应较小,溢出的范围和强度不大,此时引发的技术进步和资源配置效果较弱,对经济高质量发展的“激励”效应并不明显。随着基础设施投资广度和深度的持续加大,企业的交易成本和运输成本进一步降低,此时呈现边际成本下降而边际收益递增的状态,总体产生了相对明显的经济“激励”效应。随着基础设施投资的持续提升,地方政府的财政负担加重,在政府支出有限的前提下对其他产业投入会产生明显的“挤出”效应,致使一些生产率较高的企业无法得到政府资金扶持而退出市场,此时基础设施投资对经济高质量发展的边际“激励”效应将出现递减。而且,随着基础设施投资的持续增加,也可能产生区域过度投资、重复建设和资源浪费等问题,此时基础设施投资对经济高质量发展的“挤出”效应会日益加剧。因此,基础设施投资对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影响可能不是单一的“激励”或“挤出”效应,其最终影响效果可能是随着基础设施投资的发展而呈现一种显著的非线性特征。基于上述分析,本文提出如下假说:
假说2:基础设施投资对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影响存在非线性变化的特征。
(三)异质性传导机制
近年来,我国基础设施投资虽然得到了快速积累,但受区域经济发展策略和各级政府财政收支的影响,基础设施投资存量和结构在地区分布上存在不均衡现象。基础设施投资存量和结构的不均衡,导致其对区域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影响可能存在较大差异。拥有完善的基础设施和公共服务的区域,可以运用先进的科学技术和知识促进生产多样化发展,提升区域经济高质量发展。在我国经济发展从高速增长转向高质量发展的阶段,基础设施投资对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影响也可能存在区域差异。基于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说:
假说3:基础设施投资对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影响存在地区异质性特征。
三、计量模型、变量与数据
(一)计量模型构建
(二)变量选取
1.被解释变量
(1)经济高质量发展指标体系的构建。基于新时代我国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基础理论,结合数据的可获得性,本文选择创新发展、协调发展、绿色发展、开放发展和共享发展5个一级指标、11个二级指标、20个三级指标,构建我国经济高质量发展评价指标体系,具体指标如表1(下页)所示。
(2)测算方法与数据来源。现有综合评价法的赋权方法主要有主观赋权法和客观赋权法两类。本文将主观赋权法和客观赋权法相结合,运用主观权重法对五个维度的一级指标均设定0.2的权重,然后运用熵值法对各项二级指标进行客观赋权。最后,基于修正后的综合权重得出经济高质量发展指数。
(3)测算结果分析。限于篇幅原因,本文仅报告2008年和2017年各省(区、市)经济高质量发展水平的测算结果。由图1(下页)可知,样本期内大部分省(区、市)的经济高质量发展水平得到了提升,但整体还处于较低的水平。具体来看,北京、上海、浙江、江苏和广东的经济高质量发展水平一直位居前五位,2017年这五个省市的经济高质量发展指数平均值为9.772,而其他省(区、市)的经济高质量发展指数平均值仅为4.434。可见,我国各省(区、市)经济发展水平存在不平衡不充分的问题。
2.核心解释变量
基础设施投资既是本文的解释变量,又是门槛变量。这里将基础设施投资分为传统型基础设施投资、新型基础设施投资和民生型基础设施投资三类。其中,传统型基础设施投资变量(Inf P)选用“交通运输、仓储和邮政业”“电力、热力、燃气和水的生产和供应业”“水利、环境和公共设施管理业”三个行业的固定资产投资加总数据;新型基础设施投资变量(Inf N)选用“信息传输、软件和信息技术服务业”和“科学研究技术服务业”两个行业的固定资产投资加总数据;民生型基础设施投资变量(Inf L)选用“教育”“卫生和社会工作”“文化、体育和娱乐业”“公共管理、社会保障和社会组织”等行业的固定资产投资加总数据。这里利用以2008年为基期进行平减的基础设施投资流量,取每年折旧率为10%,采用永续盘存法计算各省份基础设施投资存量。
3.中介变量
产业结构(Ins),用地区第三产业增加值与第二产业增加值的比例来表示。在经济高质量发展阶段,经济增长动力的转换在产业层面主要表现为第三产业产值超过第二产业产值。技术进步(Rd),用高新技术企业拥有的有效专利数量来表示。资源配置(Mis),借鉴白俊红、刘宇英的计算方法,对各地的资本错配指数进行测算[19]。若基础设施投资对资本错配指数的影响系数显著为负,则表明基础设施投资能够有效改善资本错配状况,提升资源配置效率。
4.控制变量
人力资本(Hum),用地区高等教育在校人数与地区人口总量的比重来表示。人力资本水平展现了一国或地区劳动力受教育水平,具有较高素质的劳动力能够产生更高的生产效率。因此,预期人力资本水平的提升能够有效推动经济高质量发展。政府干预(Gov),用地方政府财政支出占地区生产总值的比重来衡量。政府对经济的干预程度较高时,对市场运行的控制能力也较强。一方面,政府对市场经济的各种干预措施,能够有效缓解市场失灵,有利于促进经济高质量发展;另一方面,政府对市场经济的过度干预,可能会导致市场资源错配,阻碍经济高质量发展。因此,政府干预对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影响无法直接确定。城镇化率(Urb),用城镇人口占地区总人口的比重来表示。一方面,城镇化的发展能够加快农村富余劳动力向城市的转移,提高劳动力配置效率,从而在一定程度上有利于经济高质量发展;另一方面,城镇化发展可能会导致城乡收入差距扩大、能源消耗增加,对经济高质量发展产生负向影响。因此,城镇化水平对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影响效果不确定。
(三)数据来源及描述性统计
本文选取中国30个省(区、市)2008—2017年的面板数据作为样本集(西藏相关数据缺失,未纳入样本)。所有数据均来源于相应年份的《中国统计年鉴》、《中国固定资产投资年鉴》、各省(区、市)统计年鉴及EPS数据库,部分缺失数据使用插值法进行了补充。为了增加数据的平滑性,本文对各变量均进行对数处理,具体指标描述性统计结果如表2所示。
由表2可知,传统型和民生型基础设施投资的标准差接近1,新型基础设施投资的标准差大于1,经济高质量发展指数的标准差更是大于2,说明本文研究的主要变量在样本内具有显著的差异性。
四、实证结果分析
(一)基准回归结果
本文首先对基准计量模型进行回归分析。核心解释变量与被解释变量之间可能存在双向因果关系,即基础设施投资可能促进经济高质量发展,而经济高质量发展也可能对基础设施投资产生影响,导致计量模型可能出现内生性,为了确保模型回归结果的准确性,本文采用系统GMM方法对模型进行回归。表3(下页)报告了纳入被解释变量滞后一期的动态面板模型回归结果。
表3中AR(1)和AR(2)的检验结果显示,模型存在一阶自相关,但不存在二阶自相关,即扰动项不存在自相关性。同时,Sargan检验的P值都大于0.1,表明模型接受“所有工具变量均有效”的原假设,即工具变量的选择是有效的。因此,使用系统GMM法对模型进行估计是有效的。
由表3可知,滞后一期的经济高质量发展回归系数显著为正,说明我国经济高质量发展受前一期发展水平的影响,即经济高质量发展存在显著的惯性特征。进一步观察基础设施投资的回归系数,發现无论是否引入控制变量,基础设施投资对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回归系数均为正,且通过显著性检验,表明在我国经济增长的转型阶段,通过完善基础设施投资来促进经济高质量发展是可行的路径选择。但三类基础设施投资在促进经济高质量发展方面具有异质性特征,具体表现为:新型基础设施投资系数>民生型基础设施投资系数>传统型基础设施投资系数,即相对于传统型基础设施投资而言,民生型和新型基础设施投资对经济高质量发展的推动作用更强,传统型基础设施投资对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影响相对较弱。其原因可能是,改革开放以来传统型基础设施投资得到了快速增长,这种高速增长态势在经济发展水平较低时对经济增长的刺激作用较强,随着经济发展水平的提高,传统型基础设施投资对经济增长的边际效应下降,新型基础设施和民生型基础设施投资对经济发展质量的促进作用更强。就控制变量而言,人力资本和城镇化的回归系数均显著为正,表明较高的人力资本水平和城镇化率均有利于促进经济高质量发展。而政府干预对经济高质量发展呈显著负向影响,表明政府对经济发展的干预没有起到预期的促进作用,反而抑制了经济高质量发展。
为进一步检验上述结果的稳健性,我们采用替换经济高质量发展指标的方法进行分析。本文采用MAXDEA软件测算2008—2017年我国30个省(区、市)的绿色全要素生产率,将其作为被解释变量重新进行回归。所得估计结果显示,核心解释变量回归系数的显著性和方向没有实质性变化,仅系数值大小有所变动,得到的估计结果仍然支持基础设施投资能够有效提升经济高质量发展的结论,表明模型的回归结果是稳健的。
(二)中介效应分析
这里尝试从产业优化效应、技术进步效应和资源配置效应三个维度对基础设施投资作用于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影响机制进行探讨,具体检验结果如表4(下页)和表5所示。
表4给出了基础设施投资对三个路径变量的回归结果,经过Hausman检验发现,采用固定效应模型进行估计较为合理。表4中的结果显示,传统型基础设施投资对产业结构和技术进步的影响系数显著为正,对资源配置的影响不显著,说明传统型基础设施投资有助于推动产业结构的优化和区域技术进步,但对资源错配未產生明显改善效应。新型基础设施投资对产业结构、技术进步影响系数显著为正,对资源错配指数影响显著为负,表明以信息传输和科学研究为代表的新型基础设施投资对产业结构、技术进步和资源配置均存在改善作用。民生型基础设施投资仅对技术进步的影响通过显著性检验,系数为正,表明民生型基础设施投资主要对技术进步具有促进作用,对产业结构和资源配置改善作用不显著。
表5中分别加入三个路径变量,由回归结果可以看出,基础设施投资对经济高质量发展的传导机制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列(1)显示了加入产业结构后的回归结果,结果显示,产业结构对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回归系数显著为正,表明产业结构优化有助于推动经济高质量发展。传统型和新型基础设施投资对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影响系数与表3相比,有较为明显的下降,而民生型基础设施投资的影响系数基本不变,说明传统型和新型基础设施投资不仅能直接影响经济高质量发展,而且能通过优化产业结构这一路径吸收原有影响效果,发挥产业结构的中介效应。列(2)为加入技术进步后的估计结果,显示技术进步对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影响显著为正,即技术进步能够有效促进经济高质量发展。传统型、新型和民生型基础设施投资的影响系数显著为正,且与表3相比均有明显下降,表明它们均能通过技术进步这一路径间接促进经济高质量发展。列(3)为加入资源错配指数后的结果,资源错配指数对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影响显著为负,且系数值相对其他两个路径变量较大,表明资源错配严重阻碍了经济高质量发展。在三类基础设施投资中,仅有新型基础设施投资能够通过纠正资源错配间接促进经济高质量发展,其影响系数与表3相比出现下降,而传统型和民生型基础设施的影响系数均无明显变化。
由表4和表5的中介效应分析可以得出,三类基础设施投资对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内在影响机制具有差异:新型基础设施投资除了直接影响经济高质量发展外,还能通过优化产业结构、促进技术进步和改善资源错配间接促进经济高质量发展。传统型基础设施投资除了直接影响效应外,还能通过优化产业结构和促进技术进步间接促进经济高质量发展。民生型基础设施投资对经济高质量发展的直接影响效果较大,而间接影响效果较弱,仅通过提升技术进步对经济高质量发展产生间接作用。这一结论也验证了本文提出的假说1。
(三)非线性检验分析
为进一步分析基础设施投资与经济高质量发展之间的非线性特征,本文使用stata13软件对面板门槛的存在性进行检验。由表6(下页)可知,传统型、新型和民生型基础设施投资对经济高质量发展均存在单一门槛,且单一门槛值的F统计量均在1%的水平上显著,表明三类基础设施投资对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影响存在门槛效应。
由表7的面板门槛估计结果可知,三类基础设施投资对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动态影响具体表现为:其一,当传统型基础设施投资值小于门槛值10.310时,其对经济高质量发展具有显著提升作用,但当投资跨过门槛值时,传统型基础设施投资对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影响虽仍为正,但回归系数减小,表明跨越门槛值后,传统型基础设施投资对经济高质量发展的作用发生了减弱。其二,当新型基础设施投资值小于门槛值8.418时,其对经济高质量发展呈现显著负向效应,即在到达门槛值之前,新型基础设施投资抑制了经济高质量发展,而当新型基础设施投资值达到门槛值时,其对经济高质量发展的提升效应变得显著,且影响系数较大。其原因可能是我国经济正处于由要素和投资驱动型向创新驱动型转变的新阶段,而决定技术创新转化能力和应用效果的关键在于以信息传输和科学研究为主的新型基础设施投资水平。若投资力度不够,新型基础设施建设不能满足技术创新的需求,就可能会阻碍经济高质量发展。其三,民生型基础设施投资对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动态影响特征与传统型基础设施投资相似,但其对经济高质量发展的提升效应具有较低的门槛约束。当民生型基础设施投资值小于门槛值时,其对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影响系数虽然较大,但不显著,而当投资值大于门槛值8.260时,其对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影响显著为正,且系数也随之增大。
由上述门槛面板分析可知,三类基础设施投资对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影响均存在显著非线性特征,该结果也验证了前文提出的假说2。传统型基础设施投资在达到门槛值前能够显著促进经济高质量发展,跨越门槛值后,对经济高质量发展的提升作用减弱。科技型基础设施投资不足时会抑制经济高质量发展,投资达到门槛值后才会促进经济高质量发展。民生型基础设施投资积累到一定规模后,才会对经济高质量发展产生积极促进作用。为此,应加强新型和民生型基础设施的投资力度,避免因投资不足而产生阻碍作用,激励其发挥积极提升效应。
(四)异质性检验
由于我国区域经济发展和基础设施建设存在高度不均衡现象,基础设施投资对经济高质量发展的促进作用也可能存在区域差异。表8(下页)报告了分地区样本的回归结果。可以看出,三类基础设施投资对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影响存在显著区域异质性,这一结论验证了本文提出的假说3。
在东部地区,新型和民生型基础设施投资影响系数显著为正,且系数值远远大于中部和西部地区,而传统型基础设施投资系数未通过显著性检验,这表明新型和民生型基础设施投资能够有效推动东部地区经济高质量发展,而传统型基础设施投资未产生明显影响。其原因可能是,东部地区经济发展水平较高,经济增长方式已从要素驱动转向创新驱动,对新型和民生型基础设施投资的投资力度更大,同时大量高素质劳动力的流入,使得基础设施投资的利用效率也相对更高,因而对经济高质量发展的促进作用显著。
在中部地区,传统型和新型基础设施投资系数显著为正,民生型基础设施投资未通过显著性检验,这表明传统型和新型基础设施投资能够有效推动中部地区经济高质量发展,而民生型基础设施投资没有产生明显作用。这可能是因为,中部地区正处于经济崛起的关键时期,各省份对于经济增长的竞争十分激烈,导致政府偏好于投资能够产生明显经济效应的传统型和新型基础设施投资,而减少了对民生型基础设施的投资力度。
在西部地区,仅有新型基础设施投资发挥了有效的推动效应,但推动作用也远远小于东部地区。其原因可能是,西部地区经济发展水平相对较低,民生型基础设施投资规模还不足以满足经济高质量发展需求,虽然近年来传统型基础设施投资增速较快,但主要发挥的是经济增长效应,而对于经济高质量发展要求的创新动力影响不足。
在东北地区,传统型基础设施投资影响系数未通过显著性检验,新型和民生型基础设施投资系数均通过显著性检验,但新型基础设施投资系数显著为负,民生型基础设施投资系数显著为正,这表明,在该地区传统型基础设施投资对经济高质量发展未产生显著影响,新型基础设施投资不利于经济高质量发展,仅民生型基础设施投资能够有效促进经济高质量发展。其原因可能是,近年来东北地区经济增长速度快速下滑,传统型基础设施投资给制造业带来的集聚效应逐渐下降,较差的营商环境使得投资相对不足,影响了高技术产业和高素质人力资本的流入,制约了科技型基础设施投资作用的发挥。
五、结论与政策建议
本文分三个维度验证了基础设施投资影响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基本传导机制、非线性传导机制和异质性传导机制。基于2008—2017年中国省级面板数据,在构建经济高质量评价指标体系的基础上,分析了基础设施投资对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影响效果及传导机制,得到了如下结论:
第一,就全国层面而言,基础设施投资能够显著促进经济高质量发展,且不同类型的基础设施投资对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影响效果存在差异性特征,表现为新型基础设施投资>民生型基础设施投资>传统型基础设施投资,即在追求经济高质量发展的背景下,相对于传统型基础设施投资而言,民生型和新型基础设施投资对经济高质量发展的推动作用更强。
第二,基础设施投资能够通过优化产业结构、加速技术创新和改善资源配置间接推动经济高质量发展,但不同类型的基础设施投资影响路径存在差异性。新型基础设施投资能够通过上述三个路径间接影响经济高质量发展,传统型基础设施投资通过调整产业结构和促进技术进步间接提升经济发展水平,民生型基础设施投资仅通过加快技术进步产生间接影响。
第三,基础设施投资对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影响具有显著的非线性特征。传统型基础设施投资跨越门槛值后对高质量发展的提升作用会减弱;民生型基础设施投资达到一定门槛条件时,才会对经济高质量发展产生显著正向作用;而新型基础设施投资在没有达到门槛值时,会显著抑制经济高质量发展,达到一定门槛值后,才会有效促进经济高质量发展。
第四,分地区估计结果显示,基础设施投资对经济高质量发展的提升效应存在显著的区域异质性。具体表现为:传统型基础设施投资仅在中部地区通过显著性检验,在东部、西部和东北地区均不显著;新型基础设施投资在东部、中部和西部地区均显著为正,且影响系数具有东部>西部>中部的异质性特征,但在东北地区显著为负;民生型基础设施投资在东部和东北地区具有显著正向效应。
基于上述结论,提出如下政策建议:
第一,保持基础设施投资力度,加大对基础设施建设短板和弱项领域的投资。基于基础设施投资对经济高质量发展的积极促进作用,应继续发挥政府对基础设施投资的支持和引导作用,保证各类基础设施投资能够满足经济高质量发展的需求。
第二,优化基础设施投资结构,提高基础设施投资效率。当前我国基础设施投资对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影响处于正向促进阶段,现阶段应更加关注基础设施投资结构的调整。相对而言,新型和民生型基础设施投资的提升效应要高于传统型基础设施投资,在我国经济增长动力转换期,应加大对新型和民生型基础设施的投资力度,推进基础设施投资结构优化。
第三,制定区域差异化的基础设施投资策略,依据不同类型基础设施投资在各地区影响效果的差异,因地制宜选择基础设施投资策略。东部地区应继续保持三类基础设施投资均衡发展的状态,在保证基础设施存量适度增长的同时,采取措施激发传统型基础设施投资对经济高质量发展的促进作用,提高各类基础设施投资的利用效率;中部地区的投资重点应向新型和民生型基础设施领域适当倾斜,积极推动区域内信息传输、科学研究、教育卫生等领域的基础设施建设,为实现创新驱动发展提供必要的人力资本和创新环境。西部地区传统型基础设施投资的门槛值相对较高,应加大对传统型和民生型基础设施领域的投入,提高基础设施投资的利用效率,共同推动区域经济高质量发展。东北地区应注重改善投资环境,加强企业科技创新能力,采取有效措施留住高素质人才,挖掘人力资源的潜力,提升新型基础设施的利用效率,加大对新型和民生型基础设施的投资力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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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stract: Based on Chinas provincial panel data from 2008 to 2017, the paper constructed assessing system of high-quality economic development from five dimensions and made an empirical test of the effect and mechanism of infrastructure investment on high-quality development by using the GMM dynamic panel model and mediation effect model. The results showed that infrastructure investment could significantly improve the high-quality economic growth, and the effects of different types of infrastructure investment appeared evident difference. The result also showed infrastructure investment can either directly improve the high-quality economic growth, or could do so indirectly by industrial structure, technology and resource configuration. The effects of infrastructure investment on high-quality economic development had threshold effect. Only when the stock of infrastructure investment reached a certain threshold could significant promote the effect on high-quality development. Heterogeneity analysis found that new type of infrastructure investment had a significant positive effect in eastern, central and western regions. While the traditional and livelihood infrastructure investment had a significant positive effect only in eastern and central regions.
Key words: infrastructure investment; high-quality economic development; transformation of economic growth mod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