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究分析《南方车站的聚会》与《寄生虫》中小人物的塑造

2020-06-24 03:10王熙瑾
大观 2020年2期
关键词:小人物

王熙瑾

摘 要:2019年上映的中国电影《南方车站的聚会》与韩国电影《寄生虫》是典型的黑色电影,都在关注角落里的小人物,其中在对小人物刻画的编剧手法方面值得分析探究。通过分析可看出,这两部电影在刻画小人物时会将主人公推向一个绝境,让人物做出绝境中的特殊行动去极力摆脱当前的困境。编剧会赋予小人物出众能力且会在这些小人物身上设置一个打动人心的情感点,并最后又会选择、推进一个震撼人心的精神落脚点,让这些社会小人物形象生动,从平面的荧幕里走到观众们的心中。

关键词:黑色电影;小人物;编剧技巧;人物精神;人物真相

黑色电影,因其有侦探悬疑的突出气质、犯罪画面的视觉冲击,有关于社会阴暗角落的人性剖析而受到观众的喜爱。2019年走入大众视线的中国电影《南方车站的聚会》与韩国电影《寄生虫》就是典型的黑色电影。《南方车站的聚会》是由刁亦男执导,胡歌、桂纶镁主演的黑色剧情片,故事主要讲的是一个偷车团伙的头目周泽农(胡歌饰演的角色)因意外误杀警察走上逃亡的路途,一心想把通缉他的悬赏重金留给自己妻儿,为此艰难设计筹谋的故事。而由奉俊昊执导的,获得72届戛纳国际电影节最佳影片金棕榈奖的《寄生虫》主要讲的是穷困潦倒的四口之家因家中儿子得到一个去富人家当家教的肥差的契机,之后通过欺骗、隐瞒等各种手段让失业的四口之家在这个富人家中都找到了工作,从此生活渐渐发生巨大变化的故事。这两部电影对小人物的形象刻画很值得去探究分析。

《南方车站的聚会》一开场,在阴暗的灯光下一群人集聚在一起上着滑稽的偷摩托车的培训课,一群生活潦倒、穿着脏渍衣服的中年男人进入观众的视线。这是另外一个世界,他们从事着社会道德与法律所不允许的职业,他们是小旅馆地下室里蝇营狗苟的小人物。《寄生虫》开场从一扇地下室的窗户开始,失业、潦倒、不被人待见的一家人的尴尬、落魄的现状就被轻易呈现出来。这是他们的阴沟,这是生活在阴沟里的他们。编剧安排他们一出场便是最落魄、最真实的,将他们的生活困境推到观众的眼前,他们的世界便一下子打开了大门。

大门打开之后会发现,编剧不会让这些人物甘于终生待在阴暗中,会赋予他们极强的挣脱欲望。这些小人物渴望自己实现身份转变,呼吸阴沟外的新鲜空气。因为有这种强大欲望的驱使,所以犯罪的心便蠢蠢欲动。《南方车站的聚会》里旅馆下的地下室里这些社会流氓争抢着自己偷车的地盘,他们渴望拥有更多的金钱,他们争吵、嘶吼、开枪,场面一片混乱,这场混乱就成为整个剧情的核心情节的导火索——周泽农的跟随者黄毛因为争抢地盘对对立面的猫耳开了枪,之后猫眼为自己兄弟报仇杀了黄毛又准备将周泽农灭口,周泽农在逃命过程中却误杀了警察,成为了逃犯。在追捕过程中,警方30万的悬赏金成为了这场逃亡中众人追逐的最强诱惑。而在《寄生虫》里,四个失业在家的人,他们生活极其窘迫,正常人的生活也无法维持,这样的困境却依旧不能磨灭他们有朝一日成为富人的幻想。之后因为儿子朋友推荐一份去富人家当家教的工作,开启了一家人的犯罪:他们在外人面前隐藏了他们是一家人的真实身份关系,通过互相推荐,儿子成为了这个富人家女儿的英语家教老师,女儿成为富人家儿子的美术及心理辅导的特级教师,父亲成为富人家男主人的司机,一家人又合力设计挤走了原来的保姆让母亲成为富人家的保姆。在这样逐步欺骗、犯罪的过程中,一家人日渐接近成为富人的幻想,愈发不可收拾、不愿收手。这两部电影的编剧笔下的黑色小人物,有着鲜明的共同特点。第一,这些小人物是站在绝境的边缘的。他们的困境是特殊的,他们面临着戏剧性十足的困难与诱惑,从而步步把他们推上绝境,而这种绝境就是展露他们人物性格的最佳时机,就如罗伯特·麦基所说,一个人在壓力之下如何选择行动,表明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压力愈大,其选择愈能更加深刻而真实地揭示其性格的真相。第二,他们都具有一颗急切想改变现状的强大内心,并没有被艰苦的生活磨平至麻木,也没有成为甘于被动听从命运审判的羔羊,而是主动出击,行动起来,接近自己的幻想,达成自己的目标。第三,他们不仅仅有强大的内心,而且具有普通人所不具备的才能。《南方车站的聚会》中不管是周泽农还是猫眼、猫耳,他们都身怀绝技,有很强的反侦查能力,打斗技能突出。因为具备这样的才能,他们才有资格去接近那个可以脱离阴沟的梦,并且因为这样的才能,才能够合理地推动剧情发展、反转。在《寄生虫》里也相同,这一家人都有着让人瞠目结舌的技艺,笑称可以组建一个强有力的王者荣耀战队:女儿心思细腻、主意不断,担任法师要职;父亲、儿子演技高超、配合满分,全程最强辅助;母亲是链球运动员,身强力壮,是一个会出肉装的刺客。因为这一家人个个突出,才有能力不断进行欺骗,一步步实现他们跨越阶层的梦。

除了以上塑造小人物时突出的环境、性格、能力之外,编剧在勾勒小人物时总会涉及到一个点,即设计小人物的情感点。无一例外,这些晦暗的小人物都会有些打动观众情感点的设计。例如在《南方车站的聚会》中,周泽农在命悬一线之际,想到的是让自己的妻子举报他,把30万的奖金留给自己的儿子和妻子。作为杀人不眨眼的暗黑力量的猫眼也会有极其呵护自己的同胞兄弟猫耳的一面。陪泳女刘爱爱在被人利用和支配中,在与周泽农和妻子的相处中,渐渐对周泽农及其妻子生出了恻隐之心。这些生活在阴沟里的小人物,贪婪粗鄙、唯利是图,但是一旦让他们抱团取暖,产生了怜悯和同情之心时,观众便随之对其产生更多同情和悲悯,这个小人物就不单单是被戏剧抽象了的一个脸谱,而会让人感受到他们是真实存在的人。在《寄生虫》中也一样,一家四口设计一步一步成为富人家的一部分,说他们一家的抱团取暖也好,沆瀣一气也罢,那种一家人不离不弃是非常有感染力的。如观众跟随着他们的计谋,尤其是看到因为富人家提前回家,大雨天他们一家人不得不像阴沟里的老鼠狼狈地从富人家偷偷逃窜,回到那个被雨水淹没的地下室,观众看着他们狼狈、哭泣的模样,不禁心头一震。这两部电影在人物情感点的塑造上是有相同之处的,他们明明在做着不符合社会道德的事情,但是却因为其中情感点的设置,让观众会心生悲悯,甚至产生希望他们最终的计划和愿望实现的情绪和冲动。晦暗小人物的成功塑造是让人又爱又恨的,恨他们的凶残,恨他们伤害他人突破社会道德的底线,爱他们的真实和大胆,那种以牺牲自己生命去同桎梏着他的命运去搏斗的精神。

分析到这里,需要特别提及这种小人物身上的精神的落脚点是极为重要的。这就是《南方车站的聚会》大大逊色于《寄生虫》的地方。《寄生虫》的最后一家人的计划执行依旧天衣无缝,在富人家儿子的生日派对上,因之前被挤走保姆的丈夫持刀报复一家四口杀了穷人家的女儿,最后父亲目睹了富人家男主人对穷人生命的不屑,在光天化日之下亲手刺杀了富人家的男主人。这反映了父亲对富人阶级赤裸裸的反抗,这一举动是人物内心的觉醒,它可能不是持久的,但它那一瞬间爆发的力量是无穷的。而《南方车站的聚会》中,在对作为主角的周泽农的人物刻画上缺乏生动的细节,同时最缺乏的就是最后一瞬间的展现。在这个电影中,导演在接受采访时表明自己希望传达的是一种他人旁观的感觉。但是这种感觉的传达并没有处理得很好,传达感觉不代表就是模糊人物性格。《南方车站的聚会》对作为主角的周泽农的人物塑造较弱,与《寄生虫》相比高低立判。而这部电影主要问题是周泽农在实现自己目标过程中除了遭遇背叛、警察围堵、仇家追杀的外界阻碍,他内心的阻碍展露得太少。罗伯特·麦基在他的《故事》一书中写道,人物设计开始于两个主要方面的安排,人物塑造和人物真相。塑造是种手段,而真相往往最冲击人心。《寄生虫》中塑造的小人物是贪婪粗鄙的,但当到达电影高潮时那颗感受到要维护自尊的心,就是一种人物真相。周泽农的人物塑造与其相比就缺乏人物真相,而导致没有突出性格特质和人物精神,这样的主角是无法带领观众享受到他的人性高光时刻。

《南方车站的聚会》和《寄生虫》虽在表现手法上有所不同,但在选择的题材和塑造的小人物形象方面有相似之处。但《南方车站的聚会》在处理导演偏爱的表现风格和小人物的刻画这对关系上,还是有很多欠缺之处的。不能因为刻意追求迎合导演的表现风格,而丢失了电影艺术中最重要的人物形象,一个鲜活的有突出性格特质的人物才是引领观众真正走进电影内核的关键。期待在中国电影市场中看到更多形象生动、立体感人,又能反映社会困境的精彩小人物形象。

参考文献:

[1]罗伯特·麦基.故事[M].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14:61-172.

作者单位:辽宁师范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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