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康会址的情思

戎章榕

早康会址

我们常说不能割断历史，历史上的每一重大事件的出现，都有前因后果，都是相互联系，绝不可能是孤立地存在。譬如古田会议与早康会议的关系。

2019年8月应文友的邀请，我前往上杭县泮境乡。从蛟城白砂站下高速，一眼望见一面偌大的宣传牌，上面写有“早康会议——古田会议的‘前奏曲’1929-2019”字样，我不禁怦然心动！不难看出二者的联系，但于我而言，却未知其详。逗留时短，未能一探究竟，留下悬念。

在智能手机时代，欲知“早康会议”词条只需动动手指：1929年6月8日，红四军在攻克白砂后，为解决“前委之下设不设军委”问题，毛泽东、朱德、陈毅等在上杭县白砂镇早康村严氏宗祠召开了前委扩大会议。会上与会者以举手表决的方式，以36票赞成5票反对通过了撤销以刘安恭为书记的临时军委的决定。虽然这次会议没能从根本上解决红四军党内的争论问题，但从组织上保证了前委对红四军具有全面、集中的领导权，在一定程度上坚定了“党指挥枪”的原则。鉴于早康会议在党史、军史上的作用与地位，有专家学者将其定位为“古田会议的前奏曲”。

“指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机会来了。在古田会议召开90周年的前夕，11月11-13日应邀前去上杭县采风，我想利用采风的机会，补上这一课。在选题会上，我主动认领了“早康会址”这个题目。

白砂镇宣传委员罗长春陪我前往。在“早康会址”的石碑前，我伫立良久。1997年11月，89岁的萧克上将应邀欣然命笔，写下“早康会址”四个苍劲有力的字，并署名落款，盖上篆字图章，重视程度足见一斑。萧克当年任红四军一纵队二支队队长，是早康会议亲历者，作为历史的见证人，他的题字可谓一锤定音，因之前有叫早康会议，亦有称白砂会议。

随后我参观了“早康会议——古田会议前奏曲”专题展览，关于早康会议的来龙去脉、历史地位以及与古田会议的联系，展览已有详尽的阐述，但其中的两块展板还是引发我的关注。

一块是1929年6月8日林彪（时任红四军第一纵队司令员）给毛泽东信的摘要，另一块是1929年6月14日毛泽东给林彪回信的摘要。这是怎么回事呢？

原来在早康会议召开的前几个小时，林彪托人给毛泽东送来了一封信，对红四军党内争论发表了个人意见，明确表示支持毛泽东的主张。此信无疑是十分及时的声援，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毛泽东在早康会议之后的第七天给林彪回信，信中除了表示感谢外，还全面阐述了这场争论的历史渊源、争论的主要问题、他在争论中的观点以及他对这场争论的态度。回信很长，长达8000多字，并送交前委参阅（此信的全文已收录《毛泽东文集》第一卷）。

这是早康会议的历史功绩之一，毛泽东在回信中对在早康会议上的发言内容作了进一步地梳理，从历史和环境两个方面分析了红四军党内存在的“个人领导与党的领导”等14个问题，系统地阐述了党对红军的绝对领导和红军建设的有关根本原则，这就为半年后起草古田会议决议、圆满解决红四军党内八种错误思想打下了基础。这两封信从一个侧面亦可见证早康会议是古田会议的前奏曲。

通过深入实地采风使我对早康会议有了更多的认识，同时也增添了我心中的不解：在党史、军史上这么重要的会议，不光是我，为什么以往许多人都不知道它的存在？

当晚我回到下榻的宾馆，翻阅白砂镇组织编辑的《红色白砂》一书，这是为纪念早康会议召开90周年座谈会而精心准备的。书中的序言，有这么一句话让我眼睛一亮：“这里凝聚了我们党从哪里出发，为什么出发的初心。”我想通过第二天的深入采访，充分感受这颗初心，知所从来，明所将往。

大约是1995年还是1996年，中国人民解放军总政治部曾组织了一个专题片《将军世纪行》摄制组来到上杭。带队者行前读过萧克等人的回忆录，在对陈毅的回忆中，提到过早康会议。抵达杭川，一路寻访，找到了早康会议旧址——严氏宗祠，眼前的情形令他大为失望！

严氏宗祠始建于明万历四十六年（1618年），是严姓人的祖祠，名“东洋堂”。历史上几经毁建，尤其在“文革”中被拆除。前些年为了宗亲祭祀，严氏后人因为资金的局促，只搭建了一横五直土木结构的简易房子。摄制组带队者语重心长地对当地人说，严氏宗祠是承载着重要背景的红色旧址，你们要想办法把它恢复好、宣传好，若干年后，有望开发成为一个红色景点。

早康会址旧址——严氏宗祠（东洋堂）

在当地党委和政府支持下，由当地党史部门牵头，业已尘封的历史资料开始被收集和挖掘……

人有善愿，天必佑之。1997年元月，早康会址被列为县级文物保护单位，县财政和有关部门陆续拨出资金投入会址维修及周边环境建设。

早康村原先叫“枣坑”，至于什么时候、什么人改为“早康”，业已无据可考。以“坑”命地名在闽西客家地区比较普遍。这使我想起一则红色轶事。

1933年11月，毛泽东来到才溪乡进行社会调查。当听说“衰坑村”这个村名时，就说：“有共产党领导，以后会更加兴旺发达起来的，衰坑这个名字不好，我看，不如改为发坑吧!”当地群众一听都同意了。1934年1月，毛泽东改村名这件事被正式写进了《才溪乡调查》这篇著作里。

早康也有意蕴吗？从历史的维度看，早康会议是“我党我军历史上具有特殊意义的一次会议”，它为古田会议的胜利召开“奠定了组织保证和实现基础”，因而成为古田会议的“前奏曲”。从我党和我军成长的经历和机体的健康上看，“早康”当说富含深意。

在现场参观时，罗宣委还提示我，早康会址与古田会址非常相像。一经提醒，果然如此！不论坐落朝向，还是周围环境，以及房屋布局，都十分相似。这绝对不是巧合，不论古田会址的廖氏宗祠（始建于1848年）还是早康会址的严氏宗祠，都是典型的南方客家人家庙，讲究风水，追求共识的建筑风格和独特结构，这不值得大惊小怪。

早康会址与古田会址看是形似实则神似。早康会议是古田会议的重要组成部分，古田会议是包括早康会议在内的有机整体。一如遵义会议也不是孤立的，在它之前有通道会议、黎平会议、猴场会议，之后还有扎西会议、苟坝会议、会理会议，形成了一个整体。历史，不是简单的重复，却有惊人的相似！

毛泽东在1960年全军政治工作会议上率先提出：“古田会议永放光芒”。据考证，毛泽东一生只提过两个“永放光芒”。只有全面地、联系地去把握古田会议的前因后果，思想建党、政治建军的光芒才会愈加久远。

“历史，往往在经过时间沉淀后可以看得更加清晰。”2014年，全军政治工作会议在古田召开，习近平总书记重要讲话中的这句话，让我们愈加清晰地看清古田会议与早康会议之间的联系，更加明确地把握人民军队政治工作的时代主题。

从毛泽东到习近平，时隔半个多世纪，同在全军政治工作会议上，他们对古田会议的论述其宗旨却贯穿始终，“传承红色基因、担当强军重任”——初心是本色的根本，使命是前进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