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敬德,李满红
(湖南第一师范学院 a信息科学与工程学院,b外国语学院,湖南 长沙 410205)
习近平总书记的绿色发展理念包含并强调绿色教育。绿色教育已纳入到《国家中长期教育改革和发展规划纲要(2010—2020年)》当中。但“现代教育病”与绿色理念相差甚远,人文教育已经失魅:崇高价值标准被架空、教育中的英雄维度被抽离等等,从而容易导致不关心国家、集体和他人的畸形价值观的产生,严重影响国家教育目标实现和教育可持续发展。因此教育的难点不是知识问题、能力问题,而是思想、态度、习惯、心理等学习状态问题。而思想、态度、心理等属于人的精神世界。隐喻不仅能表征人的精神世界,而且能对行为产生强有力的影响。基于某种语境的行为事件可通过隐喻转换为另一类语境。在隐喻认知视角下,大学绿色教育应该是一种具有生命性、科学性、自由性、开放性的教育取向。本文基于这一认识,提出了一种大学绿色教育诠释,并提出大学绿色教育模式与实践框架。
哲学解释学家迦达默尔 (H.G.Gadamer)曾说过:“人文学科的主要研究方法是理解,是人之向内探求。”[1]因此,人的内在精神世界充满了神秘色彩,难以了解,无法触及,这就突显了隐喻在人文世界的重要作用。整个人文世界都是隐喻性的,大学绿色教育作为一种丰富人类精神世界,促进人类心灵成长的教育取向,不能脱离隐喻而存在。
隐喻是以一事物去认知另一事物。同时,隐喻也可凭借不同概念域中事物之间的相似性进行类比、转化、创造新事物。体验性、转化性、诗意性是隐喻对教育存在重要价值的主要体现。在教育活动中,教育者与受教育者通过身体体验客观世界,借助人与世界的相似性,将这种体验映射为隐喻,从而生成教育隐喻。隐喻的可转化性特征有助于构建教育主体与世界的关系,教育主体既可通过隐喻去认知世界,也可通过隐喻去转化世界。在这一过程中,隐喻可将教育理念和规律由僵硬教条转化为灵活生动的东西。教育的目标是美化人类心灵,提升思想境界。通过隐喻,可唤醒教育主体的内心世界,去体验生命所散发的精神力量,去探索人、自然、社会之间的关系,去把握主客世界的共性,让生命不再受自我膨胀的功利主义欲望所左右,从而达到精神和人性的超越提升。
“绿色教育”是科学教育与人文教育的交融而形成的一个新兴的教育趋向。学者杨叔子认为,科学与人文两者的交融则产生了“绿”[2]。将这种“绿色”渗透到高等教育教学实践中去,内嵌入大学素质教育之中,使其成为大学生的科学知识体系建构与人文素质提升的基本要素,是绿色教育的内在意蕴。因此,“绿色教育”需要顺应社会、经济和科学技术发展的时代要求,能够促进人类社会可持续发展。大学绿色教育要求在教育过程中不仅要向受教育者传授专业知识,更要强调正确引导他们处理好人、自然、社会之间的关系。通过绿色教育,增强大学生对自然环境和人文环境的保护意识,以及生态伦理意识。绿色理念是构成当代大学生世界观和人生观的基本要素,是推动人类社会可持续发展的重要力量。
隐喻不仅是人类透过现象看本质的重要认知手段,更是人类不可或缺表征精神世界的方式。隐喻在潜移默化地影响大学教师和学生角色意识形成的同时,也在促进他们对教育理念的不断探索和对教育价值的持续追求。通过隐喻的使用,不仅有利于大学师生对教育教学思想的理解与接受,而且可以透视其对教育意蕴领悟的深刻性,领悟语言运用的灵活性和创造性,从而激发对教育探究的热情。作为一种教育隐喻,大学绿色教育体现出其强大的生命力。联想、想象乃至幻想是隐喻化的重要过程,这一过程具有发散性和跨域性,是现实与幻想,理性与感性相互交融的过程。倘若大学师生能浸润于这一过程中,则他们的思维、思想和心灵更能冲破各种阻碍与束缚,焕发出新的创造力,成为一支充满活力和创新思维的生力军。因此,在隐喻视角下,大学绿色教育不仅是一种科学与人文教育,更是一种富有生命力以及极具创造性和发散性的教育取向。
在教育生活世界中,隐喻实际就是一个时代教育理念的灵魂,它以认知的创造性和语言表述上的巨大张力归纳和表达教育思想,创生、传播和推广着隐喻背后的教育理念[3]。因而,基于教育隐喻理论的大学绿色教育对诠释大学绿色教育具有重要的理论与实践意义。
Lakoff & Johnson于1980年提出“一切思想和行为是以隐喻为基础而存在的。”[4]这一观点表明,隐喻是人类赖以生存的方式,将隐喻研究纳入到了生命本体论的层面。体质人类学研究者发现隐喻与人的大脑功能有关。教育心理学研究者加德纳(H.Gardner)发现“解读隐喻的能力关系到个体的智能。”[5]哲学研究者发现,隐喻具有体验性,隐喻的生成与理解深深根植于人类的身体经验[6]。因此,从狭义上来看,教育隐喻就是人们借助隐喻性思维理解、解释教育活动事实,表征教育理念或观点。从广义上来看,教育隐喻是对所有教育活动进行的隐喻性认知与表征。吴卫东从隐喻生成视角,指出教育隐喻可由根隐喻以及由根隐喻派生出的分支隐喻即派生隐喻组成[7]。而根隐喻又往往是关于核心概念的隐喻,蕴含丰富的文化意象,凝聚着人们的核心价值观、人生观。如叶圣陶先生的“教育即农业”隐喻、杜威(J.Dewey)的“教育即生活”隐喻、怀特海(A.N.Whitehead)的“教育是既见树木又见森林的过程”隐喻等,并且从这些“根隐喻”衍生出许多“派生隐喻”。
隐喻指向是“作为中心概念的隐喻”指向。例如,大学是“工厂”隐喻,将“教与学”隐喻为以有效生产、理性监控、产品检测为目的的过程。其中包含的隐喻有:教育就是工厂的生产,教师是工厂工人或操作者,课程是工厂工人操作的生产线,学生是产品。这一系列隐喻创造了一种现实的转化,但忽略了学生个性的发展。再如,大学是以治疗社会疾病为目的的机构,大学需要诊断疾病并为其提供治疗处方。在这个团体中,教师成了治疗师,学生或社会成了需要诊治的病人。尽管这两种根隐喻表面上是相对的,但他们在学生学习过程中所产生的结果是相似的。两者均表明教师在教育教学活动中进行监控与管理,学生在学习中只是被动地感知、理解、接受、运用知识,忽视了大学生在学习过程中的主体地位和能动性。
那么大学绿色教育应有的隐喻指向是什么呢?C.Sather认为,大学绿色教育必须由积极向上,富有创造力的隐喻所主导,才能激励学生去探索、寻找、创造他们所未知的,引领他们去想象、构建可能的世界[8]。由此,需要选择优越于机械式、医疗式的隐喻指向,以突显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与人之间的和谐发展,即大学绿色教育既应是一种科学教育,也应是一种人文教育、生命教育和创新教育。现以刘呈祥的“教育生态园”构想[9]、博耶尔的“学习共同体”模型[10]、曾文婕的“获得·参与·知识创造”理论[11]以及程晋宽的“超级市场”管理模式[12]为参考,尝试构建大学绿色教育的四种典型隐喻指向。
1.“生态园”隐喻
在“绿色”和“生态”概念日益普及的当下,“生态园”大学是绿色教育背景下的一种自然选择。生态园隐喻是传统教育与现代教育相结合的产物。“生态园”是和谐教育生态环境的构建,为教育主体(即大学师生)的生命成长奠定基础。大学“生态园”的内涵及特点包括:尊重自然,不过分改造;突出大学本园个性,不模仿他园;充分考虑人文关怀;强调与周围环境和谐统一及园林中植物的多样性;忌只注重形式上的美观、堂皇、气派,而不顾本园建设的成本投资及具体实施项目内容的有效性与协调性等。
2.“学习共同体”隐喻
“学习共同体”(Learning Community)隐喻认为“学习共同体是指基于共同的目标,学习共同体所有成员组合在一起,共同参与,相互学习,相互探讨,共同解决问题,共同探索理解客观世界规律的团体或组织。”[13]“学习共同体”隐喻的主要特征体现为在某一个特定社会文化区域内共同体成员以此为学习平台,相互进行知识建构、和谐交流,为科学技术日渐繁荣和知识创造奠定基础,它强调人、环境、社会的协调统一、和谐发展。大学的学习共同体隐喻是在遵循教育发展规律的前提下,教育主体(大学师生)自主发展的过程,具有自组织性、突出协调与合作的特征。
3.“知识创造”隐喻
“知识创造”隐喻是指每一个受教育者不仅仅是为了知识的获得,更重要的是要成为知识的更新者和创造者。学习不是简单的“消费”活动更是有意义的复杂的“生产”活动,不仅是一味地“继承”活动更是有选择性地“创新”活动。从创造层面上来看,大学生受教育过程不仅仅是其对所获知识的建构,也不仅仅是参与“学习共同体”活动,而更应该是生产、革新和创造知识的过程。
4“超级市场/专卖店”隐喻
超级市场/专卖店隐喻是“知识工厂”隐喻的发展,即由于现代大学与超级市场、专卖店存在某种相似性,两者存在映射关系,有人把现代大学隐喻为超级市场、专卖店、购物中心等。这种相似性体现出大学实际就是一种教育产品的出售过程,也是一种教育成果向社会展示的过程。大学管理和发展应遵循社会发展的规律和市场供求规律,大学被视为大学师生和社会提供服务的组织或机构。
隐喻不仅是人类从现象探索规律的重要认知手段,更是人类精神世界不可缺少的表征方式。在隐喻视角下,大学绿色教育应是一种具有生命性、科学性、自由性、开放性的教育取向。大学绿色教育的“生态园”、“学习共同体”、“知识创造”和“超级市场”四种典型根隐喻构建了一种大学绿色教育的理论与实践框架(见图1)。该框架形象地描述了大学绿色教育的潜在属性——大学是“生态园”,是“学习共同体”,是“知识创造库”,是“超级市场”。
图1 基于典型隐喻指向的大学绿色教育理论与实践框架
绿色教育是当今社会的全球性教育思潮。“绿色教育”之根本是“天人合一”[14]。隐喻视角下大学绿色教育理论与实践框架构建,从一种全新视角,以更开放的理念,突出科学教育与人文教育的交融,揭示教育隐喻的“绿色”属性,证实隐喻在大学绿色教育理论与实践中的重要价值。
当代中国大学生过于将自身的精力集中于书本的知识,尤其是学校教材上的知识,而对社会生活及学校活动的参与较少,对周边的环境关注不够。这造成他们的社会适应能力较弱,出现“高分低能”现象。这是“教育即知识”的传统教育观影响的结果,这使得教育失去了应有的生命活力。大学教育的目标是培养科学与人文素养兼备、适应社会环境、有创造力的复合型人才。因此,大学传统教育观的转变是时代发展的产物。杜威(J.Dewey)认为,生活和经验是教育的养料,也是教育的精髓[15]。在教育中,我们必须尊重生命个体的生活与经验,不过分改造,突出教育主体的个性,重视他们的“生长”历程。因此,教育即为有机生命体的生长、生活,教育即是生态园中的工作。
在“生态园”中,教育主体的“生长”受环境的影响,必须持续适应环境。在这一过程里,教育主体面临的是一个处于不断变化中的环境,将必然受其各变化因素的影响。为了使教育主体更好地适应环境,更好地持续发展,就必须密切关注生命体与环境之间的联系,不断从环境中吸取养料,茁壮成长,以达到人、自然、社会的和谐统一。在实践中,应竭力打造大学生态园隐喻下的分支隐喻。如大学廉政生态园、大学生德育生态园、大学校园文化生态园、大学课堂生态园、大学课外活动生态园等等。大学要关注教师生命质量,追求学校管理生态,建设学生学习生态以及学校文化生态,使整个校园形成一个人文、科学、环境三者兼顾、三者相统一的可持续发展的大学教育生态系统。
在学习共同体中,学习被视为“实践共同体中的合法外围参与”[16],它是由“知识获得”转变而来。这种隐喻的转换过程体现出教育发展的传承与革新,蕴含着意义深远的教育观。大学学习共同体是实践共同体,教育者与受教育者均是实践共同体的主体;其中,受教育者是参与共同体实践活动的人,教育者是共同体生命延续及发展的维持者,两者因共同的愿景而在一起。正由于两者对学习目标具有认同感,从而产生心理上的归属感,两者均积极、有序地参与共同体的各项学习活动中。共同体参与者相互帮助、支持、认识,找出解决问题的方法,完成创造性发展,实现共同进步。这一学习过程强调了“社会实践参与”的重要性,人际关系的和谐性,人格地位的尊重性,自我价值的效能性。
学习共同体隐喻克服了“以教师为中心”和“以学生为中心”两者终极教学模式的弊端,使教学组织形式向学习组织合作化形式转化[13]。随着信息技术高速发展,学习共同体的组织形式可采用课堂学习共同体与网络学习共同体相结合的形式,二者互生互补,相互兼容,协调发展。学习共同体在大学教育中更能体现出优越性,能激发大学生的主观能动性和自主学习热情,是一种教育创新。它实现了“由单调、乏味的教学环境到互动、优化合作的学习环境”的转变,促进了创新知识的构建,创造了新的富有情趣的学习氛围,激发了共同体成员的生命活力,培养了他们的社会参与意识,增强了他们的自信力,保障了他们人格与生命价值的提升。而且,学习共同体不仅重视学生合作协商能力的发展,还突显了文化语境对学习者的影响力。这一隐喻有助于人与人,人与环境,人与自身的和谐发展,充分体现了隐喻教育的“绿色”理念。
在知识经济社会中,人类工作越来越集中于有意识地改进、理解及创造知识,而不是“材料的简单生产”[17]。为了持续有效地获取新知识,受教育者就必须注重自身现有知识结构的更新,为知识的创造和发展付出努力。因此,“大学是知识创造库”这个隐喻应运而生。这一隐喻实际是我们理解知识的提升和质变的过程。Morgan认为知识创造隐喻远比描述性工具更能凸显一些特殊的构建性特征,所有教育理论的建构与管理均基于隐含意象或隐喻,它将以清晰而又碎片的方式引导我们观察、理解、创造、构建及管理[18]。知识创造隐喻有两种主要形式:一种是整合个体到一个有效整体;另一种是有效适应外部环境而生存。这隐喻突显了人与自然,人与社会的统一。“大学是知识创造库”这一隐喻是开放的、动态的,可接受需求变化的系统。
20世纪初,西方大学认为服务于社会经济发展是大学办学的根本任务。大学管理是以服务为宗旨,以满足不同层次“教育顾客”需要为目标。美国在1862年通过的《莫雷尔法案》,确立了大学为当地社会发展服务的办学方向,大学应该是陈列各种产品,供“教育顾客”自由选择的超级市场或专卖店[19]。亚伯拉罕·弗莱克斯纳(Abraham Flexner)将美国大学形象、生动地描述为:“在大学里,学生们又将经历的是一个商品买卖期。在超级市场的货架上各种商品应有尽有,他们又将面临各种商品的抉择。”[20]在西方世界大学管理模式的转变影响下,国内大学也开始逐渐接受“超级市场”这一管理理念。一是大学日益走向市场化的同时,也可接受国家和政府的协调与干预;二是民主化与科学化是超级市场大学管理的基本原则;三是建立多种咨询和协调机构,如社区服务部、公共关系部、对外联络部、心理梦想咨询室、学生课余活动中心、学生就业指导中心等机构,更好地服务于“顾客教育”;四是多开设些服务于社会的应用型课程,培养学生为社会人。
从隐喻认知视角研究大学绿色教育顺应了“绿色教育”发展的趋势和时代的要求。隐喻具有逻辑语言无法比拟的理论意义和实践价值。教育隐喻是一种人性化的教育。隐喻的使用能动态性地促进对大学绿色教育的认知与交流。学校在绿色教育中通过典型教育隐喻体现了许多有价值有意义的新知识和思维向度。大学是“生态园”“学习共同体”“知识创造库”和“超级市场”等,这些隐喻已经为高校教育开辟出新的视野,呈现出新的教育观,激发出新的生机与活力,它们在异中求存、存中互补、协调发展中,为诠释大学绿色教育提出了一种新的视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