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就把他叫做男人吧。
男人就读于一所全国知名的大学,学的是中文,毕业后顺理成章地进入了某市某区的政府办公室。男人在学校就是学霸一枚,所以在区区的区府办里写点锦绣文章当然不在话下,男人便觉得工作很轻松,人一轻松了吧就会去想再弄点什么事来做做,男人自然就想到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与生理有关,男人想要一个女人。第二件事与心理有关,男人想写小说。做这两件事的顺序男人也是分得很清楚的,所谓“大丈夫修身齐家然后治国平天下”。所以男人先是写了封信(也可以叫情书),这封信情意绵绵却又不显得卑微,信是寄给一个叫薇的女人,她是男人大学的同学,根据男人的分析判断,这个女同学在读书时对他还是有点意思的,结果很快验证了男人的判断,三天后男人就收到了她的回信,信中的口吻比他还要热烈,于是她就成了男人的女人。
得到了女人的男人春风得意,自信心爆棚,便决定开始第二战役写小说,而且他决定不写短的,要写就写长的,没有个几十万字拿不下来,因为他在上大学时就知道什么叫“一本书主义”。就这样男人愉快地决定了写长篇小说,男人知道长篇小说可是历史的画卷,可他心中还没有什么历史可言,于是男人决定去市图书馆里找。
从此,每个周末男人坐车上图书馆找历史,女人便在家里洗衣做饭等着男人归来。这样的日子整整过了三年,男人感觉历史找得差不多了,该开始动笔了,他计划着每天晚上能写上一千字,用一年的时间将初稿拿出來,就在这时候,办公室主任将他叫进去并且意味深长地对他说,“年轻人,组织上很看好你喔,要给你压压担子啰。”结果,他原来在单位就能轻松搞定的文字工作,变得还要带回家来继续搞。
每天晚上,男人和女人早早地吃好晚饭,然后男人开始完成办公室的文字,女人开始批改学生的作业,每次男人做完办公室的工作,起身伸个懒腰的时候,女人也恰好批改好作业,随后女人便会走到男人的跟前说,“亲爱的,早点休息吧,小说又不是硬任务,以后再写吧。”女人说这话其实是想提醒男人你还有一项硬任务哪,结婚多年了,总该有个孩子了吧。男人听懂了,可是装糊涂,“你先睡吧,我的小说可也是硬任务噢。”女人便默默无语去睡觉,男人硬撑着开始写小说,写着写着也就睡过去了。
这样的日子男人熬了两年,这天一上班,主任就将他叫了进去,拍拍他的肩膀说,“年轻人,祝贺你,科长的任命批下来啦。”晚上回到家,男人将这一喜讯告诉了女人,女人听完眼里闪烁着泪花,“太好了,我去做几个菜庆祝庆祝吧。”吃完了饭,女人含情脉脉地看着男人问,“今晚你就不写了吧?”男人想了想说,“不行,小说快要收尾了,我要争取来个双喜临门”。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男人总是有些坐立不安,因为他在为这部小说究竟叫什么名字而苦恼,直到下班回家的路上,他望着车窗外来去匆匆的人群时,他突然觉得小说应该叫《生存》。
男人想今晚可不要再写了,该放松放松啦。男人迈着轻盈的脚步走进了家门,却发现女人不在。男人给女人打电话,电话关机,男人给女人的父母打电话,她父母说不知道。男人又给女人学校的校长打电话,校长说,女人因为精神不太好,已经请了一个月的假。
男人崩溃了,他一连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不睡,可还是等不到女人的任何消息,第四天,男人到单位就做了一件事,递上辞职申请书,然后回家将小说稿一把火烧了,离家开始寻找他的女人。
【作者简介】戴涛,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上海微型小说学会会长。1986年开始发表作品,著有小小说集《人生旅途》《美是生活》《我没有事》《夜泊峨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