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记事始,家里的大堵书墙便印象深刻。受此熏陶,从小便对文学产生了兴趣。我喜欢在深夜思考,喜欢通过表象去追问本质,尝试提出一些终极问题:宇宙的起源、时空的终点、生命的意义。探讨这些问题看似没有意义,因为并没有正确答案。可总忍不住去想,或许有一瞬,以为参透了真谛,可一段时间后,又会反驳自己既有的观念。
我有太多话想说,却找不到合适的方式表达。就用纸笔,将心里零碎的声音记下来。步入大学,抽空就写一点,不是家庭作业,不是升学考试,一切源于个人趣味。不确定有没有人会看到这些故事,更无法得知人们是否会喜欢我的小说,是热爱让我坚持做这件看似无用的事情。渐渐的,完成了小说处女作《左手》,故事发生在我出生的上海,我將对终极问题的思考藏在了字里行间。
白先生这个人物的第一次登场,是在另一篇小说《戴王冠的白鹦鹉》女主顾红梅的梦境中,其原型是悉尼皇家植物园常见的黄顶白鹦鹉。这篇小说是爷爷去世之后写的,借助白先生的口吻,传达我对爷爷的思念和生死的理解。为避免在写作时情绪失控,白先生的人设是冷静看穿生死的地狱使者。他后来演化成某种意象,作为彩蛋的形式贯穿“六城记”系列小说中(故事分别发生在上海、悉尼、纽约、伦敦、东京、首尔)。每当这组小说中的人物遇到死亡或意外,他就会以第三人称出现,传达一些写作者不便言说的观点。
后来,有机会到日本旅游,到澳洲留学,去英国实习,去韩国度假,在美国读研……这些经历拓宽了我的视野——科技的跃升,信息的爆炸,人心的疏离,思想的勾兑——不同国家的不同城市构成不同小说的发生背景。在这组故事中,我把切入点放在同时代的年轻人身上,出国留学的学生,定居海外的移民,因公出差的白领,观光旅游的情侣……有一天我们老去,我可以回忆当年用文字记录了一部分同龄人的爱与迷茫。
狄更斯说:“这是最好的时代,这是最坏的时代。”时代的变迁永远包括了负面部分,社会的阴暗,人性的险恶,又回到了之前所说的终极话题,航天还是没有开拓宇宙的边际,医学还是无法逾越生死的界限,人类还是不能摆脱七情六欲的束缚。
当然,我对世事的看法也非一成不变。“六城记”陆续成篇,结集前,我决定给白先生编排一场重头戏——《以黄昏为例》。同时,作为该系列的压轴,在确保每篇内容独立成章的前提下,也需要对贯穿这组小说的世界观进行概括。以使读者在读到这本小说集时,也会有不一样的观感。这也导致在《以黄昏为例》中,白先生从以往的配角变成了男主。当我在构思这个故事时,如何处理白先生地狱使者的身份变成一个问题。我不想写一个鬼神主导的灵异故事,而是将鬼神当作人来写——一个披着鬼外衣的人故事。
起笔这篇小说时,正值电影《阿丽塔:战斗天使》和《海王》上映,我对这类漫改电影强大的想象力感到钦佩,另一方面我很喜欢这种在故事中构建完整世界观的方式。那时,刚巧在网上看到一段话:“天使和魔鬼,同时爱上了一个人间的女孩子,天使或许会守护她一生一世,但当面对大义的时候,天使会为了这个世界而辜负她。而魔鬼呢,会为了她铲除这个世界。”——这符合我心目中白先生的形象。我试图从中汲取灵感,用戏仿小说的技法,借鉴了日本神话的妖怪形象,也参考了相关游戏动漫的设定,将白先生这一角色和传说中的白无常结合起来,并补全属于他的背景。古代传说被嫁接到一个现代故事上,白先生不再是一个万能的无情的狱使者,因为特殊的“工作性质”,他不得不把喜怒哀乐隐藏起来。遇见爱情后的白先生,行为和心理越来越像一个人类,变得有血有肉。我在故事中加入隐喻和映射现实的部分,比如人为了生存努力工作,鬼也一样,为了解脱——他们的工作——引渡人类。人类的很多行为往往是不得已的,地狱使者也会遇到两难抉择,他们如何解决这些冲突,我情知给不出正确答案,答案或许藏匿于每个读者的感受之中。
【作者简介】夏周,1995年生于上海。小说发表于《天涯》《山花》《小说界》《南方文学》,诗歌发表于《诗刊》《花城》《人民文学》。昆士兰大学多媒体设计学士,帕森斯设计学院交互设计硕士在读。现居纽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