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曼
关键词:传神;求真;默记;写生
在中国绘画的发展史中,绘画理论与绘画实践一直相生相伴。古代的文人画家们所遵循的绘画理论,在传承的过程中愈加成熟和完善。苏轼与陈造就对人物画的“传神”各自提出了自己的观点,本文就苏轼的“于众中阴察之”与陈造的“熟想而默识”展开论述,并将之置于当下的时代背景中,这两个观点对当代的人物画实践仍具有积极的指导意义。本文对两位文人画家的绘画观点进行了比较,可以发现二者的共性,同时也可以从中一窥中国绘画理论的发展脉络以及该理论在人物画实践中的可行性与实用性。
一、绘画中“阴察之”与“默识”的体现
画家要想表现人的自然神情,必须在群众活动中仔细地观察。因为在人与人的交往中,真实神情流露得最为鲜明。“于众中阴察之”,是掌握“人之天”最好的办法。这是苏轼对于“传神”提出的见解,他认为在人群中观察被写者,发现其在日常生活中最自然的生活状态,然后对其面貌进行抓取,这样绘出的人物最接近本真面貌,方可被称为“天”,即“欲得其人之天”,法当于“众中阴察之”。这样的方法最能表现天然真我,而这一切是在动手画前就已经得到的,不是在画的过程中获得的。所以这样的作画步骤对记忆要求同样重要。苏轼的这一观点与陈造对“传神”的理解有异曲同工之妙。陈造认为绘画时只是用眼看是没有用的,更要进行全方位的观察,把观察的内容默记在心,待想法成熟之后赶快把它画下来,这样表现的人物最为真实、自然,符合实际。苏轼的“阴察”包括对表现对象全方位的观察、了解和捕捉。他们均提出要多观察,从眼到手,成竹于胸,方可完整呈现。而这一思想对我们现在的人物绘画依然有很大的可操作性。
对人物的观察和刻画在写生中尤为重要。这也是为什么老师在写生课上要求学生要做到眼到、手到、心到,强调入画前的仔细观察。人物要画到“传神”,必须细致入微地观察,画者也要与被画者建立联系,发现被画者最自然的状态,方可下笔。“相法虽然有一定程度上的宿命论,但是在面相上确实会体现出不同人的心理特征和社会特征。”[1]宗炳好山水,四处游历,将所见的山川草木、四时风景尽收眼底,他通过眼睛看,然后熟记于心,默识成画。这也是自古以来中国画家惯用的作画方式。同样,西方画家在画画时,如在天气、环境或者其他的因素导致绘画中断而无法进行时,他们就需要选择大塊面的填色法,将各个区域的颜色做出区分,然后回去凭借记忆再将画面补齐。这和中国绘画中的“于众中阴察之”和“熟想而默识”都是相关联的。
二、绘画中如何求“真我”
关于“传神”论的研究,苏轼认为艺术形象既要气韵生动,又要真实自然,即“天工与清新”。真实与自然,这对客观物象的把握提出了颇高的要求。要做到这点即要求我们在日常生活中细心观察,山水、花鸟、人物皆是如此。画家要表现出客观物象的内在精神气韵,就要求在把握住客观物象特征的基础上,更注重对对象气质的表现。画家创作要感物于心,通过感物方可实现对意境的表达,这里我们说的感物,是指画家对生活的感受,有感而发,内化于心。通过感物,触发绘画的灵感,最终达到画家创作的目的。
前文提到的“熟想而默识”与《宣和画谱》中“乃命闳中夜至其第窃窥之,目识心记,图绘以上之”[2]中的“目识心记”意思类似。对于这一类观点的论述,古代文献中的记录并不多,也没有系统的资料来阐明这样的观点,但是中国画家都认同这样的绘画表现。中国画家在饱游饫看之后,对所观之物烂熟于心,闭目则现于眼前,三山五岳皆经营于心中,再现于纸上。“熟想而默识”,这里的“熟”我们可以理解为熟练、认识程度深。因为观察得仔细且藏于胸中,当执笔时必然可以挥洒自如。例如善画虾的大师齐白石,为什么其画虾就慧眼独到?他可以将虾的神情、动态甚至每只爪子都表现得淋漓尽致,原因就是他对虾精心研究过,对照虾写生,不断地观察并改进画法,其间经历了三次变化:临古、仿古;追求逼真;墨色分明。所以齐白石生前曾言其虾画出了名堂,他笔下的虾个个活灵活现,生动自然。这些都归功于他的潜心研究所得。
古代文人画家们很重视对感性经验的把握,要求对客观物象有基本的了解,格物致知,并以此为基础来进行创作。但这不是对客观物象原封不动的描摹,而是进行主观的处理和总结,如同郭熙在《林泉高致》中说画家必须具备的三个修养,就是饱游饫看、扩充修养、精练纯熟。只有这样才可以画出好的作品,否则就会导致千篇一律。苏轼“于众中阴察之”的观点,在这里也是同样适用。中国大地,千姿万秀,如果画家不细心观察,那岂不是南来北往皆无区别,均趋于一致?那为何在五代时期出现了南宗、北宗?又为何会出现雄伟险峻的北方山水画以及秀丽俊美的南方山水画?同样对于人物画来说,人的喜怒哀乐、表情变化以及个人脾性,画家如何通过二维平面的绘画形式来将人的这些不同表现得淋漓尽致呢?此外,对于南北方地域差异、文化影响、行为差异而导致的人物的性情、外貌的不同,如果画家不细心观察,也是无法表现出来的。
三、结语
在当下的写生绘画中,之所以缺少传神的表现是因为我们对被表现者的观察、了解不够深入,作者与对象之间没有情感的迁移,难以抓住模特之“真”,因而作品缺乏生动性、感染力和张力。同时,由于现代科技工具的介入,我们更缺乏对现实生活的感受,所以表现出来的作品让人读起来更是如同嚼蜡。所以,我们必须重新认识苏轼的“阴察”与陈造的“默识”之法,默识心记,迁想妙得。这样在创作和“传移模写”的过程中,可以改变千篇一律的形象,从而避免人物表现的生硬刻板,增加真实性和感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