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强
小子父己鼎,传河南安阳出土,1958年由原文化部文物管理局调拨原中国历史博物馆(现中国国家博物馆)入藏。鼎通高22厘米,口长18.6厘米,口宽15.6厘米。平口沿外折,长方形腹,腹为上大下小的覆斗状,下承四条柱形实足。双拱形立耳,耳外侧有两道凹弦纹。口沿下四壁中部饰饕餮纹,以凸起的短扉棱为鼻梁,圆形鼓目,环柱角,卷尾。四转角各饰饕餮纹。正中饕餮纹下为一单线阳文长方形栏框,框左右两侧及下部各装饰排列整齐的三行大乳钉纹。足上端饰饕餮纹,下端饰三角纹。此鼎形制、纹饰与1982年河南安阳小屯82M1出土的庚豕方鼎(82M1:44)相近,其时代属殷墟文化第四期(约帝乙、帝辛时期)。腹内壁一侧铸有铭文“小子父己”四字,“小子”是商人宗族中分族之长,即小宗。此鼎即是“小子”为祭祀“父己”而作器,但其所属族氏因未在铭文中注明而不详。铭文用笔起收有锋芒,字体雄劲浑厚。
戍鼎,旧称俎子鼎、宜子鼎。原为李山农旧藏,1959年由故宫博物院调拨原中国历史博物馆入藏。鼎通高28.8厘米,口径23.7厘米,敛口方唇,平沿外折,上立厚实的拱形双耳。圆形鼓腹,圆底,下有三条较粗的圆柱形实足。口沿下以螺旋形云雷纹为地纹,饰圆涡纹与四瓣目纹组成的纹带一周。该鼎形制、纹饰与1982年河南安阳小屯82M1出土的父壬圆鼎(82M1:11)相近,其时代属殷墟文化第四期(约帝乙、帝辛时期)。腹内壁铸有铭文3行26字(合文一字),曾著录于罗振玉《三代吉金文存》、吴大澂《愙斋集古录》、刘体智《小校经阁金文拓本》等书。铭文句首的“亚卬(印)”为作器者的族氏名称。“宜子”之“宜”为地名,亦见于1954年江苏丹徒烟墩山出土的西周康王时期的宜侯夨簋(《殷周金文集成》4320)铭文中。“子”为商代族长之尊称,故“宜子”为商人贵族。“会”指会礼,《周礼·春官·大宗伯》云:“以宾礼亲邦国。春见曰朝,夏见曰宗,秋见曰觐,冬见曰遇,时见曰会……”郑玄注曰:“时见者,言无常期,诸侯有不顺服者,王将有征讨之事,则既朝觐,王为坛于国外,合诸侯而命事焉。”吴雪飞认为会礼为先秦宾礼之一,举行无固定时间,当有诸侯叛逆时,商王会合诸侯军队以讨伐,具有军事会盟的性质。“会西方”即与西方诸侯行会礼。“眚”的本义是视察、察看,闻一多先生认为在此有征伐之意。即《周礼·夏官·大司马》《司马法·仁本》所谓“眚”“伐”“坛”“削”“侵”“正”“残”“杜”“灭”九种讨伐叛逆的方法之一。“戍”字的用法亦见于1959年河南安阳殷墟后岗圆形祭祀坑出土的戍嗣子鼎(《殷周金文集成》2708)铭文中,是殷王朝的一种军事职务。“ ”为人名。“戍”为作器者,带领军队参加了这次会礼。铭文中的字,从在中,其旁有匕,金文一般都作,从鼎。铭文记述商王在丁卯日命令宜子与西方诸侯举行会礼,戍带领军队参加了这次讨伐叛逆的军事征伐。返回后,王赏赐戍二朋贝,戍制作了祭祀父乙的铜鼎。戍鼎铭文中关于会礼及征伐的内容,与《周礼》《春秋》经传及《司马法》等典籍的记载相合,说明商代会礼已经成形,与典籍记载的周代会礼有一致之处。
作册般甗,旧称服作父己甗、王宜人甗、般甗。原为陈承裘旧藏,1959年由故宫博物院调拨原中国历史博物馆入藏。甗通高44.3厘米,口径27.2厘米,為甑、鬲连体合铸。上为甑,圆口外侈,方唇,绳纹双耳,深腹,腹壁斜直,腰部较细。下为鬲,鼓腹分裆,三圆柱形足,上端中空。腹内有“十”字孔箅置于三箅尺上,有一铜环将箅与甗体相连。口沿下以云雷纹为地纹饰饕餮纹带一周,以短扉棱为鼻梁,“臣”字形目,环柱角,躯体向两侧展开,尾部上卷。下饰倒三角纹,内以云雷纹为地纹,填饰变形饕餮纹。鬲腹饰高浮雕牛首,眼、耳、嘴、角俱全。该甗形制与1999年河南安阳殷墟刘家庄北1046号墓出土的饕餮纹甗(M1046:4)相近,属殷墟文化第四期(约帝乙、帝辛时期)。
甑口内腹壁铸有铭文3行20字,曾著录于罗振玉《三代吉金文存》、吴式芬《捃古录金文》、方濬益《缀遗斋彝器款识考释》、孙壮《澂秋馆吉金图》、刘体智《小校经阁金文拓本》等书。“宜”即宜祭,张玉金认为是把祭牲陈设到肉案上献给神灵。“夷方”(或称“人方”)是商王朝东部的方国,见于殷墟甲骨卜辞及《小臣艅犀尊》(《殷周金文集成》5990)、《小子?簋》(《殷周金文集成》4138)铭文中。“夷方”在帝辛十至十一祀时期是商重点征伐的地区,而该甗铭文记载的应该是帝辛伐夷方的结果。“无”是夷方首领之名,亦见于《无鼎》(《殷周金文集成》2432)、《无簋》(《殷周金文集成》3664)铭文中。此外,甲骨卜辞中有“夷方伯?”,晚商青铜器《小子卣》(《殷周金文集成》5417)铭文中亦有“夷方?”,“?”从“每”声,与“ ”音同,或认为此即“夷方无”。“咸”有事毕之意。“作册”是殷代史官的职官名称,即用文字记载于典册的人。“作册般”参加了这次宜祭,受到王赏赐而作此祭器。其名亦见于作册丰鼎(《殷周金文集成》2711)及中国国家博物馆收藏的作册般铜鼋。朱凤瀚先生认为铜鼋的作器者与此甗的作器者应为同一人,而作册般与作册丰可能为兄弟关系。从这三器铭文中可知,作册般是受到商王重用并有相当高地位的贵族。“来”为族氏名称,“册”为“作册”的省称。作册般甗铭文记述了商王将夷方首领无用为人牲进行宜祭,作册般得到王赏贝,为祭祀父己而作器。根据目前的资料,出土的商代铜甗,多不见中间的箅,仅在甗腰内壁附有凸起的箅齿,故作册般甗是研究商代甗箅形制的重要实物资料。此外,作册般甗铭文与殷墟甲骨卜辞及晚商金文中伐夷方事相符合,具有重要历史价值。
戍鼎与作册般甗铭文均具有商代后期长篇金文的特点,铭文布局采取从右至左、自上而下的有序格式,竖基本成列,但横不成排,整体呈一纵长方幅形,章法意识突出。铭文字形虽大小不统一,但书写者在写作过程中自觉兼顾文字之间的错落,从而使文字之间的排列疏密有致,具人工修饰之美。如戍鼎铭文句首的族氏名称“亚卬”,在通篇之中所占空间超越其他诸字,显得分外醒目,与下文又紧密结合,似乎暗示商人对于所出族氏的重视。又如器铭中“令”字与“宜”字、“眚”字与“唯”字及“父乙”等字,虽间距狭小局促,却保持了铭文通篇之方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