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季陶
摘要:吉尔·德勒兹是20世纪的法国哲学家,他从众多的文學作品中汲取创造哲学概念所需要的养分,并用一种基本的感觉理论和流变思维进行着他的反思。他用他的生成哲学对什么是真正的文学和什么不过是流行文化进行了区分。因此,旨在研究德勒兹文学批评层面的“流变性”在其思想中的展开过程,同时梳理德勒兹有关文学的学术生涯,厘清其主要思想,构建德勒兹式的文学意象。德勒兹对于文学的哲学化思考,尤其是在生成哲学视域中对文学的观照,给文学研究提供了新的思路。
关键词:吉尔·德勒兹 流变 少数文学 生成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9-5349(2020)07-0095-02
德勒兹的思想是一场生成与差异的流变运动。生成是一种变化之流,俯仰异观、变化无限。德勒兹在创造中构建了一套流变体系。至此,文学思想也开始随之走向了另一个方向。
一、德勒兹的学术生涯
德勒兹一直认为哲学家应该去创造概念,在20世纪法国思想界这个“哲学剧场”中,德勒兹也扮演着这样一个“创造者”的角色。德勒兹自少年起,由于生活环境的影响,就对文学和艺术产生了兴趣。
德勒兹流变思想的萌芽阶段主要是在1944年到1969年期间。
1944年,德勒兹进入到巴黎索邦大学哲学系学习,并在此期间开始了对大卫·休谟的学术研究。休谟的出现为德勒兹提供了经验主义的方法,为后期对从柏拉图到黑格尔主导西方思想的理性主义的批判奠定了基础。1948到1957年间,德勒兹辗转于巴黎各大公立学校任教。1962年,《尼采与哲学》的问世在法国轰动一时,并为德勒兹赢得了学术界的好评。在这本著作里面,德勒兹对尼采进行了一种反人道主义的阅读,他强调了永恒回归的原则:生命是差异的周而复始的肯定,它没有奠基性的起源或外在的原则。也因尼采,德勒兹结识了福柯。然而,他们在1977年开始出现立场上的分歧,德勒兹还在《千高原》中指出了福柯权力思想的不严密性。1963年,德勒兹又出版了《康德的批判哲学》,这部著作使他首度接触康德的先验主义,是他刺探当时西方理性思维方式的一部著作。康德的出现又进一步为德勒兹提供了先验的理念。先验的经验主义者认为生命是一种潜在的流变性,正如赫拉克利特那句广为人知的名言所言:“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河一直在流,人也一直在变。
德勒兹思想的成熟期,同时也是文学在其思想中发挥重要作用的时期主要是在1969年到1995年期间。
1969年,德勒兹接替福柯任巴黎第八大学哲学系教授直至1987年退休。这期间,他也邂逅了拉康一脉的精神分析学家费力克斯·瓜塔里,二人的思想不谋而合,并开始了学术上的密切合作。同时,对于1968年5月爆发的革命运动,德勒兹和瓜塔里也在不断反思,《反俄狄浦斯》和《千高原》就是他们反思的产物。随着政治氛围的宽松和各种对他哲学著作的争议,德勒兹将注意力转向文学等其他艺术思想途径。1975年,德勒兹出版了文学研究著作——《卡夫卡——走向一种少数文学》。1987年,62岁的德勒兹出版了探讨自己哲学思想的《什么是哲学?》。另外,他还出版了釆访录《谈话集》和文学批评集《批评与临床》。在《批评与临床》中,德勒兹对于文学的诊断和批评,有着自己的原则和立场。在这部著作中,文学与哲学的关系凸显出来。一方面,哲学家和文学家都在围绕真理、知识、生命等问题展开探讨,另一方面,德勒兹对于许多兼具文学家和哲学家身份的学者进行了批评。可以说,文学与哲学之间,无论是争论还是融合,二者之间的关系其实从未走远,两者之间始终保持着互动。德勒兹所创造诸多概念都源自于他的文学批评,或者说是受到了文学的启发。他的诸多概念都来源于文学,发展于哲学,后又应用于文学批评。文学对于德勒兹思想的生成、发展和流变起到了不可替代的作用。
二、德勒兹文学批评中的“流变性”
文学在柏拉图时期一向都与哲学的目标相距甚远。直至19世纪后期,文学与哲学终于慢慢融合。至此,哲学的任务不再是解释世界或者发现世界的可能性条件,而是明确表达世界经验,重建与世界的联系。因此,即使德勒兹几乎在每一部著作中都频繁更换术语,但就像所有的意识流小说家都会面对怎样给他的小说赋予统一性的问题一样,德勒兹的流变思想便是其生成哲学的凝练。因此,即使德勒兹的论述贯彻到文学、音乐、绘画和电影等多个领域,但体现的也都是德勒兹同一种基本的感觉理论或流变思想。
流变不是片断的连接,而是流动、变化着的过程。用“河”或“流”这样的比喻才能最自然地把这种德勒兹式的“变”恰到好处地描绘出来。同样,在文学领域中,把意识比作连绵流动的流水也成为20世纪作家和批评家们偏爱的一种写作手法。一部意识流小说如果想要更好地遵循意识的这种流变本性,就只能把人的意识活动写成《尤利西斯》最后一章的模样,即摩莉式的无标点的胡思乱想,没有模式、规则,且模糊不清。
德勒兹坚持他生成哲学的“普遍性权力”,他在文学批评实践中也的确做到了。在他那里,学科不应有明显的边界,哲学也不应该仅仅是哲学家们所从事的事情,哲学应该是所有思想的倾向。他认为,我们从事哲学不是因为它能够打理我们生命的其他领域,而仅仅是因为它存在于生命之间。哲学不是为了服从或修正某种常识的教条,而是为了拓展思想至其无限的潜能。因此,流变思想的适用性早已不再为哲学所独享,变化和流动的特性同样体现在大量文艺作品之中。一部作品若是不生成变化,那么我们的感觉便无法流动,更无法与作品产生共鸣。
德勒兹用他的哲学对什么是真正的文学艺术和什么不过是流行文化进行了区分。西方思想倾向于将存在者作为经验的基础,而德勒兹的方法反对这种教条,力图超越人类固定形象的经验。这将我们解放于人类伦理形象的束缚,朝向未来而变化。他坚持认为文学不是对已然形成的归纳进行重复,而应该开端于多样的感受或经验,追踪人物在其所扮演的角色中组织化的过程。因此,德勒兹总是不经意地提及伍尔夫和一些其他的现代主义作家,因为他们的意识流技巧展示了一种流动的多样性和感知感受,这种“流”不使人物固化于某种形象之中,而是跟随着流动而生成变化。文艺批评需要“新鲜血液”的滋养。而这种新理论要适应变化多端的文学形式势必要具有多样性和创新性,即“新鲜血液”应具备的“流变性”。诚然,文学应面向经验主义敞开。一方面,真正的文学开端于多样的感受经验,德勒兹先验的经验主义能够构成新的感受。另一方面,文学超越感受的再现形成理念。
真正的文学总是在流变的过程中生成和創造。通过其他方式呈现我们感知不到的东西,像大战风车的堂·吉河德、在奇境中的爱丽丝、能让人变大变小的食物等。文学在他看来没有什么定性的东西。写作应是一种生成事件,正在进行是它的常态,不会有结束和被完成。
我们总是无法选择地被抛进一个已然有意义的游戏规则中,因而我们只能通过栖息于世界中来完成对游戏的参与。在此意义上,文学与哲学甚或是其他学科一样,都隶属于表达的普遍模式。而文学区别于哲学及其他科学之处在于,文学是无法被理性主义和经验主义所束缚和定性的。文学无法舍弃其自身的含混性,拒绝哲学般明确的论断。文学创造的“流变”感觉并不是纸上谈兵,它要给人类以心灵的触动和震撼,它要在不断流动和变化中给你与众不同的东西,让阅读者变成感受者,从字里行间中眼见画面、感受身临其境的真情实感。就像恐怖小说虽然表现为一行行的文字,但读者在阅读中感受到的是真实的刺激和恐惧,好像背后站着的就是那个杀人凶手。流变性使得作家在进行文学创造的时候能够根据社会现实来变化自己所创造的人物特性。这种流变性是含混的、动态的,因为我们目视的焦点在变化,因而我们的视野也在不断拉近或者拉远其背景,使我们目视的对象在我们的注视下无时无刻不在更新。
德勒兹认为文学应该去破坏感知者和被感知物之间的分界。于其中,我们便不再是位于组织判断的位置,而是与构成我们的力量一起变成“他者”。而日常的道德论述一般都是建立在善与恶的固定意义上的,其出发点无非是常识性的人类认知视角。我们来考察一下菲利普·罗斯那部备受争议的小说《人性的污秽》。阅读这本书的一个方式是认为它是一本关于肮脏与污秽的小说,它被解读为对美国、资本主义、商业文化和现代性的控诉。但从德勒兹的角度出发,这种阅读会呈现给我们所有理论和道德论都必须面对的问题——这种批判体系如何自证其合法性?因为,这种阅读需要一个外在于文本的视角,从而读者就能采取一个分离的批判或批判立场。
三、结语
总的来说,德勒兹的研究采用的是外部方法。对于德勒兹的思想进行阐释的过程不能单纯地停留在一些既有概念的梳理,必须找到他所创造的概念得以服务于实践的机制,抑或找到一个他所主张的一种外在性的“核心点”,最终在德勒兹式的语境中与思想、文本、概念和情境进行对话,并说出那些作家、思想家、艺术家们“有必要省略的东西,说出他们没有说出却存在于他们的言语之中的东西”。
德勒兹的思想截然对立于传统哲学所蕴含的同一性和超越性思想,他从对差异的肯定出发并着重在感性层次上把握流变,由此为我们带来了一种全新的流变性文学视角。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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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景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