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之树穿过耳朵

昭君出塞（琵琶曲）

雁阵齐飞，塞外秋寒。风沙里转动着马和珠宝的气味。花轿颠簸，铜钹锁呐长路中。

汉宫笙鼓搏动，回廊百结。奇花异草相扶，青砖绿瓦高瞻，朱门玉柱无言，纱帐流苏垂束。昭君长泪落殿前，昭君长泪洒阶沿。

黄天黄地，红颜红衣。昭君侧闻雁啼鸣，秋树千枝叶分离。环珮丁当，翠质通透，临别语凝噎。昭君长泪挂，昭君眼如桃。

风沙里转动着符和蒺藜的气味。花轿辚辚，匈奴马队大漠行。

汉室气定，歌舞升平，风叩昭君阁。

泪干涸，髻巍峨，昭君无怨尤。

秋凉风硬，花轿颠簸，铜钹锁呐长路中。昭君念漢宫，昭君望匈奴。

红颜红袖，黄天黄地。秋树千枝叶离。

流水（古琴曲）

芽破土而出，嫩而且清洁。清泉的芽儿。

接着它像一棵树一样勃郁地生长，树叶变大，树皮变厚。大风吹过的时候，树冠显示着坚韧和强壮。

它在肥沃的林间土壤和硬峭的岩石上不断地加速着它的流动。它经过了枯叶、蛇、蝴蝶、人参、猎人。它保持着淡淡的笑容，如同沿途的小花。它好像一块宽特别窄而长特别长的矩形玻璃镜，亮闪闪地向前行进，照耀四方。

它冲刷着锐石，一次次地刻下它初始的歌。它跳下高峡深谷，像玉器似的被摔碎，然后再聚合起来。它看到了自己的粉末，飘起来后被阳光分解和提高。它认识到了自身丝或纱的本质。

仿佛是长了纵横的筋骨，它的肌肉隆起来。它熟练地养育着快活而忙碌的鱼虾蟹龟。它的腹腔躺着不计其数的鹅卵石。它撑开岸，岸就辽阔起来。

天空是天上的海，海是地上的天空。流水成为长辈，比如姥爷，比如婆婆。鲸的呼吸那么安详，珊瑚不可阻挡地繁荣昌盛，大轮船像匀速的飞机。沙鸥的叫喊使它笑出了梯田似的皱纹，它慈善得如同端坐在竹椅上的奶奶。它只看着，回忆着，什么也不说。

春江花月夜（民乐合奏）

潮湿的爬虫和飞虫开始建造它们一望无际的乐园。半空中座落着它们的城堡、戏院和酒馆。它们不会喧哗，它们只是闭着嘴巴在劳动或游戏。它们的家园像一朵云随风飘浮。

江水和天际一齐泛着脆生的火苗，长茄紫盖着玫瑰红，玫瑰红盖着青草绿。两只硕大的染缸在匀和地搅拌，动物的光泽，植物的光泽，一瓣一瓣地闪露出来。水天之间，翻动着形态万千的旗帜。

暮鼓之声踏着矿石也似的水面划远。水鸟在前面带路。江楼的画栋雕梁闲然定气，它的飞檐不偏不倚地指向四方。而江水迁移，安静及优柔。

月盘挂在东山的尖梢，蛋黄的光好像雪水铺泻而下。像一支高耸的烛火么？像一盏肥胖的宫灯么？它兀自融化，兀自跳动。它薄薄地敷在江面的最上层，跟随江水推移。但它化作了无数的眼睛，繁密地开合。

柳堤侧向水深处，花影醉卧暖风里。

花的偎依。花香重叠。宛若朱红的帐幔一道道地放下。谁解花的絮语。

却有渔歌濛濛地升空，如同江澜醇厚的拍击。

欸乃声远，欸乃声止。

春江的迁移如同净月的穿行。

作者简介：吴素明，作品散见于《诗歌月刊》《星星诗刊》等，著有诗集《有风的房间》等。泉州市文艺评论家协会秘书长、泉州市作家协会青年创作委员会主任、鲤城区作家协会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