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明秋
独 行
从来没有宏大的叙事,从生到死,只有一轮红日是唯一的叙述者。
而这个叙述者也被看旧了,看老了。
我的行程从来都混沌,我窄小的肩膀扛不起一枚落叶的嘱托。
我在夜深深处写下孤苦的字句。
迟开的年华,我怎可与一朵野花媲美?手指间是料峭春寒,一不小心就把半个春天弄丢了。
而那些冬天的回忆那么长,我不敢哭泣,生怕眼泪冻僵在心里。
我必须热爱我的寂寞,我必须以赴死的决心去完成一个没有说出口的承诺。
推翻子夜的天堂,我的皮肤上长满荆棘。
我站在黄昏的山前,聆听泉水的心跳。一月的路途有多少永别的意味。
从霜白之河泅渡到行吟的玉树琼枝,幻想的爱终是踽踽独行。
世界从未许谁一条辽阔之路
关于辽阔的想望让我迷茫于灰沉沉的日月。
万籁俱寂之夜,我的耳畔有一条河流淌冰冷。
“你要入梦,梦中有黄金的国度。”
可是我不需要黄金,我只想安度余生,用一小朵皎洁的月光。
倾尽所有,不怜惜白发在镜中的啜泣。
去年的花期在书页中枯干,而我静候的领地却已开不出属于我的血脉之花。
露珠是黎明的泪水,我只触到它凉薄的心魂。
那么多人在沉睡,没有一只豹子可以出走。
而思想的灵光却深藏于内心,遍地芦苇摇晃着一种脆弱的语境。
神的手中握着智慧的盐,我用一生的苦修,哪怕只得到一粒。
这奢求大过了我的一生。
我的掌心甚至落不下一朵蒲公英的花朵。
相信枯树的沉默会长出青春的长发,一弯新月里有古老的前世的故乡。
饮词语的鸩酒,我才得以在荒凉之境寻找到花开的大海。
时间不生悲悯之心,我一万次地诅咒,终是败给了年龄的雪山。
一路前行,一路丢弃。童年的门扉上刻着我出走的起点。
终是悲辛交集。
请珍藏我姓名中的秋色,别问我身在北方的出处。
越来越空的城池,无常悬于半空,几番思量,谁不是带罪之人?
世界从未许谁一条辽阔之路。
何来抵达之处
蓝,正开成今天的花朵。仰头,天空幸福得如传说。
积雪与空山都交出了命运的哀歌,听的人却没有泪流满面。
不敢疾走,小心的碎步盈漾着卑微之心。
在这世间,何来抵达之处!
遥远之地,有无限生机。剪不断的春天在眼前招摇。
从不曾移植肉身,雪月梅影在誰的文字中摇晃?
如若命运苦寒,与中年相视一笑时,已不在意那静静漏下的桃花之殇。
看惯了枯树长久地受伤,跌倒在凛冽中,等待一声鸟鸣拧亮内心的闪电。
无言地走过,新的一天也是旧的一天,成排的友人制造寂静的涛声。
太多的错过,时间会怎样诠释?
想起孤月在昨夜的浩大,思念的风暴是黄色的。
可这暗黑的长路只有墓碑的表情,尘世中到处是冻伤的爱情。
有刀斧正在削去长情的尾音。
迟到的正午,梦还在心里碧绿。
离题的日常,想卸下那些褐色的牵挂,不再为血脉中的标记而左右为难。
一片春水就要漫到胸前,人生的重量可以在一首诗中更重。
日暮时的终点,哽咽的光芒,我不是离人啊!
风在轻轻读一个消失的字,一扇窗的悬崖正落下斑斑目光。
我是我自己的阴影,向前或向后,都是愁肠百结,无以为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