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 甜,余 蕾,谢汝佳,韩 冰,丁凯泽,杨 勤△,杨 雪
(1贵阳市妇幼保健院优生遗传科,2贵州医科大学病理生理学教研室,3贵阳市妇幼保健院病理科,4贵阳市妇幼保健院生殖中心,贵州贵阳550004)
组蛋白赖氨酸(lysine,K)甲基化是一种表观遗传修饰方式,与组蛋白乙酰化修饰不同,它并不影响组蛋白尾上赖氨酸的电荷数,但会造成空间位阻,导致赖氨酸的疏水性变化,形成新的蛋白质结合位点,从而广泛参与基因的转录调控[1]。组蛋白H3赖氨酸残基上能够发生甲基化修饰的位点有很多,比如H3K4、H3K9、H3K27等;这些组蛋白甲基化修饰对基因表达的影响不尽相同,例如H3K4二甲基化(H3K4 dimethylation,H3K4me2)具有促进基因转录起始的作用,而H3K9二甲基化(H3K9 dimethylation,H3K9me2)具有抑制基因转录起始的作用[2]。
通过抑制肝星状细胞(hepatic stellate cells,HSC)增殖、活化以及调节细胞外基质(extracellular matrix,ECM)合成和代谢之间的平衡逆转肝纤维化的发生发展,一直是抗肝纤维化治疗的研究热点[3]。有文献报道,靶向改变HSC中异常的组蛋白甲基化状态,能够抑制HSC的增殖和活化,从而抑制肝纤维化的发生发展。Yang等[4]发现组蛋白H3K27甲基转移酶抑制剂DZNep通过降低HSC-T6细胞中Dickkopf1(DKK1)基因启动子区H3K27的甲基化水平,导致DKK1蛋白表达上调。DKK1是Wnt/β-catenin信号通路的抑制剂,其蛋白表达上调会阻断Wnt/βcatenin信号通路,抑制HSC的增殖和活化。上述研究提示组蛋白H3K27甲基转移酶抑制剂DZNep通过改变HSC中异常修饰的H3K27甲基化,表现出抗肝纤维化作用,表明利用抑制剂或siRNA靶向改变激活型HSC中异常的组蛋白甲基化状态可以抑制HSC的增殖和活化。本课题组前期研究发现,在HSC活化过程中H3K9甲基化水平降低[5],但是关于采用组蛋白H3K9去甲基化酶抑制剂改变激活型HSC中H3K9甲基化修饰对HSC增殖、活化以及ECM合成和代谢影响的研究,目前尚未见相关报道。
IOX1(5-羧基-8-羟基喹啉,5-carboxy-8-hydroxyquinoline)是新发现的一种以8-羟基喹啉为基础的强效组蛋白去甲基化酶抑制剂,它能够与组蛋白H3K9去甲基化酶活性中心的Fe(II)螯合,使去甲基化过程中单电子传递障碍,甲基不能发生羟基化,从而导致细胞中H3K9甲基化水平增加[6]。但目前应用IOX1防治疾病的研究,鲜有报道。有研究采用IOX1刺激血管紧张素Ⅱ预处理的血管平滑肌细胞,发现细胞周期蛋白D1基因启动子区H3K9甲基化富集量增加,细胞周期蛋白D1的表达被抑制,由于细胞周期蛋白D1与细胞增殖有关,其表达下降可导致细胞周期停滞在G0/G1期,因此研究者认为IOX1可通过抑制细胞周期蛋白D1的表达而抑制血管平滑肌细胞增殖,具有抗动脉粥样硬化的作用[7]。组蛋白H3K9去甲基化酶抑制剂可上调激活型HSC细胞中H3K9me2水平,但是否能够抑制HSC的增殖和活化,减少ECM沉积呢?相关的研究目前尚未见报道。鉴于此,本研究拟通过IOX1处理转化生长因子β(transforming growth factor-β,TGF-β)诱导活化的人HSC细胞株LX2,观察IOX1调控H3K9me2修饰对LX2细胞增殖、凋亡以及ECM相关蛋白[α-平滑肌肌动蛋白(α-smooth muscle actin,α-SMA)、Ⅰ型胶原(collagen type I,Col I)、基质金属蛋白酶 1(matrix metalloproteinase-1,MMP-1)和金属蛋白酶组织抑制物 1(tissue inhibitor of metalloproteinase-1,TIMP-1)]表达的影响。
人肝星状细胞株LX2购自上海细胞库。IOX1和DMSO购自Sigma;DMEM培养基和胎牛血清(Gibco);胰酶和彩虹Marker(北京索莱宝科技有限公司);细胞裂解液、蛋白酶抑制剂和BCA蛋白定量试剂盒(碧云天生物科技有限公司);annexin VFITC/PI细胞凋亡检测试剂盒(江苏凯基生物技术有限公司);抗β-actin抗体、抗组蛋白H3抗体、山羊抗兔IgG+H以及兔抗H3K9me2、α-SMA、Col I、MMP-1和TIMP-1抗体购自Abcam。
2.1 LX2细胞活化 本实验所用LX2细胞均经过5 μg/L TGF-β诱导而活化,在此基础上加入不同浓度的IOX1处理。
2.2 细胞增殖实验 采用实时无标记细胞分析技术(real-time cellular analysis,RTCA)检测不同浓度IOX1对LX2细胞增殖的影响。RTCA系统通过EPlate底部的电极检测贴壁细胞的电阻抗,可反映细胞的数量、活力、形态以及贴壁情况,以细胞指数(cell index,CI)作为检测指标。取对数生长期的细胞制成细胞悬液并进行细胞计数,以每孔5×103个的密度接种于EPlate,10 h后分别加入终浓度为50、100、200和400 μmol/L的IOX1处理细胞,对照组不予处理,每个浓度设置3个复孔。连续动态监测72 h,观察不同浓度IOX1对LX2细胞增殖的影响,每15 min记录1次。经过RTCA软件分析得出CI值。根据RTCA实验结果确定后续实验中IOX1的给药浓度。
2.3 倒置显微镜观察LX2细胞形态学的变化 取对数生长期的活化LX2细胞,细胞融合度达80%左右时,将细胞随机分为对照组(control组,不予IOX1处理)、50 μmol/L IOX1组、100 μmol/L IOX1组及300 μmol/L IOX1组(IOX1给药浓度由RTCA实验结果确定)。观察不同浓度IOX1处理IOX1细胞24 h后的细胞形态学变化。
2.4 流式细胞术检测LX2细胞凋亡情况 取对数生长期的活化LX2细胞,制成细胞悬液并进行细胞计数,在每个无包被的塑料皿(10 cm)中铺1×106个细胞,置于CO2培养箱中培养24 h后,将细胞随机分为对照组(不予IOX1处理)、50 μmol/L IOX1组、100 μmol/L IOX1组及 300 μmol/L IOX1组。给药24 h后用不含EDTA的胰酶消化收集细胞,制备密度为1×108/L的细胞悬液,取1 mL离心,除去上清液,加入annexin V-FITC结合液195 μL重悬,再先后加入annexin V-FITC 5 μL和PI染色液10 μL,在室温下避光孵育20 min后置于冰浴中,流式细胞仪检测。
2.5 Western blot检测LX2细胞中组蛋白H3K9me2水平以及 α-SMA、Col I、MMP-1和TIMP-1蛋白水平 收集各组细胞,分别加入蛋白裂解液,冰上裂解10 min,收集细胞悬液,超声破碎,12 000 r/min、4℃离心20 min,弃沉淀,收集上清,使用BCA蛋白定量试剂盒进行蛋白定量,取40 μg总蛋白上样,行SDSPAGE,电泳结束后转移蛋白至PVDF膜,用含5%脱脂奶粉的TBST封闭90 min,分别加入1∶1 500稀释的兔抗α-SMA、Col I、MMP-1和TIMP-1抗体,以及1∶5 000稀释的兔抗H3K9me2抗体,4℃摇床孵育过夜。第2天用TBST洗膜后加入辣根过氧化物酶标记的Ⅱ抗(1∶4 000),室温孵育90 min,TBST洗膜3次,ECL发光成像,分别以β-actin和组蛋白H3为内参照。用Image Lab图像分析软件对每个条带灰度值进行定量分析。
用SPSS 20.0统计软件进行分析,数据均采用均数±标准差(mean±SD)表示,多组间比较采用单因素方差分析(one-way ANOVA),组间两两比较采用最小显著性差异法(LSD法)。以P<0.05表示差异有统计学意义。
任意接种密度下的LX2细胞在接种5 h内,CI会快速达到最大值,到10 h时CI又降低,随后细胞进入对数生长期,因此后续实验选择在细胞接种10 h后再加入不同浓度IOX1处理。细胞接种密度在每孔2×104和1×104个细胞时,CI分别在20和40 h时就已达到最大,并在此之后逐渐下降;而在每孔5×103个细胞接种密度下,CI在60 h时仍处于生长旺盛期,见图1A。因此,我们确定以每孔5×103个细胞的接种密度进行后续的细胞增殖实验。
接种LX2细胞10 h后,分别加入不同浓度的IOX1,持续检测72 h。RTCA结果显示,和对照组相比,不同浓度IOX1对LX2细胞增殖的影响表现为先促进后抑制,且IOX1浓度越大,抑制细胞增殖的作用越明显,见图1B。
根据LX2细胞的增殖曲线,我们得到IOX1处理LX2细胞24 h所对应的IC50曲线(图1C),算得IOX1处理24 h的IC50为150 μmol/L。因此我们选取50、100和300 μmol/L IOX1进行后续实验。
和对照组相比,50 μmol/L IOX1处理LX2细胞24 h后细胞形态没有明显变化;在100 μmol/L IOX1组和300 μmol/L IOX1组中可见细胞开始皱缩,胞膜不完整,部分细胞甚至出现坏死现象,见图2。
流式细胞术检测不同浓度IOX1处理24 h后LX2细胞的凋亡情况,结果显示,与对照组相比,50和100 μmol/L IOX1对LX2细胞凋亡无明显影响(P>0.05),而300 μmol/L组细胞凋亡率较对照组明显增加(P<0.05),见图3。
与对照组相比,50、100和300 μmol/L IOX1组中H3K9me2水平明显提高,表现出浓度依赖性(P<0.05);与对照组相比,50和100 μmol/L IOX1组中α-SMA和TIMP-1的表达没有明显差异(P>0.05),但在300 μmol/L IOX1组α-SMA和TIMP-1蛋白表达量较对照组明显降低(P<0.05);与对照组和50 μmol/L IOX1组相比,Col I蛋白在100和300 μmol/L IOX1组中表达明显降低(P<0.05);与对照组相比,50、100和300 μmol/L IOX1组中MMP-1蛋白表达明显增加(P<0.05),且呈剂量依赖性特点,见图4。
HSC位于肝细胞和肝窦内皮细胞之间的Disse腔隙中,其在生理状态下的主要功能是储存和代谢维生素A,因而又称储脂细胞。病理状态下,HSC的形态和功能均发生改变,HSC失去脂质表型并开始合成ECM,ECM的合成增多而降解又相对不足,造成ECM的大量沉积,这一过程被称为HSC的活化,因此,HSC的活化被认为是肝纤维化发生发展的关键环节[8]。TGF-β是目前已知最强的促肝纤维化发生的细胞因子,它通过TGF-β/Smad信号通路激活HSC,使HSC中ECM合成增加并改变ECM代谢,从而促进肝纤维化的发生发展[9]。在本研究中,我们采用活化的人HSC细胞株LX2作为研究对象,为保证LX2活化的均衡性,我们用TGF-β刺激LX2细胞活化,在此基础上采用IOX1干预TGF-β预处理活化的LX2细胞,观察IOX1对LX2细胞H3K9甲基化修饰的改变及对细胞活化和ECM代谢的影响。
Figure 3.Apoptosis of LX2 cells treated with IOX1 at different concentrations.Mean±SD.n=3.*P<0.05 vs control group;&P<0.05 vs 50 μmol/L IOX1 group;#P<0.05 vs 100 μmol/L IOX1 group.图3 不同浓度IOX1处理的LX2细胞的凋亡情况
Figure 4.The protein levels of H3K9me2,α-SMA,Col I,MMP-1 and TIMP-1 in the LX2 cells exposed to IOX1 at different concentrations.Mean±SD.n=3.*P<0.05 vs control group;&P<0.05 vs 50 μmol/L IOX1 group;#P<0.05 vs 100 μmol/L IOX1 group.图4 IOX1处理的LX2细胞中H3K9me2、α-SMA、Col I、MMP-1和TIMP-1蛋白水平的变化
RTCA和流式细胞术结果显示,IOX1一方面能够抑制LX2细胞增殖,另一方面明显促进LX2细胞凋亡。已有大量研究证实,减少活化的HSC,或者促进活化的HSC细胞发生凋亡能够有效抑制肝纤维化的发生发展。越来越多研究发现,促HSC凋亡的药物具有抗肝纤维化作用。因此,我们推测IOX1可能通过抑制HSC增殖、促进HSC凋亡而发挥抗肝纤维化作用。
IOX1作为一种组蛋白去甲基化酶抑制剂,能够上调细胞中H3K9甲基化水平。本研究发现IOX1可显著提高TGF-β诱导的LX2细胞中H3K9me2水平,且呈剂量依赖性。α-SMA的表达被看作HSC活化的标志物,且活化的HSC表达大量以Col I为主的ECM[10-11],故抑制HSC活化和减少ECM合成被认为是治疗肝纤维化的有效策略。本研究中Western blot结果显示,IOX1可抑制α-SMA和Col I蛋白表达。通常,H3K9me2水平提高会抑制基因的表达。因此,我们推测IOX1可能通过上调编码α-SMA和Col I蛋白的基因启动子区H3K9me2水平而抑制α-SMA和Col I蛋白表达。此外,HSC活化过程中ECM合成增加并不是ECM沉积的全部因素,ECM降解减少在肝纤维化发生发展中起了更为关键的作用。MMP-1能够降解以胶原为主的ECM,其活性又受到TIMP-1的抑制[12-13]。本研究中Western blot结果显示,IOX1能够促进细胞中MMP-1蛋白表达,抑制TIMP-1蛋白表达。这表明IOX1可纠正MMP-1和TIMP-1之间的失衡,促进ECM的降解,有效抑制肝纤维化的发生发展。但是IOX1是否通过H3K9me2调控MMP-1和TIMP-1的表达,还需进一步研究。
综上所述,组蛋白去甲基化酶抑制剂IOX1能够抑制HSC增殖,促进HSC凋亡,减少ECM合成,促进ECM降解。IOX1可能通过H3K9me2调控α-SMA、Col I、MMP-1和TIMP-1的表达,从而发挥抗肝纤维化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