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之名山:宋代书院选址的教育意蕴

2020-05-26 02:46谢文庆
泰山学院学报 2020年2期
关键词:名山士人书院

谢文庆

(泰山学院 教师教育学院,山东 泰安 271021)

中国古代书院将授徒讲学、学术研究、著述藏书、祭祀先贤等功能融为一体,成为一种独特的高等教育制度。书院不同于官学,也不是普通的私学,它秉持“以道自任”“独立讲学”的精神,以独特的气质为中国古代教育的繁荣和文化的发展做出了重要贡献。书院的独特风貌至今为人所称道,其中,书院“藏之名山”“择胜地而建”的特色受到教育史、文化史、建筑史、山岳史等诸多领域学者的关注。本文拟从教育文化角度,就宋代书院选址问题进行分析研究。

书院诞生于唐朝后期,到宋朝达到成熟和繁盛时期,具有典型的代表性。据统计,宋代有书院515所,其中北宋73所、南宋317所,无法区分北宋、南宋的125所。此后,元朝有书院406所,明朝有书院1962所,清朝有书院4365所。[1]可见,宋朝以后的书院发展迅速,但是许多书院的教育程度和学术水平却普遍下降,而且官学化趋势严重,趋向僵化与泛化,逐渐偏离了其固有的特点。尤其是在书院的选址上,“书院官学化使书院设置出现由山林逐渐向城镇靠拢的趋势”[2]。宋代书院虽然在数量上并不多,但特点鲜明,规制严谨,教学与学术水平较高,涌现出白鹿洞书院、岳麓书院、嵩阳书院、石鼓书院、睢阳书院、茅山书院等著名书院,代表着中国书院的文化特质。“中国的书院,尤其是宋代的书院,完全可以说,无论是在教育制度史、还是在教育思想史上都具有重要的地位。”[3]因此,本文选择宋代书院来简述其选址问题,更具有代表性。

一、宋代书院大都“藏之名山”

宋代许多书院都将建院地址选在名山大麓,这是宋代书院建设的一大特色。宋代著名的岳麓书院在其二门上有一副门联:“纳于大麓,藏之名山”,上联“纳于大麓”出自《尚书·舜典》,下联“藏之名山”则出自西汉史学家司马迁的《报任安书》。这副门联不仅说出了岳麓书院的特色,也是宋代书院选址的整体写照。宋初名儒石介、孙复在泰山南麓创立泰山书院,朱熹在江西省庐山创办白鹿洞书院并提写盈联“泉清堪洗砚,山秀可藏书”,都能说明这一点。宋代书院中只有睢阳(应天府)书院等极少数书院的选址不在名山之中。

书院建筑在名山之中,依不同的山势而建,使人文图景与自然风貌巧妙地融合在一起,展现出天人合一境界。一般来讲,书院选址在名山之中有四种类型:

第一种,三面环山、一面向水型书院。一些书院修建在层层叠叠的山岭之上,四周都是山体。当然,一般都是掩映在绿树之中,并有山水流过。此类书院依山势而建,气势庄严,格局别致,空间丰富,环境幽雅。如白鹿洞书院、岳麓书院等(见图1、图2)[4]。

图1 岳麓书院示意图

图2 白鹿洞书院示意图

清代毛德琦曾对白鹿洞书院做过详尽描写:

书院之脉,自五老峰来,绝壁悬天,一峰南下,如顿万马,可二十里,崛起一山,而四山环之,是为后屏山。山之阳即今白鹿书院也。背岭临溪,卓尔山峙,其前左翼,山翼其左,两山交织,一水中流,自犀牛塘圣泽源,经鹿眠钓台,贯道涧中,异石峻嶒,盛有先贤劖刻,至勘书台,则危崖飞湍,跨涧为桥,是名枕流。台上平如砥,遥对五老,独对亭作焉。台左即左翼山,山有闻泉亭。又稍折而南,名回流山,其岭空阔可四望。旧有六合亭,今废。跨溪为流芳桥,后先二坊夹溪相映,又前平畴数拾亩。隔溪层峦百仞,曰罗汉岭,为书院外案。去回流东二里许,为书院石坊,曲折至梅溪湖,入彭蠡,有二曜星,扼其水口而阳储诸奇岫,隔江入照,此鹿洞山水之全胜也。去书院十里而遥,有水帘三级,飞雪悬崖,则公文所谓新瀑是也。他若栖贤为唐李渤读书处,卧龙冈为考亭十隐地,皆因书院而附见焉。五老峰去书院西北二十里,其中峰之脉,逶迤南下,书院实钟秀焉。诸峰横隐苍空,壁立数百仞,轩轩然如人箕踞而窥重湖,又如五云翩然欲飞而下,将入洞里许望之,若拱揖以迎至朋来鹿眠亭,则五老插出云屏,须眉毫发可数,霞光秀色在襟带间。唐李太白诗云:“庐山东南五老峰,青天削出金芙蓉。”又曰:“余行天下所浏览山水甚富,峻伟奇特鲜有能过之者,真天下之壮观也”。[5]

第二种,背山面水型书院。书院背枕山岳,面向河流、湖泊或溪水。如嵩阳书院(见图3)[6],创建于嵩山之阳,也因此而得名;尼山书院,宋庆历三年(1043年)由孔子46世孙孔宗愿创建于山东曲阜尼山孔庙以北,别名尼山诞育书院,后几经毁建,延续至今。又如,孙复、石介于宋仁宗康定元年(1040年)在泰山南麓建立了泰山书院,选址在六朝古刹普照寺西北的栖真观(唐朝诗人周扑居隐修之地),重新整顿院落,开始聚徒讲学。石介曾在《泰山书院记》中尊称孙复为“泰山先生”,说他“于泰山之阳起学舍齐堂,聚先圣之书满屋,与群弟子而居之”(《徂徕集》卷19),后胡瑗也来此修习讲学。

图3 嵩阳书院示意图

第三种,依山傍水型书院。此类书院建筑一侧是大山,一侧是流水,山水分别在书院的两侧。如象山缨溪书院。按照风水的理论,阳宅可以“枕山襟水,或左山右水”(《阳宅会心集》卷上《阳宅总论》),这样的书院选址也是可以的。

第四种,三面环水、一面背山型书院。这种书院(如义宁仁义书院)背靠名山,外部环境以水为主,环境灵动优雅。按照风水的说法,这种地形属于“水注而气聚”,以水为龙脉。

二、书院“藏之名山”的原因

雅斯贝尔斯认为,轴心时代的哲人崇尚理智和个性,“他可能放弃一切尘世财物,避居荒漠、森林或山岭,作为隐士而发现孤寂的创造力,然后也可能作为智者、贤哲和先知而重新入世”[7]。正如孟子所说:“居天下之广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得志,与民由之;不得志,独行其道。”(《孟子·滕文公下》)这种精神意象被后世的士人所继承,成为他们的理想生活,在专制君主时代体现了哲人自身的个性与价值。宋代士人在书院寻求自我价值、凸显个性自由,将书院建造在名山大麓的原因主要有:

首先,中国先贤对于人与自然进行过深入地思考,形成了天人合一、道法自然、天人感应等思想。孔子曾感叹“登东山而小鲁,登泰山而小天下”,老子曾说“上善若水”“上德若谷”等,虽然内涵不尽相同,但将天道与人事统一起来考虑,强调自然与人类自身和谐的思路是一致的。宋代士人居于名山之中,充满着中国式审美情趣,在“智水仁山”中自主地感悟人生真谛,自由地表达思想见解,真正体会“独与天地精神往来”(《庄子·逍遥游》)的境界。

第二,儒家寄情山水的士人精神。儒家素有道统、学统、政统之分,他们与政治是若即若离的关系。儒家强调“学而优则仕”,目的是试图通过政治来推广自己的道统,实现人间大同的社会理想。如果这一理想不能实现,或者自身受到世事冲击,或者受到统治者的污辱,或者不愿意助纣为虐,士人便会归隐山林,像道家一样生活。孔子曾说:“笃信好学,守死善道。危邦不入,乱邦不居,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隐。邦有道,贫且贱焉,耻也。邦无道,富且贵焉,耻也”(《论语·微子》),“用之则行,舍之则藏,惟我与尔有是夫”(《论语·述而》)。他们在“邦无道”时,将人生理想与自然风物结合,选择名山建造书院,授徒讲学,以传圣道。

第三,佛教禅林精舍与道家“致虚极,守静笃”思想的影响。佛教的寺庙大都建立在名山大川,出现了“名山僧占尽”“天下名山僧占多”的现象,这给儒家以启发。道家更是通过隐逸山林来躲避红尘琐事、世间嚣杂、官场污秽,希望修心养性。如宋初侯遗在江苏镇江的茅山创立书院,就是受到茅山道士的启发。严耕望先生在《唐人多读书山寺》中指出:“名山古刹既富藏山,又得随僧斋餐,此予贫士读书以极大方便。当然政府不重教育,惟以贡献招揽人才,故士子只得因寺院之便,聚读山林,蔚为时风,致名山巨刹,隐然为教育之所在。五代书院制度,盖以萌于此欤。”[8]

同时,佛教、道教自汉末以来对儒学形成了一定的威胁,使士人建立书院,主动肩负起力辟佛老、发扬儒学的重担,深感“任重而道远”。孙复曾说:“夫仁礼乐,治世之本也,王道所由兴,人伦所由正。……儒者之辱,始于战国;扬墨乱之于前,申韩杂之于后,汉魏而下则又甚焉。佛老之徒滥于中国,彼以死生祸福虚无报应为事。”(孙复《雎阳子集补》)佛老宗教思想的文化冲击,给儒家带来了严重的生存压力。

清代王思训谈到白鹿洞书院修建原因时,曾谈到:

合宇内名山钜川及小丘绝壑,奇伟幽秀之观,皆佛老之徒之所盘踞。而吾儒不兴,而以奇伟幽秀之观卑释老之徒,使其穷土木鉓金,动糜千亿。而儒者所隶祀典,宫室有制,其修噄祗事自春秋丁祭释奠、释菜外,不数数然。其用力省,而为礼简以略也,则是异教果足以胜儒者之正学,而人心之趋向真怪僻不可知耶?非也。白鹿洞书院在庐山五老峰下,昔贤讲学之所也。其地背岭而蟠结于此,为圣域贤关之所寄,信不诬也。夫庐信阜周边五百里,梵宇琳宫,金碧辉映,游人累月不能穷然。其时兴时废,如浮云之变幻,靡有常态。而鹿洞经朱子讲学,迨今六百年,俎豆弗绝,当事(世)之兴贤育才者,修缺补废,是以增加。[9]

精舍的教学功能、书院的藏书功能与佛教禅宗的会讲结合在一起,共同成就了书院的辉煌。

第四,历史人物的影响。宋代书院许多是缅怀先贤学人而建,注重文化古迹、名士遗踪等人文环境。如周敦颐作《爱莲说》,人称“濂溪先生”,因此,包括他的故乡在内的许多地方创建了以濂溪、太极、爱莲、宗濂等命名的书院。有人作诗云:“满目青山满面风,谁云太极在图中。晦翁去后僧来少,苔满空堂晓日融”(释道殩《柳塘外集》卷一《和恕斋濂溪书院二首》)。尤其是形成的学派,更是注重书院的建设,以广大学派。南宋林希逸曾为京山书院赋诗:“天南胜处是京山,精舍新成数百间。柱石规模何整整,衣冠人物想班班。昌黎教法依然在,安定家声喜复还。受用不穷书富贵,吾侪本领学曾颜。”(林希逸《竹溪鬳斋十一藁续集》卷二《寄题京山书院》)教育学术文化薪火相传,后代学人追随前辈先贤的文化轨迹,将文化不断传递下去。

第五,形胜的风水与五行说。书院多选址在能“藏精聚气体”“钟灵毓秀”的风水宝地,这与中国人杰地灵的思想是相通的。而这种优秀的风水多见于名山。实际上,许多名山正是由于风水好,才成为名山的。

现存最早的书院记《陈氏书堂记》提出“择圣地而建”,是书院选址的重要原则。古人亦云“择胜地、立精舍、以修学业”,因之名山大川的“胜地”成为传统书院建置的首选地。堪舆学选址的理想之地是背山面水的太师椅形状的山水格局,建置在城外的传统书院无一例外地遵循这种理想的山水格局。[10]

在风水的选择上,儒家与佛教、道教的观点存在着一定的差异。“由于儒释道三家的教义和思想不同,书院寺观在风水选址和布局上也呈现出各自的特点,书院更强调对案山的选择,佛寺更偏重于发脉(即龙脉)的选择,而道观却偏重于建筑布局和方位的选择。”[11]这种风水观可能更有利于授徒讲学,体现了对人文的关怀(见图4)[12]。

图4 中国古代理想风水模式

古人认为,学校应该禀天地之灵气,才能促进学子成才。“木秀”之地可以兴“文运”,而水不仅可以储藏“生气”,还能“生木”,所以书院离不开木和水,最适宜的地方当然是名山之地了。而且,自然的山水可以成为文章的重要题材,将自然界的奇丽秀美与文人笔触的优雅相统一。宋代家铉翁曾说:

今扁是塾而曰“道山书堂”,则吾道中之山也,夫岂外求于无何有之乡乎?嗟夫!莫大者道也,莫高者山也。大矣高矣,而终不离乎平地,此吾之所谓道山也。在《易》乾、坤三交而为艮,艮之象为山,一阳居上,高而有立性,乾以为之性也;二阴在下,厚而可久性,坤以为之性也。高而有立,厚而可久,夫是以为止,止其所止而不离乎平地,斯止也。盖《大学》之“止于至善”,艮所以为山也。自艮再变而为大畜,山居上,天在下,圣人于其象而曰:“天在山中,大畜。”此以著心体之大,包纳无间也。夫天之高大而蕴乎山中,以至微而蕴至大,象人之此心虚灵莹徹,万善毕备,于天下义理无所不该。然非学问存养有以扩而充之,则其大者不能为大,故圣人于象而曰:“天在山中,大畜。”君子以多识前言往行以畜其德,是盖圣贤穷理之学也。理穷性尽,而天下万物皆融会于此一心,则艮道所以成也。(家铉翁《则堂集》卷一《道山书堂记》)

三、书院“藏之名山”的教育文化审视

书院选址在名山大麓,将自然气韵与人文精神融合起来,创造出独特的书院文化。“书院之建,以地胜也。山川清淑,人文聿兴。荷圣明之宠锡,萃贤哲之芳规,岂非灵气攸钟叹顾。亲炙者稽名以赏宝,响风者挟册而卧游。”[13]书院给古代士人创造了相对宽松的自由空间,寄托了士人的文化情怀,甚至成为他们心中的最后归宿。如果士人自由思考、自主讲学的权利都被政府剥夺了,他们会感到了无生趣,学术事业将暗淡无光,人才培养陷入“万马齐喑”的境地,而整个社会也将被逼到崩溃的边缘。因此,宋代书院成为官方与私人之间重要的文化缓冲地带,为士人构筑了一片精神家园,为宋朝文化繁荣、思想创新提供了沃土,儒学中理学、心学、事功等学派的产生发展,是与他们在书院中修习讲学、切磋砥砺分不开的。

1.学术自由的人文追求

自从春秋战国时期,学术下移,打破了学在官府的体制,士人就认为学术研究是天下之公器,只要愿意读书皆应该满足其要求,而且尽量不要干涉他们的读书、写作。如果士人愿意“学而优则仕”,则可出仕做官,不愿意则可归隐山林,成为所谓“不召之臣”。书院建立在名山胜地,不仅可以受到自然风貌的熏染,而且可以远离政治中心,减少行政干涉,便于追求学术自由。

读书需要安静,著书也需要安静,山中读书,避开了红尘万丈的闹市,“深源定自闲中得,妙用元从乐处生。莫问无穷庵外事,此心聊与此山盟”(《朱子年谱》)。如果说山林读书是“静功”,山林漫游则是“动功”,山川的壮美呼唤着师生们去观赏游历。陆九渊讲学“平居或观书,或抚琴。佳天气,则徐步观瀑,至高诵经训、歌楚辞及古文,雍容自适”(《陆子年谱》)。他居山讲学五年,就曾荡舟水南,宿上清,信龙虎,次新兴,登云台,瞰鬼谷,穷龙湫,观玉带,游翠云。[14]

2.士人实现自我的精神期待

不管是“明明德,亲民,止于至善”的学问之道,还是“立功、立德、立言”的人生理想,都是士人实现自我的精神期待,这种精神期待与现实生活往往有所抵牾。士人往往学识渊博、个性鲜明,其道统、学统常常与政统相矛盾,被统治者弃用、打击,甚至治罪。他们实现自我的追求受到各种限制,无法实现自己的文化理想。士人在苦恼和愤懑之余,将理想定格在著述授徒、寄情山水上,而建筑在名山之中的书院正好满足了他们的这种精神需要。在这种书院生活中,士人得到了学界同仁、学生后辈的认可,被普通百姓尊奉为隐士高人,找到了把握人生的自信与自由追求理想的满足。孔子对山水有着特别的感情,曾说“知者乐水,仁者乐山。知者动,仁者静。知者乐,仁者寿”(《论语·雍也》),将自然山水与学术人生结合起来。朱熹在《论语集注》中解释:“知者,达于事理而周流无滞,有似于水,故乐水。仁者,安于义理而厚重不迁,有似于山,故乐山。动静以体言,乐寿以效言也。动而不括故乐,静而有常故寿。”庄子说:“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庄子·齐物论》)儒家将其概括为:“立天之道曰阴与阳,立地之道曰柔与刚,立人之道曰仁与义。”(《周易·说卦》)这样,将人、自然、社会统合起来,形成一个完整而互动的体系。

于是,他们将理想倾注于自然景物,投身于书院讲学著述,处于半归隐状态。他们将山、水、石、松、竹、菊等比作人生的一种精神,寄托着自己的文化期待。

3.儒家的家国情怀

山水胜地使平淡无奇的生活变得更加立体化、曲折化、多层次化,使人的视野更加深邃,通过多角度来观察人生与社会。这样奇险突峻的名山与复杂的人生、多样的学识、多元的道德观等有一曲同工之妙。孔子“登东山而小鲁,登泰山而小天下”,感叹“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他即使在平原地区也要登高,(如“舞雩台”)。清代才子张潮有言:“文章是案头之山水,山水是地上之文章。”(张潮《幽梦影》)明朝郑之珖说:“山水自然之奇秀,与文章之奇秀,一而已矣。山水之体骨形势不一,求其畅适人情而止。文章之体骨形势不一,求其恰肖题神而止,两者理相同而机亦相同”。(郑之珖《重修高州笔山书院记》)

在书院中,他们虽然“处江湖之远”,但并没有放弃对家国天下的忧怀。因为“修、齐、治、平”已经成为他们的终生追求,“独善其身”与“兼济天下”是一致的,都体现了“用行舍藏”的意韵。

4.官方的默许与认可

书院的繁荣与官学不能满足培养人才的需要有直接关系。宋初官学数量不足,不利于士人读书仕进。南宋则多是因为官学教学质量下降,士人不愿意在官学就读。而书院的讲学授徒不拘一格,灵活多样,适宜人才培养和学术研究,官方就鼓励或者默许书院的发展。统治者在一定的时候也会干涉,促进其官学化,甚至要禁止书院。但是学术自由是趋势,而宋朝“积贫积弱”,民族战争不断,很难对书院进行全面干预,更无暇推动其官学化。其实,即便是明清统治者实施文化专制,也再难以回到秦朝严禁“二心私学”的时代。秦朝短命而亡,明清的文字狱严重阻滞中国社会的发展进步,都说明学术自由的大势所趋不容阻挡。知识分子通过书院进行文化传递、社会教化,并与政治势力、官学等分庭抗礼。

5.书院与名山互相彰显

宋代书院建立在名山大麓,书院成为山川的附着建筑。许多书院依靠名山而彰显其名,如泰山书院、尼山书院、嵩阳书院等。有些书院闻名于世,提高了山川的名气,如岳麓书院、石鼓书院。有些书院与名山齐名,相得益彰,如庐山的白鹿洞书院、茅山书院。“余窃惟书院之重也,道也。而文章山水乘权而递旺,夫山水以渊静开心,文章以芳华泽性,学道之士不作殊观。”[15]

风水是儒家、阴阳家、道家等学派综合的产物,将天人关系、三纲五常与建筑选址结合起来,所谓风水“三纲”:“一曰气脉为富贵贫贱之纲,二曰明堂为砂水美恶之纲,三曰水口为生旺死绝之纲”;所谓风水“五常”:“一曰龙,龙要真;二曰穴,穴要的;三曰砂,砂要秀;四曰水,水要抱;五曰向,向要吉”。(《地理五诀》卷一《地理总论》)书院是这种理论的一种现实载体,体现了选址的风水意义,而又证明了这种方法论的合理性。

综上所述,宋代书院多选址在名山大麓,是中国文化在教育上的传承与展现。书院深刻阐释了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与人的关系,融合了古代士人的文化智慧与人生抱负,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别样体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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