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颖
2020年4月27日公布2019年度财报后,九州通(600998.SH)作为国内最大的民营医药流通企业,交出了营收995亿元,同比增长14%的业绩。
虽然与2019年跨进千亿级俱乐部的目标失之交臂。真正在意料之外的,是新冠病毒突现湖北,总部位于武汉的九州通临危受命——接管湖北抗疫物资。
2020年1月29日晚10点,九州通集团董事长刘宝林,接到武汉市疫情防控指挥部电话,希望九州通协助武汉市红十字协会(下称“武汉红会”)管理捐赠物资。
当时捐赠物资从全球各地涌向武汉红会,然而捐赠者迟迟难以查到物资去向,舆情几日内便将武汉红会推至风口浪尖。有志愿者爆出,武汉红会储备物资的武汉国际博览中心(下称“国博中心”),设备缺失、软硬件条件不足,货物滞留。
接不接这个烫手山芋?
对以物流业务支撑的九州通,有一个测算,2018年其物流板块用约8亿元的成本,支撑上市公司800亿元的营收。可此時,九州通物流只有约300名员工在岗,自疫情开始每日几近16小时连轴地工作。
如果接手国博中心,这就是九州通被委托的第三条战线了。自1月21日下午,九州通配合湖北省疫情防控指挥部调配物资,并在自有物流中心管理抗疫物资。第二战线为保障2号仓库,是1月25日湖北省红十字会(下称“湖北省红会”)的捐赠物资全部委托给九州通物流,并在此仓储。
危机时刻,没有时间考量。当九州通物流配送员刘建高接到紧急电话,回到武汉时,30多平方米的办公室内,从总经理到组长级员工全在,几乎每个人都拿着电话,嘴里重复着传来的订单信息,手中匆忙地记录、输入。此时,他还不知道自己将要投入的战斗有多艰难。
1月21日,距武汉“封城”还有两天,还有三天是年三十。九州通物流总公司如期放假,只有负责紧急配送业务的值班人员留守。全国各地分公司员工踏上回家乡的归程,总公司的员工也向武汉周边散开。
刘建高和妻子早上9点从武汉出发。车里,刘建高和妻子都戴着口罩。当时武汉街头戴口罩的人还不多,但每天都往返于医院的刘建高,在1月19日收到提醒,“医院说有发热病人被隔离了,具体情况不清楚,不止一家医院提醒我,送货时最好把口罩戴上。”第二天,国家卫健委高级别专家组组长钟南山证实新冠病毒可“人传人”,国务院将新冠肺炎纳入法定乙类传染病。
到家刚和老人、儿子一起吃过团圆午饭,下午2点,刘建高接到组长打来的电话,“快回来,已经忙不过来了。”
配送业务的增加在1月20日晚上就被察觉。49岁的九州通物流司机程权斌,完成一天的送货任务,按照流程去取第二天的配送单,“这样可以提高效率”。他也是孝感人,因为有值班任务,程权斌的计划是在大年三十前回老家。
然而,原本应该假期趋缓的订单却有增无减,“领导直接和我商量,看这个情况过年留在这吧”,程权斌想着再忙初七应该也能回家,算赶上个年尾巴。
订单滚滚而来,远超出预想,“21日紧急调配的订单数突增。通常到这一天下午几乎就没单子了,可是21日下午还有200多单。”陈秀美所在的仓储运营支持小组共五人,因放假只留她一人在值班,那时她没想到会就此独自坚持到2月才有增配人手。
2020年2月2日,湖北省武汉市国博中心展馆,九州通协助武汉市红十字会进行抗疫物资仓储管理工作。图/中新
医疗防护物资紧缺已显端倪。湖北省疫情防控指挥部在1月21日下午向九州通集团下达委托采购函,要求协助从全国各地组织货源来保障物资供应。
九州通物流中心设计存量160万件、品规数可达20万个,每日订单处理能力及出库能力均可实现10万件。这座庞然大物的“大脑”――是不到30平方米的调度指挥中心。“大脑”很小,却可以给每位货运司机算出最优配送路径,各作业环节全程可追溯,仓、运、配是多维可视化管理。
接到抗疫任务后,九州通派驻两名员工进入省防控指挥部办公,随时配合。
医院已经开始电话催货。程权斌的车上绝大部分都是抗病毒药。“‘封城前几天,武汉市中心医院后湖院区的药量增长很明显,平日只需送一趟,可1月21日后,每日两次。”程权斌告诉《财经》记者。
在接到催归电话后,刘建高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父母和兄弟都不同意他回武汉。最终妻子放心不下,陪他一起驱车回汉。
刘建高到办公室已经5点多,气氛非常紧张,“所有人都在打电话,不停地说着哪有货物,要送到哪”,根本没有人注意到他。当天公司的总经理、副总经理、部长等十多个人全都在。
刘建高直接被分配为武昌医院、七医院、中南医院配送物资。当天晚上,医院停车场都是空的,急诊门口都是人,还停着两三辆急救车。刘建高回忆,医院主动派人出来帮忙搬物资,一面说“太谢谢了”,一面焦急地抱怨,“东西太少,不够用,根本不够用”。
刘建高只能解释,“物资还在路上,就快送来了。”
1月23日10时起,武汉“封城”。支援的人手和外地物资一时困顿在周边。
“有些货送不进来,有些货不敢送进来。”九州通物流有限公司总经理张青松要把被隔绝在武汉之外的物资“接”进来,“能够帮忙运送的,我们就联系防控指挥部申请车辆通行文件,有些走手续来不及,就派人到机场、火车站、高速公路口去接。还有一些‘不敢进来的,直接把货卸在邻近的湖南、安徽,我们的配送难度更大了”。湖北省其他各市随后也相继封闭。
于是,除了每日的医院物资配送任务之外,程权斌还需及时到各地去“接”货。休车不休人,是九州通此时提高配送速度的方式之一。
再累,也不敢把当天的货推到第二天再送,程权斌知道如果今天不送完,明天这个订单可能就没货可送了。无论怎么安排,供货还是跟不上需求,在最紧急一周这是常态。各医院都有订单,但物资总量有缺口,要按防控指挥部的调配方案配送,而方案又会随时调整。
遇到这样的临时调整,刘建高总会反复核对。雷神山医院投入使用前几天,他负责首批口罩、手套、防护服和各种医疗仪器设备的配送,“组长晚上10点给我打电话,说物资凌晨2点到,早点休息”。
刘建高自己定了闹钟,可是组长不放心凌晨还是打电话来。知道员工辛苦,这一段时间组长的叫醒服务成了特殊时期的“固定项目”。
能容纳1300张床位的雷神山医院,首批物资需五辆车的配送队伍,包括公司最大的15米超长货车前往。因为临时组建,雷神山负责接收物资的是一位资深护士长,但从未管理过物资。刘建高对《财经》记者说,清点中发现,预定好的50万防护帽只到货30万个,双方都焦急。刘建高根据系統逐步倒查,两个人又各自打电话和上级核实。用了约30分钟才弄清楚,正值方舱医院紧急筹备启动,防控指挥部临时拨走20万防护帽应急。
从凌晨2点出发,到所有物资清点交接完毕,已经是晚上8点。刘建高还记得那天雷神山施工队的工人给了一碗热汤面,“有口热乎的就非常满足”。
原本就满负荷运转了,“重担”又来了。1月25日,湖北省红会联系九州通集团协助管理捐赠物资。集团决定接下任务后,张青松首先建议省红会物资全部转移到九州通专业的储备仓库——保障2号仓库。
“要求提在前面,要按照我们的标准来。”张青松跟省红会“约法三章”:一、到货之前,省红会要根据捐赠信息提供物资清单,九州通据此按计划验收;二、对账单日结,每天都要清点物资,有错及时纠正处理;三、所有物资入库、出库必须通过电子或者书面文件,再紧急也不能打电话、口头转达。
2020年2月11日,九州通员工运送抗疫物资。图/中新
在九州通收货完成后,省红会派专人来抽检产品质量,合格才能出库。从九州通收到出库订单开始,通常在两个小时内就能完成出库。
应急情况下的合作模式就此建立。截至4月底,九州通共入库约302万箱物资,出库约340万箱。张青松向《财经》记者介绍,提供车辆约863辆,配送物资车次8339余次。
难题总是一个接着一个,武汉市红会的压力迎面而来。
1月29日晚,九州通董事长刘宝林接到市里电话沟通后,立刻组织公司内部电话会议,“市里希望我们接手(红会物资配送),把流程理顺,让物资尽快到该去的地方”。听到这个消息,张青松确实倍感压力,“真的是没有人手,‘封城后员工都回不来”。不过,会议结论还是接下任务。
仓储运营部陈美娟的老公,因为没有值班任务先回老家过年,在看到武汉“封城”的消息后着急了,开车回武汉准备和妻子一起工作,但在高速路口被拦住。“他跟警戒人员解释要回武汉帮忙配送物资,软磨硬泡让他进城,叮嘱他进去就出不来了。”
几天后,陈美娟的老公就被调往国博中心仓库支援。国博中心距离九州通物流中心约30公里,两地沟通协调的难度大,交通往来、员工吃住都是问题,但是刘宝林跟张青松强调,既然决定接了,所有问题咱们都要自己克服。
1月30日清早,张青松带队赶到国博中心现场,硬件、软件都很不理想,三天前的物资还在库,两三天的货量已形成物资堆积的“堰塞湖”,新到的物资又急于卸货,只能“呼噜噜”地继续堆上去。
张青松团队决定,先全方位改造国博中心。当时选择国博,是因其处在相对市中心的位置,运输会便利,可原本场地是做会展的,达不到基础的物资仓储、搬运条件,也没有专业仓库的装卸平台,原本可以借助机械配合快速完成的装、卸货物,全要靠人力。
“先后调派了90多人,分别负责仓储运营和管理。规划仓库区域,在地面划线开始,将所有货物按大类贴上标识”,30日,托盘、叉车、移动台车等基础物资全部转移到位;31日正式进驻国博仓库。“我们在理顺仓储流程后,根据防疫指挥部安排,由中国邮政负责出库后的运输。”张青松告诉《财经》记者。
库区划分为药品区、医疗器械区。其中,医疗器械区设有紧急医疗物资专区,主要存放符合标准的医用口罩、防护服、手套等防护用品;另一处则划分为非药品区、个人捐赠区和定向捐赠区。
当捐赠物资到达仓库,入库流程可大致分为三步,第一步是按类别分拣;第二步,对商品名称、规格、批号、数量、捐赠方向等信息登记,同时市场监督管理局驻派人员负责质量验收,区分医用和非医用,交通局工作人员负责计量;第三步,入库人员对物资分门别类堆码、入库上架。
接管之初,物资清点都是工作人员手工抄单子完成。20多人负责清点,仅仅是重新清点库存物资,就耗费了四天时间。
决定库区效率的是电子网络系统,这是九州通物流系统运转的核心。然而,在国博中心搭建这套系统,要从最底层的无线网开始。
设施欠缺是前期物资管理难度的一部分,另一部分是捐赠物资本身品类繁杂、规格不一,打开一个箱子里口罩、手套、食品什么都有。每个小包装都必须拆开,仔细清点。仓库每天能收到1万多件捐赠物资,日常出货量超1万件,单日最高峰值3万件。
到2月9日,湖北省慈善总会也将物资仓储管理交给九州通。此时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更多的员工陆续返岗,增加了100余人,到后期增至600多名。“看到那么多员工回来工作,我是很感动的。”张青松告诉《财经》记者。
2月14日,九州通物流配送团队出现第一例新冠肺炎确诊患者。这成为整个公司抗疫最压抑的一刻。“所有的仓储物流压力,我们都可以扛住,可以想办法解决,可以控制。但感染不是,尤其当被隔离的员工一天天增多。”张青松坦言,那才是压力最大的一段日子。
经过五天高强度的工作,刘建高怀疑自己感染新冠病毒了,体重也掉了,“感觉太累,浑身乏力,那个时候心里非常慌,担心在老家的孩子该怎么办”。很快,他被安排去做检查,血常规和肺部CT都没有问题,算是虚惊一场,“看到结果整个人都轻松了”。
高强度的工作,加之密集往来于医院,很多司机、配送员要直接进入病区,有些医院设备科离ICU等重症病区非常近,九州通最终出现确诊患者。
程权斌告诉《财经》记者,虽然我们都穿着专业的防护服,但防护服有一步密封是要靠封胶,出门时封上了,但是搬运货物是重体力活,整箱的84消毒液非常沉,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撑开了。况且密封太严了,汗水立刻就浸透,根本没办法干活。
尤其在1月下旬,程权斌配送要手推小车进入医院,来看病的人挨着人,得用手把人推开,才能勉强开出一条通路。
而程权斌内心最紧张的还是进入方舱医院。正规医院的病人和仓库大多都是隔离的,方舱内没有固定的药房,送货的时候哪块有空地方就搬到哪去,“正赶上气溶胶会传播病毒的信息发布,我心里想着一人一口气,那病毒就够多了”。
“这个时候有员工提出来不想干了,可以理解。”张青松说,面对员工“太危险了,太累了,我想休息”的诉求,也只能劝慰。
九州通成立医疗组,专门跟进隔离人员,并保证确诊员工救治。张青松说,“我最主要的工作就是避免打‘退堂鼓,做思想工作,我们一起来面对,做好防护。”九州通物流共有150余名员工先后被隔离,最终确诊20多例轻症。
刘建高作为密切接触者进入隔离期,同一批一起隔离的有60多人。直到3月初,两次咽拭子核酸检测为阴性时,刘建高才解除隔离,恢复工作。
疫情逐渐稳定,企业运转走向常态,然而,医药行业的巨变向九州通走来。
3月5日,国务院发文,推进医保基金与医药企业直接结算。这被视为未来医药政策风向和基调。
医保与药企直接交易,意味着药品流通企业的代理、分销业务被弱化。一位九州通员工告诉《财经》记者,受到医改环境的影响,2019年的代理业务受到影响,下半年的业务有所缓和,但依然没有2018年好。
武汉一家连锁药店的负责人告诉《财经》记者,在2019年底感觉到九州通業务员的服务态度有了突然的提升,“特别周到、热情,聊了一下才知道,临近年底的业务压力太大,要保增长了”。
挤出药品购销中的不合理水分,是国家医保局自2018年成立以来一系列举措的着力点,医保与企业直接结算是倒逼改革。不过,对于这是否可以被简单地解读为取代药品分销的“一票制”,在业内也仍有争议。
一位接近九州通的业内人士向《财经》记者分析,这里的医药企业,既包括药品生产企业,也包括药品流通企业。在实际操作上,医保部门的结算对象绝大部分是药品流通企业,还是开两票。如果医保部门直接和药品生产企业结算货款,即“一票制”,必然大大抬高药厂的成本,不符合“降药价、挤水分”的目标。道理很简单,假设5个医院购买5个药厂生产的品种,在一票制的条件下就需要交易25次,如果中间经过一个批发商,那么交易就只需要10次。交易次数的大幅减少,不但可以大幅降低成本,而且大大提高了交易效率。流通行业的产生,说到底是社会化大分工的结果。而一个行业之所以能够在社会大分工中出现,根本原因在于其能够提高效率、降低成本,创造价值。
“对于全国销售的药品来说,企业在各地自建配送团队、仓储的成本过高,而我们物流业务的广覆盖、低成本、高效率吸引了更多的委托合作。”张青松说。
单纯的药品物流配送业务,相比其他业务板块利润率较低。根据九州通2018年报,其产品总代理业务毛利率23.07%,医药批发及相关业务的毛利率8.05%。从2019年各地执行带量采购的品种情况看,留给物流配送的空间在6%左右。
一位九州通前员工向《财经》记者介绍,在部分地区推进改革的过程中,区域配送就只选定了一家供应企业,九州通出局了。虽然二级以上医院的市场本就不是九州通的强项,而且现在的变化影响对整个集团来说还微不足道。行业是在向头部聚集,但在地方政府主导推进的行业整合过程中,九州通是否能从诸多“国”字头竞争对手中抢到肉,“不好说”。
对于未来,北京鼎臣医药负责人史立臣对《财经》记者分析,“在这四分天下的竞争中,国药控股的优势非常明显,上海医药在华东区域的地域优势突出,华润的业务起步相对较晚,仅就物流配送业务而言,九州通的竞争实力还是非常强的,且在基层终端市场的优势也会持续。”
单位:亿元。资料来源:九州通公司。制表:颜斌
也有利好消息:医保基金提前预付款,并要求医疗机构缩短对供货企业的结款周期。根据九州通统计,医疗机构结算周期平均为210天左右;零售连锁公司和下游分销商结算周期平均为30天左右;个体药店、诊所结算周期平均为7天以内。
同时二级以上公立医院业务占九州通公司营业收入的比重由2016年的27.21%,增长至2018年的34.19%。缩短公立医院的结款周期,无疑对减少民营企业资金压力更有利。
从药品批发起家的九州通,发展为代理、零售、物流等多业务线并举,下一个增长点又会在哪里?
像很多白手起家者一样,以承包镇供销社医药商店为起点的刘宝林,危机意识很强,一直把开拓新业务作为自己的关注重点。“在九州通的发展之路上,对刘宝林个人判断的依赖其实相当大。”一位接近刘宝林的九州通前员工告诉《财经》记者。
刘宝林对新业务拓展总是深度参与,甚至到细节的把控。刘宝林定下目标做流通板块业务时,连仓库货架每一层的高度,每一种药品摆在仓库的什么位置,都亲自到现场参与制定。“我们既然要做药品流通,就要做到成本最优,我们提供的第三方仓储和配送要比企业自建团队的成本还要低。”上述九州通前员工回忆刘宝林的话。
近年来,九州通又大力拓展B2B平台,目标是成为中国最大的药品线上分销B2B平台。不过,九州通的电商业务和互联网企业所做电商业务的基因不同。“九州通所做的B2B是将药品、器械的分销、批发业务移到线上,并不是在创造一种新的模式。”史立臣分析。
现代物流解决方案,已成为九州通售卖的一项重要产品。“我们越来越像是一个服务商,而不仅仅是医药物流公司。”九州通董秘林新扬说。
物流业的艺术,就是在低成本和高时效之间寻找最佳平衡点,由精细化管理和强技术支撑。
如九州通为云南白药量身打造一个新物流中心,既包括所有系统设计,还包括设备集成。张青松对公司物流业务的外部拓展颇有信心,武汉解封后,“很多企业联系我们,还有此前没接触过的汽车行业。目前对外物流业务占总业务量的30%,明后两年有望增加到50%”。
“看见既有的路不好走,那么就全力尝试去寻找新的出路,这是一家民营企业在市场竞争中必备的生存能力,就看谁看得更远,走得更快。”史立臣说。
进入4月,程权斌的车上,满满的口罩、防护服、消毒液不见了,又是一箱箱的抗病毒药物,日子快回归正常了,他为自己参与过这场抗疫战感到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