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化博弈视角下地方环境规制部门执法策略研究

潘 峰，王 琳

演化博弈视角下地方环境规制部门执法策略研究

潘 峰1，王 琳2

（1.大连海事大学 公共管理与人文艺术学院，辽宁 大连 116026；2.大连大学经济管理学院，辽宁 大连 116622）

通过建立环境规制中地方规制部门与排污企业的演化博弈模型，研究了博弈双方的决策演化规律，着重分析了地方规制部门环境执法的影响因素，并采用结构方程模型对理论分析结果进行了实证检验。研究结果表明：地方规制部门与排污企业的决策演化规律一共包含12种情形，对方策略既定条件下治污和执法策略的相对净支付决定了博弈主体策略选择。加大中央（上级）环保部门对地方规制部门的奖惩力度、提高环境规制标准，能够促使地方规制部门提高环境执法力度，而且加大奖惩力度的促进作用要大于提高环境规制标准。对环境执法产生负面影响的主要因素是地方政府干扰，其次是环境执法成本。污染削减技术创新既可能提高、也可能降低环境执法力度，实证结果表明其降低了环境执法力度。企业污染物产生量越大，地方规制部门越倾向提高环境执法力度。地方规制部门的环境执法特征是现有政治、经济和环保体制下多方互动的均衡结果。

环境规制；演化博弈；地方规制部门；排污企业

0 引言

解决环境污染问题是实现经济发展方式转变的关键，也是党的十九大提出进一步加强生态文明建设的基本要求。截至2017年5月，中央环保部门已经制定并实施了2038项环保相关政策和标准，但是整体的政策效果却并不尽如人意。我国的环境规制政策由地方规制部门负责贯彻和执行，现实中环境规制政策失效往往是源于执法过程中的“私自调整”和“歪曲执行”，因此研究地方环境规制部门执法策略对于提高环保政策效果、改善环境质量具有重要的理论和现实意义。

关于环境规制的相关主体策略研究，学者们最初关注的是环境规制对企业策略的影响，比如加大环境监督、处罚力度可以降低企业环境违法的概率[1]，当规制主体选择实施不同的环境规制工具时企业也会表现出不同的应对策略[2]，既定规制工具下不同发展阶段的企业也会采取不同的应对策略[3]。通过政企博弈分析，张学刚和钟茂初认为强化监管和处罚有利于改善环境质量[4]。企业可能会不完全治污，政府部门则试图核实其违法行为，政府监管是企业减排的必要条件[5]。除了企业的治污、排污策略，学者们还分析了环境规制下的企业寻租行为和规制俘获问题[6-8]。张同斌等则构建了多主体参与环境治理的动态一般均衡模型，对环境规制下的企业治理动机和公众参与外部性进行了研究[9]。随着研究的深入，规制主体的策略行为也逐渐受到了学者关注。Kennedy通过构建非合作博弈模型研究了政府部门的环境策略问题，Akihiko则在更为宏观的层面建立了针对国家环境策略的微分博弈模型[10-11]。姜珂和游达明在分权视角下构建了央地博弈模型，分析了地方政府的环境规制行为特征[12]。在绿色经济视角下，Sun和Wang研究发现为了争夺FDI地方政府竞相放松环境规制[13]。实际上在中国式分权的激励模式下，地方政府确实倾向通过放松环境规制竞相吸引各种流动性要素以促进当地经济增长[14]。此外，潘峰等采用演化博弈工具针对地方政府之间以及央地政府之间的行为互动开展了大量的研究工作，强调了规范地方政府环保行为的必要性和重要性[15-16]。

综上所述，已有研究的不足之处在于：（1）绝大多数研究是以地方政府为规制主体展开研究，而没有围绕环保执法的真正主体地方规制部门展开研究。实际上，地方规制部门虽然隶属于当地政府，但并非完全受其控制[17,18]。（2）以往研究虽然已经开始分析地方政府环境规制行为的影响因素，但是一般仅限于理论分析，缺乏相应的事实佐证和影响程度评价。受制于环境规制相关数据的可得性，仅有的关于政府环境规制策略的实证研究也都是以污染治理投资或排污收费等单一指标测度环境规制行为，直接针对环境规制执法行为的测量则极为匮乏。基于以往研究的不足之处，同时考虑到环境治理中相关主体的有限理性和长期动态互动特征，本文将着重分析地方规制部门环境执法的影响因素，并采用实地调查数据和结构方程模型对理论分析结果进行实证检验，以期为强化地方环保执法、提高环境治理效果提供科学依据。

1 地方规制部门环境执法影响因素的理论分析

1.1 地方规制部门与排污企业演化博弈模型假设

环境规制中的各个参与方都是信息不完全、计算能力不足的有限理性博弈主体，因此仅靠一次博弈就确定最优策略的几率是很低的，而是凭借直觉、通过试错、总结和模仿，不断寻找较优策略，最终形成相对稳定的策略。在这种情况下，采用演化博弈工具进行研究会更加符合实际。本文以地方辖区内环境规制部门群体与排污企业群体为研究对象，以博弈参与主体有限理性为前提，使用复制动态机制（Replicator dynamics）分析地方规制部门与排污企业的行为互动过程。

表1 地方规制部门与排污企业的阶段博弈支付矩阵

Table 1 Payment matrix of stage game between local regulatory departments and pollutant discharge enterprises

1.2 地方规制部门与排污企业演化博弈模型构建

联立式(1)和式(2)，得到复制动力系统为：

根据雅克比矩阵的局部稳定分析法得到系统的雅可比矩阵为[20]：

则矩阵的行列式为：

矩阵的迹为：

表2 系统(3)均衡点对应的矩阵行列式和迹表达式

代表着在企业选择完全治污的状态下地方规制部门严格执法的相对净支付；表达式

表3 均衡点局部稳定性（情形1、2、3）

表4 均衡点局部稳定性（情形4、5、6）

表5 均衡点局部稳定性（情形7、8、9）

表6 均衡点局部稳定性（情形10、11、12）

1.3 地方规制部门环境执法策略影响因素分析

表7 参数变化对地方规制部门环境执法策略的影响

2 地方规制部门环境执法影响因素的实证分析

2.1 变量设置与研究假设

表8 量表设计

2.2 量表设计与数据收集

基于前文理论分析，并借鉴已被验证的量表，本文设计的最终量表如表8所示。

基于上述观测变量，本文分别设计了地方规制部门调查问卷和企业调查问卷，并采用Likert 5级量表法进行测量。地方规制部门调查问卷侧重了解对地方规制部门的奖惩力度、环境规制标准、环境执法成本和地方政府干扰等信息。企业调查问卷侧重了解污染削减技术、污染物产生量和环境规制执法力度等信息。本文于2017年3月～5月期间完成调研，调研地点为辽宁省主要地级市：S市、D市、A市、J市和P市；调查对象为市环保局和市辖区污染型企业，涉及钢铁、煤炭、冶金、化工和制药等行业。此次调研共发放地方规制部门调查问卷300份，回收291份；企业调查问卷300份，回收285份。剔除填写不完整或回答明显不认真的问卷，获得可用于SEM分析的有效问卷275份，有效回收率为91.7%，在样本量上符合了SEM的分析要求。

2.3 信度与效度检验

表9 信度检验结果

效度反映的是量表测出变量特征的程度，本文选取探索性因子分析方法检验各个题项的建构效度。在进行检验之前，需要对题项做KMO和Bartlett球体检验（表10）。可以看出各量表的KMO值均大于0.5，同时各量表的Bartlett球体检验显著性概率小于0.001。因此，地方规制部门调查问卷的13个题项和企业调查问卷的12个题项符合探索性因子分析标准。

表10 KMO及Bartlett检验结果

表11 地方规制部门调查问卷探索性因子分析结果

采用方差最大正交旋转法进行探索性因子分析，地方规制部门调查问卷的探索性因子分析结果如表11所示，4个因子的特征值大于1，其值分别为3.111、1.825、1.312、1.126，总共解释了73.748%的方差变异，超过了最低标准50%。在自身潜变量上，各题项因子载荷均大于0.5；在其他潜变量上，各题项因子载荷均小于0.5，可见数据既具有较好的收敛效度也具有较好的区别效度。

企业调查问卷的探索性因子分析结果如表12所示。3个因子的特征值大于1，其值分别为3.533、2.596、1.482，总共解释了76.111%的方差变异，超过了最低标准50%。在自身潜变量上，各题项因子载荷均大于0.5；在其他潜变量上，各题项因子载荷均小于0.5，可见数据既具有较好的收敛效度也具有较好的区别效度。

表12 企业调查问卷探索性因子分析结果

2.4 结构方程模型构建与分析

本文采用AMOS21.0进行结构方程模型的构建与分析。在SEM路径图中，采用18个外因显变量对6个外因潜变量进行测量；采用7个内因显变量对1个内因潜变量进行测量。引入25个显变量的误差变量（e1~e25）和1个潜变量的残差变量（u1），误差和残差的默认路径系数为1。由于外因潜变量间彼此独立不相关，将外因潜变量两两之间的相关系数设定为0。为了使模型简洁清晰，隐去了外因潜变量之间的双向箭头。经过模型初步拟合、调整和修正，最终确定的SEM和参数估计结果如图1所示。

图1 结构方程模型及参数估计

Figure 1 Structural equation model and parameter estimation

表13 SEM路径系数估计结果

模型拟合评价结果如表14所示，SEM的各项拟合指数均达到了可接受水平，同时NFI值、CFI值和RMR值还达到了良好水平，因此拟合效果良好，样本数据总体上支持理论模型。

表14 SEM拟合评价结果

3 结论

本文运用演化博弈理论研究了地方规制部门与排污企业的行为互动过程，着重分析了地方规制部门环境执法的影响因素，并采用实地调查数据和结构方程模型对理论分析结果进行了实证检验，研究结果表明：

（1）完善奖惩机制。首先是提高地方政府政绩考核体系中环保指标权重。提高环保指标权重不但可以直接激励规制部门严格执法，而且也是污染削减技术创新或进步促进环保执法的前提条件。当中央或上级政府制定政策鼓励企业进行污染削减技术创新、或者直接采取措施为企业提供更为先进的治污设备时，应同时提高政绩考核体系中环保指标权重。而且有必要定期对企业污染削减技术和污染物削减量进行核准和测量，从而参照测量结果及时调整政绩考核体系中环保指标权重。其次是强化对地方规制部门环境执法状况的监察和考核，加强对环境失职的问责、约谈等处罚力度。对环境失职的处罚以监察为前提，而“互联网+”也为社会公众深度参与环境监察提供了有效平台。

（2）降低地方政府干扰。充分认识地方政府干扰对规制部门执法的阻碍作用，在加强规制独立性方面采取措施，使其尽可能摆脱地方政府的人事和财政控制，从而弱化地方政府对规制部门执法的干扰和阻碍。尽管中央政府已经开始重视地方规制部门与当地政府的目标差异问题，开始推行环保垂直管理制度，但是当地政府仍然要对辖区环境质量负责，二者的互动和协调仍然是影响环境执法、解决环境问题的关键。

（3）降低环境执法成本。现实中环境执法人员不足，环境监测、取证任务繁重，确实造成对排污单位监管难以到位，难以及时发现违法行为，从而降低了执法力度。另外，环境执法专业性、技术性强，需要有相应的装备和手段作支撑，相关资源匮乏必定会限制环境执法的开展。因此应采取措施加强对规制部门的人力、物力、财力支撑，使执法过程顺畅、高效。科学提高环境规制标准，尤其是提高超标排污罚款费率和行政处罚标准，增加企业排污和环境违法成本，并将所得收入用于补充环境执法的各项资源消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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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search on implementation strategy of the local environmental regulation department under the perspective of evolutionary game

PAN Feng1, WANG Lin2

(1. School of Public Administration and Humanities, Dalian Maritime University, Dalian 116026, China;2. School of Economics and Management, Dalian University, Dalian 116622, China)

The environmental regulation policy and standard are implemented by local environmental regulation departments in China, whether the pollution problems can be solved depending on the environmental regulation implementing the effect of the local environmental regulation department to a large extent. Existing research does not take local environmental regulation department as the executor of environmental regulation, and the research method is also limited to theoretical analysis, which is a lack of empirical test and impact assessment.

This paper established an evolutionary game model to study the strategic law of the local environmental regulation department and enterprise. The influencing factors of local environmental regulation implementation are mainly analyzed, and the theoretical analysis results are also tested through investigating and establishing a structural equation model. The research hopes to provide a scientific basis for intensifying local environmental regulation implementation and improving environmental governance effect.

In the first part, the influencing factors of local environmental regulation implementation are theoretically analyzed. The research takes the environmental regulation department group, and enterprise group in the local administration area as study object establishes an evolutionary game model of the local environmental regulation department and enterprise and stimulates the game process by replicator dynamics. The results show that there are 12 situations of strategic law in the game between local environmental regulation department and enterprise, and the strategic choices are determined by the relative net payoff of pollution control and implementation in the condition of certain opposite strategies. The strategic choices of game participants will be changed by influencing factors through changing relative net payoff of pollution control and implementation.

In the second part, the influencing factors of local environmental regulation implementation are empirically tested. The questionnaire of the local environmental regulation department and enterprise is designed based on the observed variables. We choose prefecture cities in Liaoning province as investigating site which includes S, D, A, J, and P. After the data is tested on reliability and validity, the theoretical analysis results are empirically tested through establishing a structural equation model.

In summary, the intensity of environmental regulation implementation will be enhanced both by increasing reward and punishment on the local environmental regulation department and increasing environmental standards. The effect of increasing reward and punishment is greater than increasing environmental standards. The intensity of environmental regulation implementation will be reduced both by the local government interference and regulation implementation cost, and the effect of interference is greater than the regulation implementation cost. The impact on the intensity of environmental regulation implementation from pollution reduction technology is ambiguous, but the empirical results show that the intensity of environmental regulation implementation is reduced by pollution reduction technology. The local environmental regulation department tends to implement environmental regulation strictly on the enterprise, which has large pollutant output. The character of environmental regulation implementation is the equilibrium result of interactivity under existing political, economic, and environmental protection systems. Both local environmental regulation implementation and its effect will be enhanced through improving the reward and punishment mechanism, reducing interference of local government and reducing environmental regulation implementation cost.

Environmental regulation; Evolutionary game; Local environmental regulation department; Enterprise

2017-08-17

2018-02-04

F205

A

1004-6062(2020)03-0065-009

10.13587/j.cnki.jieem.2020.03.007

2017-08-17

2018-09-27

辽宁省社科规划基金（L17CGL011、L17CGL015）；辽宁省教育科学“十三五“规划立项课题（JG17DB060）；中央高校基本科研业务费专项资金资助（3132017037）；辽宁省博士科研启动基金（20170520205）

潘峰（1983—），男，吉林蛟河人；副教授，博士；研究方向：环境与生态管理，资源经济与可持续发展。

Funded Project：Supported by the Social Science Planning Fund of Liaoning Province (L17CGL011, L17CGL015), the 13th Five Year Plan Project of Liaoning Education Science (JG17DB060), the Fundamental Research Funds for the Central Universities (3132017037) and the Doctoral Scientific Research Foundation of Liaoning Province (20170520205)

中文编辑：杜 健；英文编辑：Charlie C. Che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