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中期以降榆次乡村庙会的分布特点

2020-05-21 12:06郭继荣娄朋龙
晋中学院学报 2020年2期
关键词:榆次庙会乡镇

郭继荣,娄朋龙

(晋中学院α.学报编辑部;b.招生就业管理处,山西晋中030619)

庙会在我国有着漫长的发展历史,广泛分布于我国广阔的农村地区,星罗棋布,数不胜数。山西榆次,古称魏榆、涂水、中都,位于晋中盆地东北边缘,地近太原,向为并南屏障、交通锁钥和兵家必争之地。榆次历史悠久,截至目前可供考证的历史可以追溯到贾鱼沟和大发村发现的距今一万年前旧石器时代遗址。榆次有关庙会的记载可追溯到大唐咸亨二年(671 年)的《唐洪福寺记》(1)。第一次系统记载榆次庙会的史志是清《乾隆榆次县志》,此后有关榆次庙会的记载史料更为多见,这些史料较好地反映了榆次庙会的基本面貌,勾勒了榆次庙会发展的历史脉络。本文根据《乾隆榆次县志》《同治榆次县志》《光绪榆次县志》《民国榆次县志》《榆次市志》《榆次乡村简志》等相关资料谨对榆次乡村庙会的分布特点及其归因作简要的分析。

一、庙会及其功能概述

庙会,《现代汉语词典》解释为“设在寺庙里边或附近的集市,在节日或规定的日子举行”[1]。“庙会因其起源于寺庙周围,所以叫‘庙’;又由于小商小贩们看到烧香拜佛者多,在庙外摆起各式小摊赚钱,渐渐地成为定期活动,所以叫‘会’。久而久之,‘庙会’演变成了如今人们节日期间特别是春节期间的娱乐活动。”[2]传统农村庙会具有综合性的特点,概括而言,庙会具有以下四种功能:

第一,宗教信仰的功能。庙会起源并依托于宗教活动,在科学技术不发达、人们封建迷信思想还比较严重的古代社会,庙会以宗教为旗帜和精神支柱,宗教以庙会为物质载体和传播形式,两者相互依存,相得益彰。

第二,文化传承的功能。唐宋时期,盛行于中国大地的佛教和道教出于扩大宣传的目的,争相扩展宗教活动的形式,赋予庙会活动以更多的娱乐活动的内容。许多颇具当地特色的文艺表演形式、民间绝技纷纷在庙会登台亮相,使传统庙会承担了地方文化展示和传承的功能。

第三,休闲娱乐的功能。随着庙会活动内容的不断扩展,特别是文化活动的增加,农村庙会的可观赏性和娱乐性不断增强,前来参与庙会活动的人,除了敬神祈禳的信徒、买卖商品的商家、走亲访友的客人,还有不少是休闲度假、郊游观光的“闲人”。

第四,商品贸易的功能。庙会是宗教活动与商品贸易活动的统一体,商品买卖从一开始就是庙会最基本的属性之一,正缘于此,在我国一些地方庙会也被称为“庙市”或“节场”。庙会活动有一定的程式,它早在唐宋时期就已经基本定型,此后,随着社会经济、文化的发展,庙会经济贸易活动的功能不断增强,直到21 世纪的今天很多地方庙宇尽管已经无从寻觅,可是这些地方庙会的商品贸易活动依旧相当活跃。

二、榆次庙会的分布特点

(一)榆次乡村庙会区域分布特点

1.扇形分布:庙会密度由西向北、东、南三个方向呈扇形递减

“晋中市榆次区,全区面积1 328 平方公里,耕地面积66.2 万亩,其中,基本农田53.4 万亩;下辖6 镇4 乡1 个社管中心、286 个行政村(含7 个撤村未转居村),9 个街道、71 个社区,总人口69 万,其中,乡村人口14.8 万。境内平川、丘陵、山区各占三分之一,地势由北、东向西、南由高到低大致呈三级分布,气候属于温带大陆性季风气候,无霜期196.5天,四季变化明显,农业气候条件比较优越。”[3]本文以榆次乡村庙会作为研究对象,有鉴于榆次乡镇区划历史上屡有变更,为便于研究,笔者遵从历史习惯以2014 年时榆次乡镇区划为标准,而将现今隶属于晋中经济开发区社管中心的17 个村庄复归于原隶属的榆次区的乡镇。根据《榆次市志》《榆次乡村简志》等历史资料,经整理统计对榆次乡村庙会的分布情况如表1 所示。

表1 榆次乡村庙会统计表(2)

由表1 可知,庙会区域分布密度呈现由西部向北、东、南三个方向呈开放式扇形递减的态势,大致可分为两个级次,这与榆次地势由北、东向西、南由高到低的分布特点呈负相关关系。第一级次有乌金山镇、郭家堡乡、张庆乡、修文镇四个乡镇。四个乡镇庙会在榆次全域的占比分别为庙会数73.3%、面积为29.7%、人口为57.3%。由此可知,榆次各乡镇庙会的多寡主要受制于当地经济发展水平和地理位置、交通条件。第一级次4 个乡镇中,除乌金山镇基本地貌为山丘外,其他3 个乡镇均位于榆次城郊的地带,同时也是榆次人民的母亲河潇河的西出太行之后的平川地带,拥有北方黄土高原农村难得的河水灌溉之便,土地肥沃,交通便利,发展农业生产条件得天独厚,工贸业也相当发达,经济实力在全区名列前茅。第一级次中的乌金山镇虽然地处山丘地带,土地瘠薄,但地接太原靠近省城,古代京省、榆省官道穿境而过,境内鸣谦驿古代曾被誉为“太子驿”,堪为“交通锁钥”,今天其交通区位优势更加突出。同时,该镇又是榆次的“煤炭之乡”,集中了榆次的全部煤矿,在榆次发展史上地位不容小觑。再看第二级次的6 个乡镇,除东阳外皆为山丘地貌,相对于第一级次的乡镇而言资源较为匮乏,经济发展水平明显低于第一级次乡镇,其庙会、人口、面积的占比分别为26.7%、70.3%、42.7%。此外,第二级次村庄新起数的庙会数普遍低于庙会消失数(东阳例外),这也是第二级次乡镇庙会总数低于第一级次乡镇的另一个原因。值得注意的是第二级次中的东阳镇。该镇地处平川,与第一级次乡镇毗邻,拥有第一级次平川乡镇的所有的地利之便,然而其庙会数仅为4。考察其原因,东阳全域面积仅为59.6 km2,在榆次10 乡镇中面积最小,其庙会数与全乡面积比为6.71%,与第一级次乡镇中这一比值最低数最低的修文镇(18.67 %)相比差距明显,因而面积较小应当是东阳镇庙会较少的主要原因。

2.多点闪亮:大型庙会点缀在各乡镇中心村庄

一个地方庙会的发展与其所处的地理环境、交通条件、经济水平和民俗习惯密切相关。在榆次区106 个庙会村庄中,有的10 个村庄庙会会期持续超过3 天(被称为大会)(见表2),有的村庄一年内会举办多次庙会,还有33 个村庄一年内要赶集多次,甚至有的村庄还设有相对固定的集市,成为一定区域范围内的中心村镇(见表3)。透过《民国榆次县志》的有关庙会活动的文字记载,可对其管窥一斑。《民国榆次县志》载:“本县市集,向在城关及各镇,有粮集、年集、果木集之分。粮集以交易米粮为主,分单双日举行,一、三、五、七、九为单日集,二、四、六、八、十为双日集。旧历年终农民以肉食、杂货、胡桃、米黏及年画等分单双日列肆售之,谓之年集。又各乡镇神庙演剧,辟广场聚百货以售者,谓之赶会。一日者,名小会;三日五日者,名大会;兼牲畜者,名骡马会。”[4]“北田、怀仁、鸣谦、使赵等镇为单日集。东阳、要村、永康、王胡、六堡等镇为双日集。什贴镇为二、五、七、十日集。长凝镇为三、六、九日集。东赵村自十月二十四日起至年终止逢一、四、八日集。县城北关自十月二十三日起至年终止逢三、六、九日集。”[4]

表2 榆次大型庙会统计表

(二)榆次乡村庙会的时间分布特点

1. 按月份统计:庙会日期与农事活动休戚相关,集中于春夏秋三季

榆次庙会的逐月分布(见表4),很不均匀。庙会集中在农历3 至10 月,即春、夏、秋三季,庙会数分别为42、41、59 占全年庙会数的94.7%。冬季庙会稀少,农历十、十一、十二月三个月总计庙会数仅为8。这主要与榆次当地的气候条件有关。榆次位于北纬37°68",冬季严寒,不利于露天的庙会活动。榆次乡村庙会数最集中的两个月份是农历7 月(33 次)和4 月(26 次),这与这两个月份适宜的气温条件密切相关。特别值得注意是榆次春夏两季降雨偏少,民间素有“春雨贵如油”的说法,而秋季雨水较为集中,榆次历史上旱、涝、蝗、狼、震多种自然灾害频发,但以旱灾为甚。对此,《民国榆次县志》多有记载:榆次“惟春季多风及小飓风,每苦于旱,冬季多西北风”。[4]由于旧时代科技文化不发达,面临各种灾害而生活无助的人们,无奈将生存和生活的希望寄托于神灵,每逢天旱年头特别是春夏耕种时节不免“急时抱跪拜”,跑去各类庙宇敬神祈禳,因此这两个月份寺庙香火就特别旺盛,相应地庙会也就相对集中。榆次庙会集中于春、夏、秋三季,它与当地的农事活动是同频的。例如春季的农历四月初八是释迦牟尼佛圣诞日,榆次有7 个村庄均选定在该日开办庙会。乌金山镇西蒜峪村据说为紫金山(3)农历四月初八祈雨会始发地,其祈雨仪式在当地特别出名,“祈雨者身挂切草刀,领拖铁镣,臂扎柳叶刀,随队伍上紫金山祈雨”[5]333。当地被称之为“武祈雨”。《同治榆次县志》载:“施霖洞,在源涡村。康熙庚子年创建……内供龙神及空王佛。邑令尝祷雨于此。”(4)《榆次乡村简志》载:兴治村“曾有农历七月初二请龙王祈雨,期盼有好收成”的风俗。[5]1305

表3 三次以上庙会村庄统计表

表4 榆次乡村庙会月份分布

2.分时代统计:庙会活动与政治、经济生活盛衰与共,勃兴于社会升平之时

榆次历史上最早系统记载庙会的史志是《乾隆榆次县志》,此后不同时期的榆次县志均对庙会有所涉猎,但详略不一,体例不同,难以进行严格意义上的科学考察和比较,但择其要者加以比较仍可让我们对榆次庙会的演变轨迹有一个大致的了解(见图1)。

由图1 可知,清代中期乾隆年间以来,从数量上考察,榆次庙会的发展经历了三个阶段:

图1 榆次各历史时期庙会数统计表

第一阶段:乾隆十五年(1750 年)至光绪十年(1884 年),历时130 余年。这一阶段,乾隆、同治、光绪三部榆次县志所记载的榆次庙会数几无变动。其历史背景是有清一代经过开国后百余年的发展,乾隆年间国力大增,经济发展,社会安定,人口快速增长。据史料记载,榆次人口顺治五年(1648 年)时为50 876 丁,到乾隆四十六年(1781 年)的时候总人口数为341 846,达到封建时代榆次人口的峰值。然而乾隆朝同时也是清王朝由盛转衰的重要拐点,此后人口便接连下降,到同治元年(1862 年)时,榆次人口降为276 235 人,[3]124再到“光绪初,频年灾浸,十室九空,人民荡析离居”[4]51,人口比之同治元年又减少了10 万多。总之,清代中期后期,灾害频仍,民不聊生,榆次庙会数长期停滞不变自在情理之中。

第二阶段:1940 年代的民国时期至1990 年代改革开放初期,历时50 年。根据《民国榆次县志》和《榆次市志》的记载,这两个时期榆次乡村的庙会数量基本相同,分别为58 和59。但相关历史资料显示,这一时期榆次农村人口数量却呈持续上升的态势,1949 年为12 万余人,到1990 年时竟发展到26万余人。这一时期榆次人口实现了快速增长,归因于三方面:首先是新中国的成立结束了中国近代社会一百多年来的长期战乱,人民真正过上了和平安定的好日子;其次是社会主义道路的确立,彻底改变了中国社会延续几千年的剥削制度,奠定了人民勤劳致富的制度基础;三是新中国成立后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实行计划生育政策,人口数量快速增长。反观这一时期榆次的庙会数量却鲜有增长,这主要归因于1960 年代以“文革”为代表的极“左”路线的肆虐。“文革”期间,小生产被当作资本主义的尾巴横遭批判,许多庙宇被当作“封资修”的残余惨遭拆毁,许多庙会被迫取消。《榆次乡村简志》有载:张庆乡西河堡村“曾有农历二月十五文昌庙庙会,后因文昌庙被拆毁而庙会终止”[5]215。庄子乡庄子村曾“有圣母庙花儿会,庙会时间为农历七月十八,20 世纪60年代庙会终止”。[5]961东赵乡大沟村“曾有七月初二赶娘娘庙会习俗。娘娘庙沟圣母庙为旧时大沟、西窑、上戈、下戈等周围村落共同集股筹建,香火十分旺盛。大沟、西窑两村为此曾与寿阳龟山村结为神亲,每个七月初二娘娘庙赶会日,派人到龟山把神像迎回到西窑藏山庙中,献戏供奉,待‘七夕’牛郎织女相会后,再将祖像送到大沟娘娘庙中供奉。延至七月十五西窑放河灯后,再将龟山神像送回。这种习俗一直延续至‘文革’圣母庙拆毁”[5]1384。1978年底十一届三中全会的召开,开启了改革开放的新征程,我们党制定和实行了切合我国实际的“对内搞活、对外开放”的政策,农村集市贸易摆脱了“左”的阴霾迎来了欣欣向荣的艳阳天。这一阶段的末期,榆次农村庙会数量实现了恢复性增长,达到了之前正常社会条件下的一般水平。

第三阶段:确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之后的新时期,这一时期至今已有近30 年的历史。这一时期随着社会主义新农村政策、新时代乡村振兴战略等一系列兴农、惠家、富农的方针和政策的实施,农业经济大发展,农村面貌大改观,农民生活大改善,与农民生活密切相关的乡镇庙会也得到了快速发展。根据《榆次乡村简史》的资料统计,目前榆次乡村庙会总数已达150 个(次),达到了历史记录的最高水平,同时该资料登载的榆次新起庙会有51 个之多,而其中三分之二的庙会便是恢复或新起于这一时期的。如:郭家堡乡小东关村新起“五一节”为庙会,南六堡村新起“十一国庆节”为庙会;2006 年修文镇东长寿村定每年农历二月二为“农业科技节”,后又将其改名为“农资交易会”。[5]6031992 年乌金山镇大峪口村开发乌金山旅游,四月初八在大峪口村新起了庙会。21 世纪初大峪口村为繁荣当地经济,将七月十一日定为农副产品交易会。[5]357

三、榆次庙会的未来展望

分析榆次乡村庙会的区域分布特点和历史发展轨迹,展望榆次乡村庙会未来的发展前景,新时代如何更好地发挥庙会在农村经济、社会、文化、科技、信息等方面的积极作用,值得我们深思。目前,榆次庙会尽管在数量上实现了快速扩张,但由于时代的飞速发展和社会急剧变迁,传统庙会所面临的挑战同样相当严峻:一方面,不仅原先基于民间信仰的宗教仪式难觅踪迹,今后如何唱好“庙会搭台文化唱戏”这一出大戏,有大量的研究工作要做。另一方面,随着短缺经济的过时和买方市场的形成,特别是互联网+在农村市场的快速推广,农村庙会市场成交量低迷和经济效益欠佳的问题日益凸显,亟待有关专家学者高度关注并提出良策。

注释

(1)《唐洪福寺记》记载:“自我太宗文武皇帝钦赐空王佛号以来,灵昭天下,泽荫桑梓,岁旱祷雨,诚求辄应。爰民感灵爽,踊跃输金,请建空王佛庙于里门之北,崇禋祀焉。佛移灵踪于凿台寺,寺亦同时葺而新之,遂改寺名洪福,镂记其事于碣,昭示无极云。时大唐咸亨二年三月望日。”

(2)文中表1、表2、表3 中的日期均为农历。

(3)紫金山位于榆次、寿阳两地交界处,呈东北—西南走向,海拔1335 米。

(4)中国地方志集成 山西府县志辑16 同治河曲县志 同治榆次县志,光绪榆次县续志,影印电子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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