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客

王红芳

刀客是李家寨村民对山贼的称呼。刀客横行的时候，是因为李家寨里住的都是富贵人家。寨子大门一关，固若金汤，有水有粮有暗道，有兵器进攻防守，刀客们虽然强悍，但也只能望寨兴叹。

四爷的出名是因寨子里李老爷的六十大寿寿宴。那天，十里八乡的名流皆聚于此，开怀畅饮。午后，寨中梆子声响起，家丁大喊：“刀客来了！”

寨子被刀客包围。

守还是打？李老爷琢磨不定，打是不行的，今天都喝得酩酊大醉，只能守，寨子粮多。正当他要下发“守”的命令时，听见山下寨门轰隆隆作响，刀客已经开始用炸药強攻寨门！

李老爷慌了：“如何是好？”

“打！”年少的四爷挺身而出，他上过洋学堂，曾在国军中服过兵役。

稍顷，只见寨门大开，寨上鼓声呐喊声震天动地，门里冲出一队身穿白衣的骑士。这些骑士马快如电，枪声大作，一下就把刀客的阵型打乱，此时寨墙上也往下放枪……就在刀客们大惊之时，背后远远传来噼里啪啦的枪声。刀客头子刘大疤拉更惊了：“有援军啊！莫非官兵来了？撤，快撤！”

寨上百姓呐喊着，乘胜追击，曾令韶州城妇孺皆知闻风丧胆的刘大疤拉带领刀客们溃不成军，成了李家寨四爷的手下败将。原来马上的白衣骑士只是几十个家丁，而四爷带领几个得力助手从暗道潜出，跑往官道放枪，以此迷惑刀客。

这事传出去，刘大疤拉在江湖上脸面尽失，江湖地位随之下降，扬言今生与四爷不共戴天，一定要四爷血债血偿，还他手下兄弟的命。

四爷一夜之间成了韶州城街头巷尾的传奇，成了女孩子们的偶像。但四爷不为所动，心里只有四奶奶。四奶奶是大家闺秀，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小夫妻婚前彼此仰慕，婚后情投意合，下人们经常见到四爷给四奶奶画眉，还念念有词“画眉深浅入时无”。

可是，那年初秋，日寇来了。韶州城内数月无雨，蝗虫成灾，日军飞机天天空袭，沿街逃荒饿死炸死之人与日俱增。四爷指着天上的飞机对全寨上下说：“日寇屡犯我中华，不驱逐日寇，枉做我中华儿女！”他遂令下人打开粮仓赈灾救人，并为抗战队伍捐赠上万银两和药品。

寨下灾民排成长队等着四爷赈灾。刘大疤拉一行数人，混于队伍之中。他们帽檐低压，穿着与灾民无异，眼神却凶狠犀利，怀中藏枪，不断观察。他们看着四爷四奶奶和下人一样忙碌着，大米倒进锅中，再熬成黏稠的粥，一碗碗被灾民呼噜噜喝掉。刘大疤拉没有喝赈灾的粥，悄悄地带着一行人走了。四爷连忙吩咐大家继续赈灾，他则追上刘大疤拉，从身上拿出几十个银元，塞到刘大疤拉手里。

李家寨从此没有刀客骚扰。

腊月廿三那天，一群日军炸开了李家寨大门。四爷敌不住。日军威逼四爷，若不做韶州城新商会会长，就杀死李家寨男女老幼。四爷看着日军枪下的全寨老小，无奈之下，只得应允。四爷自此成了“汉奸”，每次出门，四下里全是唾沫星子和指桑骂槐的议论甚至枪击暗杀。

第二年开春，日军得到情报，四爷的家是八路军的地下交通站，护送过不少八路军干部，掩护并医治了许多受伤的八路军战士。由此，四爷与四奶奶被日本人抓进牢房，天天审讯、折磨。

一个多月过去，日本人没能从四爷嘴里撬出八路军的联络名单，气急败坏，凶相毕露，当着四爷的面用刺刀扎进四奶奶即将待产的腹部。四奶奶被日本人活活刺死。

四爷双目圆瞪，怒吼数声，扑向日军……

半个月后，李家寨这一带又出现了一群刀客，为首的名叫刘一刀。他们专杀日军。死在刘一刀手里的日军，全部被开肠破肚。

选自《辽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