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晔
都说鸟都不拉屎的孟家窑飞不出金凤凰。
在汾河源头的孟家窑,孟良原本是最不起眼的。
说孟良不起眼,是因为他虽然有一个和杨家将里杨六郎的部将孟良相同的名字,却长着武大郎的身材。
最不起眼的武大郎身材的孟良却是第一个走出孟家窑的人。村里的壮实男人都在孟家窑矿挖煤,孟良却当了兵。按常理,他的身材根本不够条件,偏偏那一年“特殊”,孟良就带着他的唢呐参了军。
村里有一个“顶门”的鼓吹班子,遇到红白喜事就去吹,也能混口飯吃。他爹说:“种地你不行,挖煤你更不行,要不去跟人家学吹唢呐吧,好歹有个营生,将来才好娶媳妇!”
孟良对吹唢呐倒是上了心,一沾上就迷住了,白天跟着鼓吹班子风里雨里跑,晚上回到家,继续练吹唢呐。
开始呜呜咽咽,不入调。
“哭丧哩!”村里人去他家告状。孟良就躲到村后的山上吹。
后山有山杏树,有胡麻地,还种着莜麦和土豆。刚开始,孟良一吹唢呐,就吓跑了山兔野鸡,渐渐的,野鸡和山兔不跑了,像听入了迷。山下孟家窑矿的几个灯房的姑娘来山上游玩,也被孟良的唢呐迷住了。长长的黑发遮住了孟良的眼,高天流云,唢呐声声,如雨滋润着心田,打湿了胡麻花!
村里孟坏坏开着个烧瓮的窑,需要工人,但工钱给的不高,没人愿意来。孟良来了,负责看窑,看着看着,那个女孩长长的黑发就总在眼前飘呀飘。
女孩是孟坏坏最漂亮的小女儿。
两个月后,孟坏坏的女人把他辞了。
孟良找到孟坏坏女人:“你别让俺走,俺……”
“就你那武大郎样,不该你惦记的别惦记!”
孟良继续发奋练习吹唢呐,他无师自通,自己谱了一首唢呐曲《胡麻花开兰格盈盈》,到县里汇演,一下子轰动了全县。
孟良离开鸟不拉屎的孟家窑,参了军。村里少了好听的唢呐声,胡麻花地边少了一个不干地里活儿练唢呐的后生。孟坏坏最漂亮的小女儿还在矿上的灯房里当灯房工。这一年,她刚刚十八。
孟良参军的那年也刚刚十八,到了部队后开始蹿个儿,见风就长,长成了一米八的帅小伙。
孟良的脑海里始终抹不去那一头黑黑的长发。
五年后,孟良第一次回老家探亲。
胡麻地里,孟坏坏的女人和她最漂亮的小女儿在拔草。
“娘,孟良回来了。”
孟坏坏的女人嘲笑说:“不就是武大郎吗,卖烧饼的。矿上多少好后生,你把魂儿丢进胡麻地里了。”
她最漂亮的小女儿瞅着不远处高耸的井架,幽幽地说:“武大郎也可以不卖烧饼。”
孟良手持唢呐在胡麻地里吹,一坡全是胡麻,盛开的兰格盈盈的胡麻花看不到边沿。孟坏坏的女人和她最漂亮的小女儿被唢呐声迷住了。
唢呐声停了,胡麻花们紧张地绷起身子,惊讶地看着地里戳起一个高高的后生,孟坏坏最漂亮的小女儿丢开母亲奔向那个日夜思念的人。
那一夜她没去灯房值班,唢呐响了整整一夜……
汾河源头鸟不拉屎的孟家窑飞出了会吹唢呐的金凤凰,不是一只,而是一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