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健
第一个故事。
多年前,有位作者想出版一本散文集,约请省城一位较有名望的文学杂志主编写评,以壮门面。谁知,这位作者收到评论后大发雷霆,把拿在手里尚没焐热的信纸撕得粉碎,还电话打到主编处,一番狗血喷头。是主编的评论没有达到作者的心理預期,或是评论直言其不足,均未可知。不论怎样,此事足见,写评有风险,下笔需谨慎!
第二个故事。
《故事会》蓝版拟刊发微型小说作家夏阳的两篇作品,约请了《文学报》主编陆梅女士写评。及至收到评论,看到陆主编主要是从作品内容的真实性与社会意义来考量,偏重于批评,文笔犀利。虽然故事着实精彩,但即如陆梅女士所言,如果仅仅止于生活的不堪和泥淖,那就不是作家的发现和创造。从这一角度来说,亦不无道理。
可能是屁股决定脑袋的原因,作为一位故事杂志编辑,我倒比较喜欢夏阳先生的这两篇微型小说,尤其是《炫耀》,引而不发,步步设陷,不知不觉将读者引入作者挖就的深坑,结尾一头栽进去,惊喜发现一片新天地。
按着第一个故事的惯性思维,恐评论发出来夏阳先生不悦。心中忐忑,把评论转其阅知,并告如觉不合适,我再和陆主编沟通,看能否修改。不意夏阳先生看过评论后,很爽快地回复:“没事,照登无妨,多听听批评的声音,对我成长有好处,烦请代为转告,感谢陆老师的直言不讳和提携。”
至此,我一颗悬着的心方才落下,始觉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惭愧自己“皮袍下面藏着的‘小来”,虽然我没有皮袍。
两个故事,一个道听途说,一个亲身经历,两相对照,颇为感慨。
一直以来,我们的文学评论,多大而无当的溢美之词,少直陈要害的真知灼见。一番天花乱坠,被评者舒服得紧,把评文作为自己衣锦上的巧手绣花,展了又展;吹捧者亦揩得油水,暗自把袖筒里的些许银两,掖了一掖。这买卖做得皆大欢喜。只是治病疗伤的苦口良药,被替换成香甜蜜饯后,看似可口,实则无益。文学评论失却了其推动创作的应有功用。
纷繁的尘世总还是有人清波独棹,文学界需要陆梅女士这样直言不讳的批评,也需要夏阳先生如此虚怀若谷的接纳。批评者有风骨,被评者有风度,此事可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