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型冠状病毒肺炎隔离病房一线护士工作体验的现象学研究

邓馨悦, 李虹霖, 朱 丹, 余洪兴, 汪 晖

(华中科技大学同济医学院附属同济医院 1. 小儿外科; 2. 胃肠外科; 3. 护理部, 湖北 武汉, 430030)

2019年12月以来，湖北省武汉市发现了多例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病例，随着疫情蔓延，我国其他地区及境外也相继发现了病例[1]。作为首批接诊新型冠状病毒肺炎患者的三级甲等综合性医院，为收治更多疑似及确诊患者，华中科技大学同济医学院附属同济医院在全院范围内累计组织1 000余名护理人员支援发热门诊及隔离病房。研究发现在SARS、禽流感等突发公共卫生事件的救治工作中，一线护理人员不仅存在焦虑、身体不适、睡眠障碍等应激反应[2]，还存在不稳定、陌生感和信息不足等负性情绪[3-4]。本研究采用现象学研究法，旨在了解本次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下一线护士在隔离病房的工作体验，为护理人员提高突发公共卫生事件的应对能力、护理管理者完善应急管理体系提供参考。

1 资料与方法

1.1 一般资料

采用目的抽样法选取新型冠状病毒肺炎隔离病房中的护士进行调查。入选标准：参与新型冠状病毒肺炎隔离病房患者救治的一线护士；语言表达及沟通能力良好；在隔离病房工作满2周。排除标准：不同意参加本研究。本研究共纳入了12名护士，受访者的一般资料见表1。

表1 受访护士的基本资料

1.2 方法

1.2.1 资料收集： 通过对相关文献的回顾[5-7]设计本研究的访谈提纲，共包含5个方面，提纲见表2。访谈前，告知受访者本研究的目的、实施方式及隐私保护措施，并签署电子版知情同意书。鉴于目前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仍在继续，为避免交叉感染，访谈以半结构式、微信视频、一对一的方式进行，每次20～40 min，所有访谈过程全程录音，做好访谈笔记。访谈过程中，运用刺探和引导的方法，发掘受访者感受，研究者不对其进行诱导。访谈结束后，由2名研究者将访谈内容的录音转录为文字资料，结合访谈笔记整理资料，再通过微信将文字资料传送给受访者，让受访者确认资料是否与其陈述的内容一致，保证研究资料的准确性。

表2 访谈提纲

1.2.2 资料分析： 采用Colaizzi7步分析法[8]进行分析：①仔细阅读所有记录；②析取有重要意义的陈述；③对反复出现的观点进行编码；④将编码后的观点汇集；⑤写出详细、无遗漏的描述；⑥辨别出相似的观点；⑦返回参与者处求证。研究者对资料分析结果进行总结、归纳，最终提炼出本次研究的主题。

2 结果

通过对访谈内容的总结归纳，共提炼出4个主题：感染风险、身心负荷、应对能力、改进建议。

2.1 感染风险

2.1.1 对自身感染的担忧： 多名受访护士表示工作时担心自己被感染。护士1：“对于患者既同情又害怕。很想为他们多做些什么，又担心自己被感染。”护士9：“生活护理需要密切接触，接触越多感染几率越大。”护士6：“像喂饭这种很简单的事情，因为穿上防护服而变得很困难。患者的每一次张口，都是一次暴露(叹气)。”随着工作熟练度和防护知识的增加，护士的担忧在逐渐减少。护士3：“刚上班的时候处处小心，做事情思前想后。现在动作熟练多了，信心也足了。”护士5：“做好个人防护，又有院感人员指导，我相信自己一定没问题。”护士11：“希望我们也可以像SARS期间某些医院做到医护人员‘零感染’。”

2.1.2 对家人感染的担忧： 部分受访护士表示，害怕下班后将病毒传染给家人。护士10：“我和老公都在抗疫一线工作，担心婆婆和孩子被感染。”护士4：“很想孩子，但只能远远地看下，担心自己会把病毒传染给她(哭泣)。”护士1：“每天下班第一件事就是洗头洗澡，换下的衣服用消毒液浸泡。”护士11：“我现在一个人住，和家人分开，心里踏实多了。”

2.2 身心负荷

2.2.1 心理压力大： 部分受访护士表示工作期间心理压力很大。护士4：“平时就有失眠的问题，现在情况更严重了，经常夜晚睡不着。”护士1：“晚上需要用药辅助睡眠，越睡不着越想爸妈(哭泣)。”护士2：“第一天去病房上班，看到这么多病人被感染，突然感觉这个病毒好可怕！”护士11：“下班后常常觉得自己双腿无力、头晕、发冷。好怕自己抗不住。”护士12：“第一次穿防护服感觉各种不舒服，缺氧憋气，甚至呼吸困难，不一会就大汗淋漓。”

2.2.2 工作强度大： 因隔离病房不允许家属陪护，且新型冠状病毒肺炎患者多为中老年人，护士除了常规治疗外，还需全程参与患者的生活护理，因此部分护士感到工作繁重。护士1：“最害怕那些不配合治疗的患者，有的甚至不吃饭、不吸氧(皱眉)，沟通起来很困难(摇头)。”护士2：“每天都有大量新病人入院，甚至一个小时收十多个病人。”同时，防护措施带来的行动不便和团队协作问题也困扰着部分护士。护士6：“医护团队是临时组建的，相互不熟悉，导致工作效率不高，这也在无形中增加了工作量。” 护士11：“每次上班要提前1到2个小时进行工作前准备，到了下班点常常因为工作太多不能准时交接班。”

2.3 应对能力

2.3.1 业务能力不够： 访谈中，受访护士均表示对参加此次新型冠状病毒肺炎救治工作表现出不自信。护士5：“以前在科室从来没用过呼吸机，但在这次工作中，呼吸机的使用是必备的护理技能，感觉自己还是很欠缺的。”护士3：“刚上班两天就遇到危重病人大抢救，全程手忙脚乱的。”护士7：“戴双层手套打针非常困难，护目镜也经常看不清楚。”护士12：“这次发放的口服药是以前工作中从来没有遇到过的，需要大量时间去熟悉药物的不良反应。”

2.3.2 职业认同感增强： 护理工作得到媒体和患者的肯定，使护士感受到自身的价值得以实现，职业认同感增强。护士10：“出院病人为我送来锦旗和感谢信，对我们的照顾表示感谢。”护士8：“当我看到自己工作时的照片和家人的鼓励出现在新闻媒体报道时，那一刻我真的好感动，感觉自己做了一件伟大的事情。”护士2：“在朋友圈发布了自己的工作感悟后，得到了亲朋好友、同事、领导的点赞和鼓励，感觉自己动力十足。”

2.4 改进建议

在本次访谈中，访谈护士对此次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的救治工作还提出一些改进建议。护士1：“希望能有足够的护理人员进行轮换上岗，优化排班制度，保证每个人都得到充分的休息。”护士3：“希望可以获得职业激励，在绩效考评上适当倾斜，体现出抗击疫情的价值。”护士12：“医院应该在非疫情时增加防护物资的储备。”护士7：“护理部应在非疫情时建立应急预案和应急人才库，这样在疫情发生时就不会仓促应对。”护士11：“我们医护人员应向人民群众积极宣传传染病防护知识，减少群众恐慌及交叉感染。”护士9：“希望在疫情结束后，获得专业的心理疏导。”

3 讨论

3.1 优化防控流程，减少职业暴露

新型冠状病毒肺炎属于采取甲类传染病预防和控制措施的乙类传染病，传染性极强[1]。护士需要与新型冠状病毒肺炎患者密切接触，存在经呼吸道飞沫、密切接触传播以及在相对封闭环境中长时间暴露于高浓度气溶胶情况下经气溶胶传播的可能[9]。在疫情发生后，护理部立即对全院护理人员进行防护知识及专业知识培训，但由于疫情紧急，培训力度有限，工作中仍有职业暴露风险。本研究发现，受访护士均对工作中自身感染风险存在担忧，具体包括手套及防护服意外破损、工作时间超过口罩防护时间、针刺伤等。如何减轻这种担忧，保证护理人员的自身安全，是护理管理者需要不断探索的问题。笔者认为：①在护理工作中护士应定时检查自身防护用品的完整性，如出现破损，应暂停工作，立即消毒并更换新的防护用品。②根据防护用品安全防护时限合理安排工作时间，如工作时间超过安全时限，建议应立即更换防护用品。③在有创及高暴露风险操作过程中，应严格按照规定流程，避免职业暴露。如不慎发生职业暴露，应立即上报院感并采取相应措施。④护理管理者应不断优化防控流程，建立智能化安全监督管理体系，以确保防控工作落实到位，降低感染风险。

3.2 关注负性情绪，加强人文关怀

心理学上把焦虑、紧张、愤怒、沮丧、悲伤、痛苦等情绪统称为负性情绪。自我效能感是指人们对完成既定目标所需的行动过程的推测和执行能力的判断[10]。研究[11]认为，自我效能感与负性情绪呈负相关，负性情绪越高，自我效能越低。本次访谈中，部分护士表示在工作中会出现多种负面情绪，导致呼吸困难、焦虑、睡眠障碍、注意力不集中等。此外，因隔离病房环境密闭、护理工作繁重、工作时间较长，护士承受着较大的工作压力导致身体疲乏。为解决以上问题，医院护理部重视一线护士的负性情绪，并采取多种措施来改善护士的心理状态，加强人文关怀。具体包括：①在微信公众号报道一线护士工作事迹，鼓舞士气；②每日发送手机慰问短信；③开通免费心理咨询平台；④安排酒店住宿，保证睡眠质量；⑤合理安排上班及轮休时间，增派支援护士；⑥加强后勤保障，提供必要生活物资；⑦运用磁性管理理念，进行正向激励，如工资补助、免费体检等。

3.3 增强业务培训，提升职业认同感

本次访谈中，多位护士表示在此次疫情救治工作中自身均存在应对不足，如护理工作、团队配合等。分析认为原因可能是：①此次疫情发展迅速，护理人员需求量大，本院紧急从各科室抽调大量护理人员参加隔离病房的跨科护理工作。因缺乏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相关专业知识储备导致跨科护理工作不自信；②在新组建的救治团队中，医生-护士及护士-护士之间磨合欠佳，导致工作效率不高。因此，建议管理者建立并完善护理应急人员库，不断优化培训模式和方案，构建应急护理管理体系，打造专业化的应急护理队伍，以应对突发公共卫生事件。此外，在此次疫情救治工作中，社会各界及患者对一线护理人员的工作给予肯定，使护士对自己的职业以及在工作中的付出感到自豪与骄傲，对实现自我价值、提升职业认同感起到了极大的促进作用。

利益冲突声明：作者声明本文无利益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