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川
《陈寅恪的最后20年(修订本)》,陆键东著,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3
春节期间,宅居抗疫,生活节奏放慢了,刚好有机会补看了一些平时没空细读的书。其中有一本是陆键东写的《陈寅恪的最后20年(修订本)》。与初版相比,这次修订版的内容有所增补和勘误,让我动了再读一遍的念头。其实,这本书20多年前我就读过,那种读书的场景至今都还历历在目。当时,我在中国艺术研究院电影研究所跟李少白老师念博士。有一次摔伤了腿,静养了一段时间,正在康复。医生说,你每天最好活动一下,对关节和肌肉的恢复有好处。于是,每天傍晚,我就拄着拐,从艺术研究院所在的前海西街恭王府,沿着后海,经银锭桥、烟袋斜街,到鼓楼南大街去走个来回。有一天,看到路边一家门面不大的新华书店,就顺道进去逛了一下。在“传记”栏目下,这本《陈寅恪的最后20年》与我不期而遇。
我把拐杖倚在一边,像其他读者一样,坐在书架下面的台面上,开始翻阅这本书,慢慢就读进去了。到书店关门,服务员开始催促滞留的读者离开。可是,我正沉浸在书中不能自拔,不甘心就此打住,就顺手把书塞进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心想,先藏这儿,明天再来,如果还在的话,就接着看。第二天,书果然还在,我就又坐下来接着看。就这样,大概一个多礼拜,就把这本书读完了。中间读到某些重点,回宿舍后还会凭借记忆,做些读书札记。可能有人会问,既然这样,为何不把书买回去读呢?怎么说呢?可能是因为异地求学吧,书太多以后搬家会比较麻烦。所以买书一直非常谨慎。除非特别需要,一般都是靠借阅,而不会轻易购买。
我的专业方向是中国电影史。作为一个刚刚入门的新人,需要花很多时间在史学观念、方法上多多学习和思考。《陈寅恪的最后20年》恰在这方面让我获益匪浅。比如说,陈寅恪先生那种“史中求识”的治学理念,便是對乾嘉学派重考据、重实证史学方法的一种发扬光大,注重旁征博引、多重举证,以形成完整的证据链,从而避免孤证妄断。这种方法,大概与我仔细、缜密的个性比较融汇,从那以后慢慢就变成了自己求学治史的一种习惯和常态。再比如,陈寅恪先生独创的“引诗举史,史诗互证”的研究思路,似乎也与电影史、艺术史这种专门史的学科属性天然契合。因为电影、艺术都属于“诗”,而史述的体例,也必然要求它有严谨的史观与科学的方法。从更宏观的角度也是电影史、艺术史的研究视角,不应仅仅局限在“本体论”的范围,而应把电影、艺术视为洞察大干世界,烛照人生百态的特殊管道,从而让电影史、艺术史论述,获得一种更为宏阔高远的文化视野。
总之,至今我依然怀念那段“跛足而读”的日子。那样一个微不足道的日常动作,却为我创造了一个契机,让我与一位学问大师在冥冥中不期而遇。
作者单位:上海戏剧学院
(责任编辑郎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