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提时的城南是窄窄的巷道,酥香油茶的味道飘过街角处小二麻花摊,老张头那苜蓿和着韭菜的包子寄居着我幼时的回忆,随着北方刮过夏季的风,城南墙根下盛开的油菜花让空气中弥漫着芬芳。时光荏苒,城南焕然一新的瓷篷替代了斑驳老旧的青瓦,矮矮的木窗也已消隐不见,童年的记忆却牢牢镶嵌在陈旧的墙砖中。
城南的树叶特别嫩,细细青丝上宛若仙女手指般的茎藤浮绕着,阳光在树叶缝隙间洒将下来,在青泥石子地上形成斑驳圆点,孩提时的三五伙伴,常追逐着阳光下叶子的影子玩,不远处几只金毛小狗吞吐着舌头,远方河岸畔有几方田野,稻米的香甜飘过小巧玲珑的石拱桥,飘过父辈放着锄头和镰刀的背篓,在街角高高竖起的电线杆上,缠绕着,弥漫着,招惹几只飞鸟不停盘旋在电线四周。
城南老张头的包子和赵姨的洋芋搅团是少时的滋味,温火细细清蒸,苜蓿淡淡的香味惹得邻家小胖墩流出满嘴哈喇子,待调味料上齐,轻轻一咬,鲜嫩的汁水顺着喉咙缓缓淌下,口感柔软,鲜香不腻,形似菊花,色香味形俱全。洋芋搅团也是再美味不过了,木棒长久抡锤,劲道而细腻,入口柔滑,外配一碗酸溜溜的酸菜汤,这是城南人烦躁的夏天必备午餐。时隔多年,老张头的包子铺改成了超市,赵姨随儿子搬到了新城区去住,奶奶煮了一碗酸菜汤,汤里漂浮着童年的记忆。
城南瘸子陈是记忆中我比较熟悉的一个人,满脸络腮胡子的他脸上总是堆着笑容,因为身体原因无法下地干活,便整日捧一象棋盒,每日火红的朝阳亲吻大地,老人倚在门框上眯着眼休息,调皮的孩子在城南大街小巷奔跑嬉戏时,瘸子陈放下棋盘静坐在街角拐角处,等待来往的客人与他斗一番棋,每每我背着褪色的单肩包路过时总要駐足观赏,充满杀气的风云棋场总是使我忘记回家,忘记吃饭,母亲提着细细柳条做成的笞鞭寻来时,才狼狈地逃回家。
城南有一处湖泊,距十字街约莫十分钟的路程,若是骑上便捷的自行车,三四分钟便能到达,一路上有弥漫着香气的紫罗兰,不时从头顶掠过几只飞鸟,鸣叫着飞向远方。少时的玩伴,维维、小维、欢欢、小云……,有些伙伴名字我已依稀记不清楚了,但湖泊边繁星点点的黑夜中篝火旁的欢笑深深印刻在我模糊的记忆中,那天晚上,有地瓜、番薯、黄瓜还有汽水。时过境迁,前几日又去了湖泊边,干涸的湖底建起了花椒加工站,我用力吸吮着,仿佛空气中弥留着年少的烟火。
城南非南,流年似古木,在我的心脏刻下陈年往事。
承诺
清晨,风吹过山庄,越过原野,枣村的人们大多还在熟睡,也有少许勤劳的人,早已换好进山的衣裤。踏着长满苔藓的石板路,背着已有些破旧的背篓,拨开路两旁的杂草,进山去砍柴,或者拾捡一些煤球,拿来在集市上换取一些油盐酱醋,瞧,路两旁的杂草中还有露珠,打湿了人们的裤边。
志强系了系自己的腰带,在自己的背篓中又看了看,再次检查自己是否把东西带齐,用双手使劲搓了搓自己的脸蛋,尽量使自己暖和,然后露出了自信的微笑。没错,他清楚地记得,今天是春晓的生日,她特别喜欢书店里的一本书,名叫《青年近卫军》,他想买那本书作为送给春晓的生日礼物,可是他没有钱。于是,志强决定今天不去上学了,他要去山里砍柴,拾煤球换取一些钱买书,他觉得自己已经长大了,有些事情可以自己做主了,他背起背篓,小心翼翼地挪动那扇厚重的门。
突然,门嘎吱响了一下,志强立马唰地一下蹲了下来,他生怕父母听见声响,从而阻止他的行为,过了好一会儿,志强又重新挪动大门,悄悄地,他终于跑了出去,一颗怦怦直跳的心终于落了下来,他一口气跑到了村外的大槐树下,志强停了下来,开始大口大口地呼气。
弥漫在山间的雾开始慢慢消散,清晨的空气显得格外清新,早晨觅食的鸟儿也在枝头放声歌唱,志强从小路偷偷进山,他不敢走宽敞的石板路,因为他生怕被进山的邻居看见而告知父亲他没去上学,这样父亲定会责打他。志强在灌木丛中艰难地挪动着步伐,小路早已人迹罕至,很少有人通行,所以杂草格外茂盛,有好几次志强几近跌倒,好在他牢牢抓住了野草,这才不至于跌倒滑落。
走着走着,志强便觉得头晕乏力,浑身疲惫,志强扶着一棵小树坐了下来,他觉得出奇难受,喉咙格外疼,仿佛一说话就能使他疼断气儿似的,志强歇了一会儿,艰难地又爬了起来,既然都来了,那我咬咬牙一定可以坚持下去,志强甩了一把额头的汗水,再次踏上荆棘丛生的道路。
志强步履蹒跚,一步一步,终于到了林子中心太阳光较强烈的地方,由于志强很少进山,所以他绕了很大的圈子才走到这个地方,这里的木材易燃,镇子上的大户人家都喜欢用这里的木材来烧火做饭,志强露出了开心的笑容,于是,他从背篓中拿出那把家中唯一的斧头在木桩上试了几下,还挺锋利的。
突然,志强听到身后有动静,志强的心脏又开始剧烈跳动,他紧张得不敢回头去看,一声雄浑的中年男子的声音传入了志强的耳朵,“强娃子,你在这里做啥子呢?”原来是志强的二叔也进山来砍柴,正好碰见了志强,志强一阵发晕,心想咋这么倒霉,好不容易来到这里,咋又碰上了二叔。“二叔……,我……,”志强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你啥子你,你个瓜娃子,你不去好好读书,跑这里做啥子?”志强吞吞吐吐地一五一十地将进山的缘由说给了二叔,“唉,你说你这娃,想给同学送礼物,没钱你倒是给二叔说呀,你看你,一个人进山还走小道,多危险呐,行了,跟二叔回家吧,回去了赶紧去学校读书,钱呀,二叔给你给。”“得嘞,二叔。”志强脸上洋溢着欢乐的笑容,不过志强认为这钱是他借二叔的,以后一定得还。太阳光从树林间映射了下来,落下的树叶闪烁着斑斓的光点,志强跟着二叔向林子外走去,身后叶子哗哗作响。
志强拿着二叔给他的钱,来到了书店,当他手捧着《青年近卫军》的时候,他觉得特别开心,连空气都好像是甜的,他小心翼翼将书揣进怀中,生怕书有一点儿损坏或被别人抢了去。
那天志强没有去学校,他在河边柳树旁待了一个下午,他有许多话想对春晓说,却不知从何开口。也许有那么一种感觉,就叫作喜欢吧,志强在树边一直等着,他知道,春晓回家必定经过这里。
当水中嬉戏的鸭子拍打着翅膀上岸时,当干活的农民抽着旱烟踏步乡间小道时,当学校大槐树下的钟声响过没多久时,春晓来了,轻盈的步伐透着孩童般的稚气,憨厚的志强鼓着十足的勇气迎了上去,“春晓,今天你生日吧,我……,”“是啊,志强,你怎么会在这里?对了,你今天咋没来上学啊?”“我……,”志强双颊通红,一时不知说些什么,“我……,唉,不说这些了,你不是一直喜欢《青年近卫军》吗,今天是你生日,瞧,我送你了”。志强说着慌慌张张将书塞到了春晓手里,“志强,我是喜欢《青年近卫军》这本书,可是,这怎么可以……”春晓满脸惊讶,她知道志强自己没有钱买书的,志强却扭头就跑“哎呀,送你了,不要再说了。”志强外表慌慌张张,内心却很开心。
志强回家后跟父母大吵了一架,谁也不知道那个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从此之后志强再也没来上学了。
一星期后,志强又出现在了柳树旁,还是放学回家的下午,不过这次志强却是来道别的,“春晓,你那么喜欢《青年近卫军》,那么你……你喜欢军人吗?”春晓小脸微微一红,低着头小声说“是啊,我……我喜欢军人啊,”“真的吗?”志强声音颤抖着问“我,我是来跟你道别的,我……我要去参军了。”沉默了许久,春晓突然把自己随身带的玉摔为了两块,这玉是奶奶留给她的,在志强诧异的眼神下,她把半块玉塞给了志强“要是决定好了的话,我等你。”志强双手颤抖着,眼眶也湿润了,久久没有说出话,终于,他撂下一句“走了,”便一点一点从她视线中消失,女孩脸上流下了两串晶莹的泪珠。
后来,听说志强在前线英勇作战,还升为了排长,村里也收到几次他负伤的消息,春晓默默为志强祈福,盼他早一点回到村子中来。后来,春晓做了村子里的小学教师,但一直单身着,有一天,她再一次来到柳树下,手中紧紧握着半块玉,泪水再一次夺眶而出。突然,她猛地挥起抓着玉块的手,却久久停滞在了半空,最后还是将一块石子抛进了水中,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缠绵的雨,多情的湖
雨滴从天空散落了下来,细细的、斜斜的,似窗帘飘落,一串接着一串,洒向高山、洒向田野、洒向青翠欲滴的禾苗、洒向山中孩子稚嫩的笑脸。
我喜山野的一点绿,家乡的雨似江南烟雨般柔美,恰如流年里的一束光。春雨时分是家乡踏青的好季节,春雨不及夏雨猛烈,可只身漫步雨中,也可撑一把伞,享雨珠滴落跳跃的旋律,春雨轻抚着小草的嫩芽,这幼小的生命吸吮着春雨,天地的精华令它更加坚强,突破厚厚的土壳去瞭望鲜艳的世界。
春雨是缠绵的,它一连可以下好多天,催了柳枝,绿了河岸,春雨滋润禾苗,庄稼人的脸上舒展了愁眉,露出了笑容。春雨从遥远的雪山走来,一路上与星辰为伍,和日月做伴。引一滴雨露,育万千生灵,这自是世间的传奇。
春雨很有灵性,它飘落很有节奏感,似指间划过的浮水,看似未动,慢慢地才会发现其中的奥妙,春雨可将我全身湿透,将我的每一个细胞进行洗刷,令我抛却尘世的烦恼,只享自然的清爽,光阴的流年里总会遇见一场像样的雨,或是清洗了灵魂上的污泥,或是浇灌了精神上的花朵,净化淳朴的心灵。
我越过浅浅的湾,雨过天晴后的彩虹也格外美丽,我从彩虹的这头向那头走去,我的脚步跟着光在跳动。每一步都是那么轻柔,鸟儿为我引开了一条道路,我双眼迷离,迈着阑珊的脚步去追寻斑斓的彩色,我把脚步放的很轻,生怕惊吓了展翅飞翔的鸟儿们。
从山野的脚下走去,我绕过短短的桥和白云打招呼,静美的森林中叶子在阳光下散发着淡淡的绿。我摸了摸光滑的树枝,恰如丝带从树梢落下,定是这树木沐浴了阳光、吸收了灵气,我再次放轻自己的脚步,生怕脚下叶子沙沙响声打扰清净的自然。
伴着那缕微光走出森林,一片如碧波般的湖水吸引了我的双眼,波光粼粼下,我犹如见到衣着霓裳的仙女,步履姗姗,舞姿翩翩,滿身的丝带也随她纤细又柔弱的身姿舞动。她挥一挥衣袖,碧波竟荡漾开来,一圈圈的涟漪整齐又别致,散开的余波撩动我波澜起伏的内心,婀娜的舞姿、绝美的容颜,我痴迷于扬起的波纹,流连忘返。
我从松软的青苔上轻踩了过去,我留住了脚下的风,生怕它卷起一片叶子,破坏了这淡雅宁静的湖。蔚蓝的天已近黄昏,夕阳映射着半边天,红色的晚霞格外壮丽,天边飞过一两只白鹭,不时发出清脆的鸣叫,“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我想便是这个意境吧。
这一湾多情的湖,给人以无限遐想,又教人内心平和,信步中庭,云卷云舒,享一场清雨,赏一湾淡湖,足以令人心旷神怡。
端午故乡情
故乡的模样早已大变,可深深扎在心坎里的故乡原味却是永恒的记忆。端午将至,朋友从故乡寄来一只食盒,打开一看,是三个粽子,我剥开一个咬了一口,蜜甜的糯米汁浆在齿间缓缓流淌,红中透黑的家乡大枣散发出细腻的清香,辅之以柔嫩的枸杞,新鲜的食材,古朴的味道,我的双眼噙满了泪水,没错,这正是家乡粽子的味道,那个春去秋来,我吃过了十几个端午的味道。
一个香甜的粽子又将我的思绪带回了陈年往事,故乡的习俗是很看重传统文化的,端午节自然也不例外,故乡在大山深处,村口潺潺的小溪约莫只有半臂深,自是无法划舟的,于是,做粽子便成了家乡端午节最重要的一件事情。
天蒙蒙亮,大雾还没有散去,父辈们背上背篓,换好一身进山的衣裤,当然,鞋须是长筒的,山里露水大,恐着阴了感冒,父辈们还须戴一顶草帽,以防树枝会划到脸。沿着弯弯的小路,父辈们进了大山,朝阳初升,父辈们才来到山林深处。此时一眼望去,尽是碧波荡漾,缕缕朝阳照射在青翠的粽叶上,晶莹剔透的露珠在朝阳照射下闪闪发光,辅以碧绿的荷叶,映射出一种新鲜的美。
此时,待露珠未干,父辈们小心翼翼地摘下粽叶,叶片上还带着嫩嫩的粽香,小心地擦拭去粽叶上的露珠,一张张,一沓沓,整齐地叠放在背篓中,家乡的粽子对包裹食物的粽叶要求是很高的,万不可等到露珠晒干再去摘取,若是露珠晒干,叶片很有可能开裂,且极有可能失去那份自然的清香,这样的叶片自是不能再用的。
午饭时分,青石板上传来了稳重的脚步声,我们一群孩子便欢喜地跑了前去,替父亲、伯伯们卸下背篓,常记得这个时候奶奶又开始忙活了,在温热的锅里铺好一张又一张粽叶,让锅里的余热慢慢烘干,这样既消了毒,又不至于让粽叶的清香流散,更重要的是粽叶经过这样处理更加柔软,不易撕破,自是包粽子的不二之选。
这时,糯米已在温水中浸泡的有些松软了,母亲以及婶婶们开始清洗去年留存的大枣,此时的大枣虽黝黑黯淡,经水一冲洗,便露出很多的褶皱,但味道却是极佳。入口时细腻柔嫩,枣肉滑下喉咙时会感到十分惬意,此时的大枣十分养胃,是极佳的补品。这时,我们一群孩子抓起黝黑的枣放进嘴中咀嚼,甜甜的香味充斥着全身每一个嗅觉细胞,那是儿时的味道。
等到一切都准备好了,母亲和婶婶们便开始着手包粽子,父辈们泡上一杯清茶坐在院子里树荫下开始唠今年的庄稼。我们一群孩子便蹲在厨房门口,睁大眼睛看着母亲和婶婶们制作美食,包粽子对手指的要求高,手指要极其灵活,粽子的馅要恰到其分,既不能多也不能少,少了看起来十分干瘪,多了又比较臃肿。包粽子用的糯米也是白色的圆粒糯米,这样的糯米颗粒饱满,经过蒸煮,味道香甜,外形也好看。奶奶将包好的粽子一个个放进蒸笼,由于糯米是提前浸泡过的,于是,粽子可蒸亦可煮。蒸粽子的蒸笼须是要用毛巾捂严实,万不可让一丝清香外溢。等到了一定时间,奶奶揭去层层叠叠的毛巾,掀开蒸笼的盖子,一股清新自然的香味充满在整个厨房,香味飘过了厨房的门,飘过了院子里的大石板,飘进了父辈们的鼻子,父亲和伯伯们知道这是粽子熟了,于是走进厨房来,此时的我们一群孩子早已迫不及待地抓起还烫手的粽子,急切地剥开粽叶,小心翼翼地啃食着粽子的边角,那股清新自然的味道是我儿时童年最甜的记忆。
童年的故乡是一首诗,端午的粽子是其中最美的那个字,那熟悉的味道,一直在我身旁飘香,直到很久,很久……
外婆的菠菜地
“阿涛,回家吃饭了。”
一望无垠的田野,火红的太阳抛下一片催人的炎热,耳畔微风细细呢喃,成群结队的白云仿佛做了错事的孩子,捂住腼腆的笑容悄悄从太阳身旁溜走,叮咚作响的泉水旁,偶尔掠过几只飞鸟,亲昵的眼眸似清澈琉璃,洒落几许凉爽,溅起一弯水花,惊了赤膊游玩,浑身黝黑的少年,顶着蓝方格头巾,鬓发花白的老人站在田垄边呼喊少年。
宽阔的田野里是望不到尽头的金黄色,风儿吹过,荡起金黄色的涟漪,一波接着一波,好看极了,如大海边翻滚的浪花,又似池塘中鱼儿摆动的波纹。泉水旁有一块菠菜地,四四方方,绿油油的菠菜像极了满满一碟金黄稚嫩的鸡蛋中一片青翠的蒜苗,那么显眼,又是那么清新,这是外婆的菠菜地,黝黑的少年藏过几度春夏的乐园。
忽然麦穗中冒出一个小脑袋,湿漉漉的头发贴在了耳根,活像一条从泥巴中揪出的泥鳅,浑身还散发着淡淡的泥土清香,少年拍拍身上的泥土,走在有些佝偻,头发花白的老人后边。乡间小路扬起了风,从金黄色的麦穗到青石泥土堆砌的烟囱,一老一少的脚步,随着那个夏天朦胧的回忆来到麦秸干草铺了顶的小屋。
酸菜鱼、红烧豆腐、酸菜土豆丝、凉拌水蕨菜外配一碗清香细嫩的菠菜汤,就着泛黄的大米,少年的腮帮子挂满了油,外婆向来是不喜欢吃肉的,松软的酸菜鱼便尽数进入了黝黑少年的碗中,外婆最喜欢的是喝上一口清清爽爽的菠菜汤,汤从喉咙里滑下,任细腻汤汁缓缓滋润着心田,这时外婆总会眯着眼,哼起黑白电视里各色脸谱唱的小曲,少年乱拨着撩起青蓝色的褂子,摸着自己鼓鼓的肚皮。
太阳渐渐西行,天也减了几分热,背起青竹编织的背篓,背篓里放一瓢,戴上边沿微微翘起的草帽,一老一少来到菠菜地,外婆无论多忙,总是记得太阳偏西的时候来给菠菜浇一遍水,外婆说菠菜是水做的,小鸡是菠菜做的,要想吃鸡肉,就得首先记得给菠菜浇水,少年天真的记忆中从此留下了一个大大的问号,总是趁外婆忙碌的时候偷偷俯在泉水边吸吮满满一大口泉水,并欣喜得手舞足蹈,仿佛吃到了大鸡腿一样,晚风偏南,一老一少的身影又蹒跚在寂静村头。
多少个数星星的夜晚,菠菜地里铺着棉袄和麻袋,一小撮大橋头张老二家称来的五香瓜子,还有舀水的瓢,外婆讲述着星星的故事,少年听得入迷,囫囵吞下了五香瓜子,随着一阵剧烈的咳嗽,外婆责怪了少年几句,接着慌忙锤起少年黝黑的脊背。月亮翻越南山,蝈蝈唱响夏夜的交响曲,泉水旁荷叶下还没长大的青蛙闻着淡淡荷花香,醉倒在寂静无声的盛夏。
十一年前下着雪的田垄,北方的风格外冷,金黄色的麦地只剩下参差不齐、干枯的麦秸,连着那块四四方方的菠菜地,覆盖上了厚厚的雪,少年手中紧紧攥着蓝方格头巾号啕大哭。整片天地银装素裹,醉倒青蛙的泉水也消隐不见,少年再也找不到小小的菠菜地,少年第一次在最熟悉的地方迷失了方向。少年哭红了双眼,哭肿了脸颊,远方几只飞鸟,在皑皑白雪中,如雕塑般凝视着少年。
我摘下被泪水模糊的眼镜,时隔数载,寄居儿时灵魂的故土模样已大变,麦秸干草铺顶的小屋荡然无存,曾滋润我童年岁月的甘泉不知流向了何方。朦胧中,我仿佛又看见了头顶蓝方格头巾、鬓发花白的老人步履蹒跚,青竹编织的背篓中背着斑驳的水瓢,染红天际的夕阳陪伴下,和黝黑的少年在菠菜地里忙活着。
六子
“姐,我考上研究生了,中国政法大学,学费国家全免,还有补贴金呢。”
“真的吗?六子”赵娟的眼圈渐渐红润了,哽咽着揩了揩眼角的泪水,双手颤颤巍巍的,手中的盘子掉到了地上,清脆又响亮,碎成了许多瓣。隔着铺满灰尘的橱窗,李兰呆呆望着姐弟俩,双手拍拍沾满油渍的围裙,干柴似的手臂举起,似乎是要说些什么,片刻又垂了下来,龟裂的嘴唇喃喃道:“好……好……真好。”
两年前,村口大柳树下,赵宝德卷起沾着露水的裤脚,右脚放在石凳上边,右腿上绑着护膝,赵宝德右腿常年犯风湿,护膝是干活的时候用来保护腿的,岔了刃的镰刀横卧在石凳旁,赵宝德一声不吭地抽着烟,六子低着头眼睛不敢直视赵宝德,右手扯着自己的衣角。半晌,六子张了张嘴:“爸,要不算了,我去县城找份工作,还能帮你和妈减轻负担呢。”说完六子抿了抿嘴,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赵宝德的神情变化,赵宝德抽完烟,用脚踩灭烟头“你要是想继续读就好好准备,考个研究生也好找工作,我们的脸上也有光彩,钱的事你别操心,要多少我去挣就行了,家里的事你也别管,好好准备考研。”说完话赵宝德起身就走了,还忘记了拿镰刀,六子急忙递了过去,那天晚上赵宝德很晚才回家。
生着锈的铁大门,大门旁杂草丛中的蝈蝈叫个不停,六子翻来覆去总是睡不着,“嗡……嗡”一只圆鼓鼓吸满了血的蚊子在头顶盘旋着,“哎哟”贪婪的蚊子在六子黝黑的皮肤上又叮了一口,顺着皎洁的月光,透过落满灰尘破碎的木板窗,清晰地看到手臂起了一个大包,有点痒又有些疼,六子干脆溜下床翻开英语课本,每一页纸都是皱皱巴巴的,上边用粗糙、便宜的水彩笔画满了圈,还有一些歪歪扭扭的线段,六子把课本紧紧捂在胸口,嘴角喃喃道“我一定要考上研究生,我一定要考上好大学的研究生……”
第二天,在村西头路口,六子提着一包袱重重的行李,李师傅开着冒着浓烟的拖拉机从颠簸不平的蜿蜒小路上缓缓驶来,烟囱里的浓烟又黑又呛人,李师傅一边驾驶着车子一边抽着“黄兰州”牌香烟,两股烟缠绕着慢慢升空,黑色烟囱里的浓烟很快便吞噬了香烟细细的烟雾丝,就好像即将加入考研大军的六子,将随着考研的洪流奔腾而下。
李师傅停住了车子,六子爬上了车厢,包袱躺在拖拉机的角落,青蓝色的包袱颜色渐渐褪去,看起来是那么陈旧,赵宝德甩了甩裤腿上的泥巴,打了一个重重的哈欠,嘴角嚅嚅着“这是五千块钱,你拿好了,先用着,以后我还会去城里给你寄钱的,好好读书,要考研就用心好好考”说着从裤兜里拿出一个红纸袋,袋口用针线缝起来了,塞到六子的手里。六子紧紧攥住钱袋子,他不知道父亲从哪里弄来的这些钱,只记得昨晚父亲很晚才回家,还在草丛里摔了一跤,沾了一裤腿的泥,右腿上的护膝也有些摔破了,露出了长长的口子,里边的棉花翻了出来。
六子喉咙动了动,咽下一口唾沫,重重地点了下头。“他李叔,麻烦你了”赵宝德迎着笑脸给李师傅递过一支香烟,李师傅笑呵呵地接过香烟夹在耳朵后边说:“赵哥说的这啥话,我去城里这顺路就把六子捎上了,六子这娃学习好,将来肯定有大出息,六子,可要好好读书呀,考上研究生了李叔请你喝酒”,“好嘞,李叔”六子腼腆地笑着回应。“行嘞,他李叔,你们去吧,天也不早了”赵宝德朝李师傅挥了挥手,又拍拍身上的泥巴,“嗯,走了,赵哥”拖拉机的轰鸣声再次隆隆响起,又黑又呛人的浓烟又飘向了天空。赵宝德俯下身子把护膝露出的棉花轻轻用带子扎好,就好像小心翼翼地呵护孩子那样,赵宝德弯下腰的时候明显脊背已经佝偻,耳旁的鬓发隐约露出银白色,六子一瞬间感觉到父亲真的老了,六子躺在颠簸的车厢里,眼泪顺着脸颊汪汪流了下来,父亲的身影越来越模糊,最后消失在转弯处,一片树林遮住了六子眺望父亲背影的眼眸。
时间突然间变得很紧张,清晨五点半,北方的天气还很冷,六子裹一裹缝缝补补好多次的褪了色的衬衫,怀中紧紧抱着军绿色的书包站在图书馆门口瑟瑟发抖,书包虽然有些破旧,但被六子洗得干干净净的。夜里十点半,天气依旧寒冷,六子搓着通红的小手走进老张头的饭馆,一碗三块钱的热乎乎的浆水面,面条和浆水全部咽下肚子别提有多舒服了,暖和的感觉和些许饱意袭遍全身,六子每次都会将碗舔干净,一滴汁水也不放过,六子吃过饭的碗就像清水洗过一样,明儿光亮的,灯光照在碗里还会反光,后来老张头每次都给六子多煮一些面条,看着六子满足地吃着,老张头轻轻笑了。
赵宝德给六子寄过两次钱,都是第一年的时候,六子也都省吃俭用攒了下来,六子给家里写过两三次信,收到过一次回信,信是赵宝德叫人代写的,信里告诉六子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身体,赵宝德挣到钱就会给六子寄过来的,叫他不要操心家里的事情,好好学习,考上研究生后记得回家报个喜,六子一遍又一遍地读着信,每一次读信内心总是有股说不出的滋味,六子将信叠得整整齐齐的,小心收藏了起来。
收到中国政法大学研究生录取的那一刻,六子再也抑制不住激动的泪水,整整哭了一个下午,第二天,六子收拾好行李踏上回家的路途,六子知道父亲的护膝坏了,还专门给父亲买了一只新的护膝,六子踏进院子里没有人,六子急匆匆地跑进了屋子看见正在洗盘子的赵娟“姐,我考上研究生了,中国政法大学,学费国家全免,还有补贴金呢。”
母亲也在房间里,可唯独不见了赵宝德,六子急着想把好消息告诉赵宝德,找遍了所有的地方都没有找见赵宝德,李兰告诉六子赵宝德去外地打工了,要很久才回家,可六子清晰地看到赵宝德破了一道口子的护膝在柜子上放着,露出的棉花用带子轻轻扎着,上边铺着厚厚一层灰尘,显然是好久没有用了,但是赵宝德无论去哪里干活总是会戴上护膝的呀?六子紧紧捏着崭新的护膝,泪水顺着眼角滑落……
遥远街头吻过的羊皮筏
晨起的微风吹拂着窗帘橘色花瓣,朝阳从绵延的山峰顶部徐徐射出几缕金色的光芒,淌过家乡原野上如银丝盘根错节的沼泽地,明晃晃的玻璃窗下,破旧的羊皮筏失去了昔日的光泽,羊皮筏中散发着淡淡墨香印着大红荷花的杂志静静躺着,尽数卷起的边角历经岁月的洗刷呈现出浅浅的黄褐色,和筏子有关的记忆好似断了线的珠子,跳动有节奏感的频率把我扯回了孩提时的陈年往事。
飞鸟越过稀疏白杨木做成的电线杆,村头花白胡子嘴角有些下垂的老王头扔下呛人的旱烟锅,背起鼻涕四溢的小孙子唱着黑白电影里的京剧,柳树荫下跛腿的黑狗吞吐着黑色的舌头,火一般毒辣的骄阳炙烤着大地。走过铺着沥青的松油道路,光着粗糙长起死皮的脚丫蹚过缠绕着黑色杂草的溪水,越过扬起滚滚沙尘的土泥路,踏上肮脏腐朽黄花菜和汽车污油涂染的街头,我的嘴唇干裂,渗出的鲜血像极了鲜艳的花朵,在我厚厚的唇边结成了暗红色的痂,双手的汗渍从袖管浸入,天天历经骄阳暴晒的白色短袖失去了往昔的色彩,此刻由于汗渍的缘故牢牢沾在了我的黝黑手背上,新疆铃木绵羊做成的锈着斑驳黑疙瘩的羊皮筏沉重又难闻,一股烈日灼烧发焦的朽木味刺激着我年幼灵敏的神经,我开始有些头晕目眩,但我软弱又有些乏力的手指依然紧紧扣着羊皮筏,就像孩子稚嫩的小手用力捏着心爱的木棉橡胶布娃娃一样。
后来我确乎是挨打了,额头出了血,像汗渍那样弄脏我本就脏兮兮的脸颊,那是街头整日打架的混混小流氓,他们用力抢夺我怀中的羊皮筏,似乎是要砸碎布满黑疙瘩的羊皮筏,蛮横地抽取出印着大红荷花的杂志,并粗鲁地把它撕毁成一张张小纸片然后撒遍涂抹着油渍和堆满腐朽黄花菜的街头,我害怕极了,颤巍巍的双手使劲摁住羊皮筏,后来索性整个身子匍匐在羊皮筏上边,此刻的我知晓,只有保护好怀中的羊皮筏,印着大红荷花的杂志才能不受到伤害。我考了全级第一,赵校长露着憨厚的笑容把印着大红荷花的杂志轻轻放进羊皮筏,郑重地送到我颤抖的双手中,台下五百多双眼睛向我投来羡慕和赞美的目光,于是我决定用生命去保護这无比贵重的肯定。
混混们急了,停下抢夺羊皮筏的双手,如雨点般的拳头捶打在我瘦弱躯干的四处,我的脑袋紧紧畏缩着,乌黑的脸颊贴在羊皮筏黑疙瘩上,黑疙瘩硌疼了汗水夹杂着浑浊泪水模糊不清的脸蛋,迎着神经深处的疼痛,我狠狠吻在了羊皮筏上,暗红色的血痂破了,我的嘴唇沾上了羊皮筏乌黑的漆,羊皮筏沾上了我的嘴唇鲜红的血,开始有些剧烈的疼痛,牙齿咬的咯吱作响,嘴唇却没有丝毫移动。我似乎是在深情地吻着醉人的初恋情人,来自心底的温暖紧紧包裹着嘴唇,久久不愿离开。
有多少拳头有力捶打狠狠砸在我的躯体上我已记不清了,冥冥之中隐约记得肥大的木棒拷击在了我的额头上,伴随着撕心裂肺的疼痛一股暖暖的液体缓缓滑落额头,它从我的眼睛里滑过时我清晰记得是血,小混混们停止了如磐石般的拳头对我的捶打,他们惊恐地揪起我的头发生怕我死去。
天空中毒辣的骄阳顷刻了无影踪,狂风夹杂着暴雨迎面而来,小混混们电击了一样惊慌四处逃散,我佝偻着身子,蜷缩在街头角落,豆子般的雨珠如冰雹狠狠砸在了我鲜血和着泪珠的脸庞,无情敲打着我和我的羊皮筏,我再一次将羊皮筏紧紧拥入怀抱,沾着血液、泪水、汗水、唾沫甚至还有些许鼻涕的嘴唇再次紧紧吻住了羊皮筏,像是一个丈夫在小心呵护着妻子,又像是一个母亲在细心照料着孩子。
不知什么时候,大雨停了,遥远的天际架起了斑斓的彩虹桥,桥的这端一个八岁的孩子抱着羊皮筏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桥的那端如烈火焚烧的晚霞映红半边辽阔的天空。印着大红荷花的杂志是我人生中第一本属于自己的书,如同我倔强的灵魂一样是珍贵且独一无二的。
公鸡的长鸣打破清晨的宁静,嘈杂的思绪跌入了秋天飘落的红叶,在记忆的漩涡中,我躲进飞鸟的眼睛,随着迷离扑朔的眼神回到明晃晃的玻璃窗前,小心翼翼地捧起羊皮筏捂在胸口,羊皮筏中印着大红荷花的杂志静静贴在我的胸前,飞鸟拍打着翅膀越过远方朦胧的山泉,公鸡嘶哑的长鸣惊醒了呆滞的眼神,忽然有一股暖流,从温热的记忆中窜出,涌上了心头。
蹉跎人生,这是我和书的故事。
为你淳朴心
春天到了,乡间小路上已长起了杂草,虽然很多还只是嫩芽,但整条小路看起来已是绿油油的了,河里的冰也融化了,刚好浮起一只小舟。
朝阳拿出了一只浅蓝色的布袋,打开数了数,里面刚好五百块钱,去年在村子里的砖瓦厂打工挣了一千多元,孝敬爸妈了四百,又给了爷爷一百元,让他和奶奶别总省钱,买些好吃的吃。于是,还剩下了五百块钱,朝阳想到美娟应该上高三了吧,眼下正是她需要钱的时候,朝阳摸了摸浅蓝色布袋,嘴角微微向上扬了扬。
朝阳在河边静等了一会儿,果然看见一条小舟在河水中慢慢移动,波光粼粼下,一圈圈的涟漪由船只所在的位置向四方散开,朝阳朝船夫挥了挥手,又将手搭在嘴上做成喇叭状:“刘四伯,请划到岸边来,我要渡河。”那船夫听见朝阳的呼喊,调转了船头,向着朝阳所在的岸边划过来。朝阳坐上了船,刘四伯笑呵呵地招呼他吃饭,朝阳说自己吃过了。原来刘四伯见天气晴朗,料到定有不少客人渡河,于是早早起床到河边来渡过河的客人,这不,刘四伯刚渡完一拨客人,才准备吃昨夜的剩饭,听到朝阳呼喊便将船只划了过来。
过了河,朝阳付了刘四伯船费,便背起行囊向大路走去。为了节约费用,朝阳打算走着进城去,毕竟自己身子骨结实,多走两步也无妨,春天的太阳不是特别热,照在身上有一股暖洋洋的感觉,不时有鸟儿掠过头顶。朝阳拿出了美娟三年前的照片,照片中的美娟开心可爱,这张照片朝阳一直带在身边,照片边角已有些发黄,不知是汗渍侵蚀还是照片本身的色调退化,也许这是岁月留给朝阳的一抹浅黄色的记忆。
朝阳鼓足了劲,又向前走了些路程,太阳愈来愈热,朝阳索性将外套脱了下来,绑在腰间,只穿着一件白色褂子赶路,徒步进城还是比较远的,朝阳走过一片毫无遮蔽的空地时,感觉十分疲累,他不得不靠着一块石头坐了下来,感觉喉咙里都在冒着烟,他咽了一口唾沫,感到喉咙异常的痛,汗水已完全浸湿了他的衣裤,但永远浸透不了他那颗刚毅的心。
中午时分,朝阳才赶进了城里,他顾不得去吃饭,当然,他知道城里饭贵,他也舍不得花钱去吃饭,只在一个茶馆里稍做休息片刻,要了一碗茶水润口。喝完茶水肚子倒更饿了,不过他也顾不上这么多,起身向美娟所在的学校奔去,朝阳在镇子上读完初中就不读书了,只记得美娟上高一时他去看望过一次,学校大概的位置朝阳还是记得的。
走了一会儿,又小跑了几步,隐约看见了学校,学校的模样已经大变,新添了几座教学楼,学生正在上课,门卫叔叔是不允许朝阳随意进出的,朝阳急红了脸,跟门卫叔叔解释了好半天,可是门卫叔叔就是不允许他进去。朝阳见走正门没了希望,便绕着学校围墙走动,不一会儿找到一处较矮的低墙来,朝阳翻墙也是一把好手,只几下便跳到了校园里。谁知墙外边低矮,里边却很高,朝阳以为墙里外一样高,想都没想就跳下墙去,谁知双腿一抽搐,朝阳感到右腿一阵剧烈的疼痛,他用双手紧紧抱住右腿,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渗透了出来,不一会儿,朝阳便失去了知觉。
再睁开双眼,已经躺在了医院,朝阳只记得自己在墙角昏厥了过去,又何时来的医院?他正欲挪动双腿下床,突然右腿又是一阵奇痛,朝阳没忍住疼痛,“哎哟”一声叫了出来,护士长连忙进了门来,说道:“同学你赶快躺下,你的伤很严重,肋骨都差点摔断了,要不是你们校长及时送你来医院,后果不堪设想啊,唉,现在的学生啊。”护士长无奈地摇了摇头,去给朝阳换药,朝阳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学生?校长?后果不堪设想?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不一会儿,校长进来了,坐在床头,两人分别娓娓说出了事情的真相,听完后两人都甚是惊讶,校长为这个男生的毅力感到折服,而朝阳却完全呆滞了,他从校长口中得知,学校目前并没有美娟这个学生,那么她去哪里了呢?辍学了吗?转学了吗?那他又该去何处寻找美娟呢?
朝阳将钱付给了医院,那是他右腿的医药费,几日后,朝阳拄着塑料拐杖出了院,他得回到村子里去了,他要挣更多的钱,也许美娟在另一个学校,挣更多的钱就可以找到美娟了。朝阳路过一个路口,一个女生飞快跑了过去,啊,美娟,朝阳一把抓住了她的衣袖,女生惊恐地转过了头,却不是美娟,朝阳羞红了脸,连忙喊着对不起。
太阳已接近西山,云朵在夕阳照耀下格外灿烂,晚霞一朵朵,映红了半边天,飞鸟鸣叫着,向着遥远的地方,一直飞着,飞着……
作者简介:安江涛(1999-),男,甘肃陇南人,笔名梦怀亦落,兰州财经大学栖云文学社社员,渌水诗社社员,《渌水诗刊》杂志社编辑,蓝溪诗社社員,偶有作品获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