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润
父亲为我取名———阿明。他告诉我,“明”是太阳和月亮的光辉,你也是世界的光辉。听到这话时,我只想伸手去摸摸父亲的胡楂,感受他那扎人的亲切。
后来我上了盲校,父亲为我铺盲道,从家一直到学校。我随父亲每天去铺路,耳边不时传来“哈……瞎子”的嘲笑声。愤怒的我想拿起东西砸过去,却只是左脚绊住了右脚,倒在地上哭泣。
然而,有一个人叫我阿明。在盲道上走到第二个路口时,就会听到她的声音:“阿明,上学去哇?”“嗯,阿婆。”我总是坚定地回答。
听父亲说,阿婆也是个盲人,是发高烧烧坏眼睛的。从那以后,她便守着一家小店,独自过生活。
阿婆告诉我,这世界很美丽。她捉住我的手,放在一个凹凸不平的东西上:“你摸摸看,这是一片叶子,能听到它在讲故事吗?”我重重地点了点头,似乎真从这片叶子上摸到了它的前世今生。
阿婆还送给我一颗珠子。她说这是一颗神奇的珠子,能帮我看见这个世界,我的手指感到一片清凉。
盲校的生活很无聊,只是摸着一个个尖辨识再点出来,便完成了一天的功课。我曾问阿婆:“阿婆,你会盲文吗?就是有凹凸的小点点的那种。”阿婆摇了摇头:“不会,但我可以用手、用耳朵去感受,去听啊。”
一天,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向我走来。我站起了身,是父亲。“儿子,快走,咱为你找到啦,快点。”我被父亲拉出了门,耳边是门被关上的“咣当”声。
“爸,盲道,去盲道上啊。”
“走什么盲道,爸在这儿呢!”
“可是我慌……”
“慌什么?男子汉。”
父亲不知,我的双脚失去了盲道,就像失去了眼睛,失去了阿婆告诉我的世界。
我被推入了一个充斥着药味的房间,昏了过去。
醒来,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缠着我的头,我本能地想摘下它,却被一双手制止了:“没事了,幸运儿,马上就拆线。”“拆什么线?”我疑惑。“就是帮你看见的线哪。”“什么看见?我能看见什么了?”那个女人笑了。
耳边传来咔嚓声。突然,一束刺眼的光刺在我脸上某个位置,我本能地伸手,想挡住它。那一刹那,我突然明白了“明”是什么意思。泪从脸颊流下。
我想去看看阿婆。走上才离开不久的盲道,却好似失去眼睛那样长的时间。凹凸的感觉重现脚底,像是父亲的胡楂。
这一走似乎过了百年,越走越慢,越走越慢……因为,我看见阿婆了,阿婆的衣服穿得太整齐了,我甚至怀疑,阿婆是不是个盲人。
熟悉的声音又出现了:“阿明,上学去哇?”“嗯,阿婆!”我一字一句地说。“你怎么朝我走过来了?快回盲道上去,这儿有很多柜子,会摔倒的!”
“阿婆,”我一字一句地说,“我能看到了。”未等说完,我抱住了她,泪水打湿她的衣襟。
夕阳西下,像极了人红了的眼。
我依旧揣着那颗珠子,走在我的盲道上。
因为有爱,我从来不盲。
佳作點评
文章以“盲人”为写作对象,选材新颖,情节简洁。在作者不疾不徐的叙述下,我们发现,生活带给了我们诸多欣喜,也带来了许多不幸。可是,当厄运降临,我们庆幸“爱”从未放弃我们,我们从不孤单。这也是本文在着力表现的主题,深刻而温暖。(叶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