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姆斯·理雅各《道德经》英译本的归化异化翻译评析

尧文群　贾典

摘    要： 近些年来，我国许多经典著作被译成英文。英国著名汉学家詹姆斯·理雅各的《道德经》英译本是其中的一本代表作，译者采用大量归化和异化翻译策略处理中西文化差异，保留了《道德经》的思想精华和行文风格同时语言表达标准地道，兼顾读者的可读性和欣赏性，是中西翻译史上的一部重要著作。本文从归化异化翻译策略的角度评析理詹姆斯·理雅各《道德经》英译本的典型例证及特点，探讨归化和异化翻译前的选择条件和翻译后的传递效果。

关键词： 詹姆斯·理雅各    《道德经》    归化    异化

一、《道德经》

《道德经》一书相传是两千余年前春秋战国时期老子所作，它具体阐述了道教的教义和学说，是中国传统文化的重要部分。全书约有五千字，内容包罗万象，治国到战争再到自然哲学规律，洋溢着古人对哲学的思考和朴素辩证法的光辉，至今依然有重要价值。《道德经》在国外有很大的影响，得到各国哲学家及汉学家的一致赞许与肯定，先后被译为英语、德语、俄语等多种语言，约有八百余译本。作为西方主流思想的补充，《道德经》在西方历经战乱和迷茫时如一剂良药起到了一定的指导作用。英国汉学家詹姆斯·理雅各翻譯的《道德经》是权威版本的英译本。詹姆斯·理雅各作为一名传教士，在香港生活了三十年，后回英国出任牛津大学第一任汉学教授，一直从事汉学的翻译和教学工作。他对中国的传统经典评价很高，并致力于寻找中西文化的相同点和不同点，以便更好地介绍和传播中国文化。詹姆斯·理雅各所译的《道德经》旁征博引，注释详细，极富韵味，其译文既保留了原文的思想精华和行文风格，又采用标准地道语言，兼顾读者的可读性和欣赏性，具有很高的艺术和文学价值。

归化异化翻译理论是由美国著名翻译理论家劳伦斯·韦努蒂于1995年在《译者的隐身》并提出的。“异化”是指翻译向原文作者靠拢，忠实于原文的表达和意思，一字一句对应译出，不做解释和替换，并且保留原文的特色和内容;“归化”指翻译向目的语读者靠拢，在语言转换中采用目的语读者熟悉的方式传达原文的内容，使原文显得更加地道、流畅、通顺，更容易被目的语读者理解和接受。值得一提的是翻译中的归化和异化不等同于直译和意译。直译和意译重点关注的是语言层面处理形式和意义，异化和归化在语言处理的基础上立足于文化大语境、聚焦文化和美学等因素，如韦努蒂所述，归化法是“把原作者带入译入语文化”，而异化法是“把读者带入外国情景”（Venuti，1995）。在实际翻译中归化和异化并非泾渭分明，互相独立甚至产生冲突，而是相辅相成、不可分割的，绝对的异化和绝对的归化都是不存在的，在翻译中应根据具体情况分别使用。在翻译过程中，由于文体特点和翻译目的的不同，如何灵活运用归化和异化策略妥当地处理译文，决定了翻译的质量高低。一般说来，当需要忠实地反映原文作者的思想，保留原文的异国情调时，应当采取异化的翻译手法;当很难找到与原文意思对等的翻译词汇时，或者是为了让目的语读者能够更方便更顺畅地理解译文，归化的翻译手法又不可或缺。

《道德经》作为中国五千年传统文化里的一个瑰宝，有很多与中国传统文化紧密联系的特点和内容，需要灵活运用归化或异化翻译策略处理文中大量的传统文化词汇与语言表达，这对译者是挑战。本文从归化异化翻译策略角度探究詹姆斯·理雅各《道德经》英译本中的归化异化翻译经典，分析选择处理后该译本展现出来的独到艺术和文学效果，以及处理不当意义缺失情况，为其他经典作品的翻译提供一定的借鉴。

二、詹姆斯·理雅各《道德经》英译本的归化与异化翻译评析

随着异化和归化翻译理论的建立和发展，诸多作品在翻译时不可避免地面临异化与归化的选择。译者的使命是在读者和作者之间寻找一个“交叉点”，即根据文本具体情况选择交叉点是更靠近作者还是更靠近读者，“交叉点”随着选择变换位置，就像拔河绳上画的中点不停地发生变化。无论接近哪一方，译者都要遵循一条原则：接近作者时，不能距离读者太远;接近读者时，不能距离作者太远，也就是说异化时不妨碍译文的通顺易懂，归化时不失去原文的味道。在实际文本翻译过程中归化与异化策略是相辅相成和互补统一的。

1.《道德经》英译本中的异化翻译评析

例1：原文：道可道，非常道。

译文：The Dao that can be trodden is not the enduring and unchanging Dao.

本句是《道德经》中最耳熟能详的一句话。此句中的难点在“道”上。表面上“道”有道路的意思，英语中对应单词“way”，因此有译者直接把这里的“道”译成“way”，简化了“道”在中国道家文化概念。“道”是《道德经》论述的核心概念，指为人处世的哲学和顺应自然的规律，是道家面对复杂人世一种高度的处事原则和方式，人们对它的理解介于无形和有形之间，英语中的“way”无法传达“道”的内涵。有译者将“道”译成“God”，源于两者有部分相通之处：世间万物之源。这种归化的译法可以帮助西方读者较容易理解。但是实际上“God”是宗教概念，与中国传统哲学中“道”有很大的差异。詹姆斯·理雅各直译“道”为“Dao”，采用了异化策略中音译的译法，保留“道”鲜明的中国传统文化特色，因为他知道”道”不属于西方任何一个哲学或宗教范畴，“道”是独一无二的，有必要在后面加上一定的解释以免外国读者感到困惑。

例2：原文：谷神不死，是谓玄牝。

译文：The valley spirit dies out， aye the same; the female mystery thus do we name.

“谷神”的意思是生养万物的母体，天地万物的本源，可以理解为“道”。通常翻译困难在于汉英语言中有大量的词汇不存在意思上的对等词，“谷神”就是一个典型案例，需要用翻译技巧或者补充说明解释来处理。詹姆斯·理雅各将“谷神”直接译为“valley spirit”，表面意思是“峡谷的灵魂”，是一种明知不可译却译之的无奈之举，但是这种异化翻译又忠实地反映了原文古代汉语的特色，而且令人称奇的是，如此明显的异化翻译在一定程度上凸显了道教文化的神秘与古老。

例3：原文：君子居则贵左，用兵则贵右。

译文：The superior man ordinarily considers the left hand the most honorable place， but in time of war the right hand.

如果是对中国文化不特别了解的外国读者阅读到这里的译文时就可能觉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因为他们不知道“left hand”和“right hand”代表着什么，所以只能通过后文的注释才能了解《道德经》两个词语的意思。实际上这两个词并不是左边和右边的方向意思，代表着中国古代文化一个约定俗成的惯例，即吉庆的事以左边为尊，凶丧的事以右边为尊，而用兵是凶事，应该归为右边。詹姆斯·理雅各选择异化翻译此句，可能处理这段译文的时候很难采取归化手段进行意译，因为这种惯例是中国古代文化绝无仅有的，所以采取异化的方法更妥当。

例4：原文：执大象，天下往。

译文：To him who holds in his hands the Great Image （of the invisible Dao）， the whole world repairs.

“执大象，天下往”意思是施行大道，天下万物就会前来归附。周易《周易》各卦附有“象传”，其中总的说明一卦叫“大象”，说明各爻的叫“小象”。象曰：“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是对卦象的解释，是为“大象”。詹姆斯·理雅各采用异化的手法，直接译为“the Great Image”，只译出了“大象”的表面意思，西方读者可能无法通过“the Great Image”理解《道德经》里”大象“的包容与英明。笔者认为这里的异化翻译不是很理想。只有那些对中国文化颇为了解或者借助注释帮助的读者才能读懂和领略《道德经》里“大象”的独特内涵。

异化翻译偏向作者，让读者向作者靠拢，具体表现以源语文化为源点，保留外来文化的语言特点和外语表达方式传达原文的内容。通常使用异化策略的目的在于考虑民族文化的差异性、保存和反映异域民族特征和语言风格特色，最大限度地为译文读者保留原文本的异国风情。

2.《道德经》英译本中的归化翻译评析

例5：原文：虽有荣观，燕处超然。

译文： Although he may have brilliant prospects to look at， he quietly remains（in his proper place）indifferent to them.

“超然”指才能名气出众之人不为功名利禄等外物所劳累，虽有荣观而身处自然则不违背人性。在中国文化中，“超然”是功成名就的人推崇的一种心态，即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在幽幽尘世中独善其身，不被身外之物所困扰。针对这很有出世观点的词，詹姆斯·理雅各选择了归化，翻译为“indifferent”，意即“不感兴趣，漠不关心”。“indifferent”在意思上与“超然”是有重合之处的，但没有体现出应有的褒义色彩，略带贬义，不那么完美，不过有时这种折中的译法未尝不可。

例6：原文：朴散则为器，圣人用之，则为官长，故大制不割。

译文：The unwrought material， when divided and distributed， form vessels. The sage， when employed， becomes the Head of all the Officers （of government）; and in his greatest regulations he employs no violent measures.

本句指真朴的“道”分散形成万物，有“道”的“圣人”沿用真朴，则成为百官的首长。古人认为完善的政治制度是天然制成、不能割裂的。“朴”是道的一种，代表真实淳朴的自然规律，詹姆斯·理雅各在这里用解释的方法将其译为西方读者很容易理解的“unwrought material”，意思非常明确，也突出了“道”原始朴实的特点。“未经打磨的材料”，即没有修饰，不掺杂任何杂质的道，运用归化翻译体现出原文思想。

例7：原文：故立天子，置三公。

译文：Therefore when the sovereign occupies his place as the Son of Heaven， and he has appointed his three ducal minister.

三公是中国古代官僚制度的三个最高职位——太师、太傅、太保，詹姆斯·理雅各采用归化策略将其译为“ducal minister，”即“位极人臣的大臣”，便于西方读者理解，“三公”在英语里是可以找到对应的对等词“ducal minister”的，二者含义、功能上存在高度相似。虽然二者看起来是两种体制中毫不相干的概念，这里却用归化的处理方法实现意义上的对等。

例8：原文：是以圣人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非以其无私耶？故能成其私。

译文：Therefore the sage puts his own person last， and yet it is found in the foremost place; he treats his person as if it were foreign to him， and yet that person is preserved. Is it not he has because he has no personal and private ends， that therefore such ends are realized？

在本句翻譯中出现了“私”这个字眼。结合全句的意思来看，准确的意思应该是“私利”的意思，即“private interest”。但詹姆斯·理雅各在这里用“end”指代“私，”传递“目的”的意思，反而使人看起来没有那么自私，处理得十分巧妙。这种归化的译法体现出了“私”褒义性的一面，看似矛盾，却更加合理。可见处理此处翻译的时候，詹姆斯·理雅各准确地理解了原文的内涵，并没有拘泥于原文表面上的意思，非常肯定地认为圣人的“私”本质上就是他的一种目的，跟人的私心杂欲有着本质的区别。

归化翻译偏向读者，让作品向读者靠拢，即以目标语或译文读者为归宿，采取目标语读者所习惯的表达方式传达原文的内容。在归化翻译中，译者模仿目标语国家人们那样说话，因为原作者要想和读者直接对话，译作必须变成地道的目标语国家的语言。归化翻译有助于读者更好地理解译文，增强译文的可读性和欣赏性。

三、结语

翻译一方面要求译者忠实再现原文作者的思想和风格，《道德经》文本带有浓厚的异国情调和特色文化，因此选择异化法是必然，另一方面译者要考虑读者的理解及译文的流畅，因此选择归化法是必然。事实告诉我们选取一个策略而完全排除另一种策略的做法是不可取的，也是不现实的。它们各有优势，也各有缺陷，顾此失彼不能达到最终翻译的目的。我们需要兼两策略之长而避其短，对语言形式采取归化的策略，对文化因素进行异化处理。

詹姆斯·理雅各《道德经》英译本同步使用了归化和异化，最终成为研究中国传统文化著作《道德经》的经典译本。整体上异化翻译很好地保存了《道德经》神秘、原始、独特的特点，体现了原文的中和思想和精神面貌;归化翻译功不可没，译文的可读性和欣赏性向西方读者展示了《道德经》的深邃思想，興起了一股学习东方哲学的热潮。笔者认为詹姆斯·理雅各《道德经》英译本尽管没有在全文完全实现文字意义上的对等，思想的表述上不是完全到位，但读者可以根据自己的理解做出相应的完善和解释，这也许正是翻译的魅力与趣味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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