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异国他乡烹饪北京味道

王炜宁

北京，绝不仅是一座城，而是一种味道，一种回忆，一种乡愁。

北京的美食，就是北京孩子流在身体里的血液，就算身处威斯康星最凛冽的寒风中的我，冻得手脚失去知觉，只要吃到一口家乡菜肴，就会热泪盈眶、热血沸腾，甚至会有种想回家的冲动。

平时学校食堂里供应的都是美式热狗、汉堡、薯条、炸鸡块、三文鱼排和冰镇沙拉。这些吃食，北京孩子实在是吃不惯，肠胃一想起这些食物，就会自动向大脑提出抗议。

我所在的威斯康星州南部的比罗伊特人口稀少，小城只有一条主街，华人更是不多。小镇里的餐厅屈指可数，只有汉堡快餐、日式寿司、墨西哥风味卷饼和炸鸡店，中国留学生在镇子里想吃到中餐真是很难。

一到周末，我就会在小镇上漫步，用舌头不断舔着嘴唇，回忆家乡的味道。实在没办法，我硬着头皮走进墨西哥Taco店。

这家位于比罗伊特镇街角的墨西哥餐厅装潢有着明显的美式风格，餐厅的老板是正宗的墨西哥移民。酒吧吧台上摆满了烈酒，小镇里百无聊赖的年轻人一边喝着啤酒打发时光，一边观看美式橄榄球比赛。餐桌均为木制桌椅，桌子上深浅不一的划痕，在向食客无声地述说着这是一间年代久远的老店。店里菜谱简陋，只有一张纸，上面罗列着八九种不同经典口味的Taco（即墨西哥风味卷饼）。由于经常光顾，我几乎闭着眼都能把菜谱背下来：BBQ卷饼、牛肉卷饼火鸡肉牛油果沙拉……本来想凑合吃一顿算了，没想到这家美国墨西哥店竟然推出了北京烤鸭墨西哥卷饼！菜谱上写着——融入中国风味的美式卷饼，给您味蕾极致体验。我迫不及待地点了一份。

不一会儿，服务员端上了“北京烤鸭Taco”——美式经典的玉米面饼里，点缀着切成碎丁、烤得焦黑的几块烤鸭。我没有吃卷饼，直接用叉子把鸭肉放进嘴里。这不是烤鸭——咸中微甜，焦脆、略硬的口感，吃起来更像南京的板鸭。一入口我就知道，店里的厨师大概没有吃过正宗的北京烤鸭，把鸭肉烤得焦黑，上面浇了一些亚洲酱油。这和我在亚利桑那沙漠里生活时，在东南亚华人开的烧鸭店里吃到的烧鸭倒是很像。不过就算并不正宗，我也很满足了，一口鸭肉入腹，就是治疗乡愁最好的良药。只不过，这里的鸭肉给得太少，一叉子就吃完了。吃完“烤鸭”，我看着屋门外穿着冲锋衣、裹得严严实实的匆匆过客，心里如同燃起了一团火——回味在口中的鸭肉香味，瞬间就将我带回了北京我家旁边的四季民福烤鸭店里。

在墨西哥餐馆里吃到烤鸭卷饼以后，我就经常梦到大口吃着北京菜的场景。每天清晨，枕头上大多会因此而留下了口水。于是，我决定将我记忆中的家乡菜带进美国学校的食堂。

北京烤鸭肉质细嫩，肥而不腻，被誉为“天下美味”

宫保鸡丁（Kung Pao Chicken）是一道闻名中外的特色传统名菜

美国大学的食堂，是由合作方美国Bon Appétits公司提供的。公司实行人性化管理制度，允许学生提出意见或改善食谱。我从小在东四的胡同里长大，宫保鸡丁这道上得了国宴宴请外宾，下得来胡同成为百姓私家家常菜的经典菜式，我喜爱非常。这道菜品以其“小荔枝口”的甜、辣、酸，以及入口后回味无穷的混合味道而闻名。一直以来，食客对于“宫保汁”的追求与喜爱，更促使着厨师们创作出了众多衍生菜品，如宫保虾球、宫保豆腐，等等。

我在美国食堂大厨的帮助下，准备了鸡肉、花生米和当地较方便购买到的“宫保汁替代品”——墨西哥甜辣酱、辣味番茄沙司、法式酸甜酱，等等。我先将烂蒜放入热油中炒香，加入鸡肉、墨西哥圆葱段以及花生米翻炒。由于鸡肉已提前切好煮熟，只需倒入各种酱料翻炒均匀即可。那天，学校所有的中国留学生都来拍照留念，仿佛春节提前来临。学校国际学生办公室的工作人员、诸多科系的教授也来捧场。由于大家热情高涨，食堂准备的几十公斤鸡肉所做出的“特色宫保鸡丁”都被分食一空。教授惊呼，这简直是学校食堂开办以来最成功的一次烹饪！

北京是我的家鄉。这里不仅仅有着星罗棋布的胡同，祖辈们口耳相传的老礼，还有无数早已镌刻在我灵魂中，令我回味无穷的美食。就算我现在生活在寒冷的威斯康星，心中总会想到自己远在天涯的家乡。但这份乡愁一旦吃到北京的家常菜，便会稍稍释怀——想起食堂里来自北京的学生大口吃着宫保鸡丁的满足，想起在墨西哥店里吃到北京烤鸭的欣喜，我就不由得会心一笑。

（编辑·张子乐）

kelemyt@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