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冠青
最近,“糊弄学”横空出世,十几万名“弄弄子”在豆瓣小组各抒己见,分享一些让人忍俊不禁的糊弄心得。
所谓的“糊弄学”,指的是以看起来不敷衍的方式,去应对生活中难以推脱之事:当对方讲笑话时,不管好不好笑都回“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吐槽时难以与讲述者共情,便灵活运用“感叹词+评价事情+感受”的万能句型,比如“天哪!这也太那个了吧,我无语了”;临近购物狂欢,有人让你“帮忙砍价”却不好意思回绝时,就说自己刷单太多被封号了。
有时,“弄弄子”们狠起来连自己都糊弄:有不顾卖相,把所有食材放一起乱炖的做饭糊弄;有“五分钟追完一部剧”的看剧糊弄;也有以“开会”“脚崴了”“天气不好”等各类理由搪塞教练的健身糊弄。
“糊弄”二字,表面听起来有些负面,其实未尝不是年轻人洞悉生活智慧、用幽默对抗紧绷的自嘲说法。在过度社交、人情难却、工作繁重的快节奏生活状态下,年轻人不时有分身乏术之感,也难以真正面面俱到。对于无伤大雅的琐事,“弄弄子”们选择了一种耗费精力较少又相对得体的做法,既照顾了对方的诉说情绪,又给自己留下“放空”的轻松时刻。
从与他人的交往而言,“糊弄学”本质是免除社交尴尬、回避正面冲突的“太极”话术。有时,深入、真诚的讨论需要相通的认知“原点”,即便是关系再好的朋友,也可能囿于经历的差异而难以共情。比如,笔者一位准备法考的朋友,时常会给我分享一些他们“圈内”的笑话。对于没有相关体会、又为写稿焦虑的我来说,对这些笑话就难免“消化不良”,而为了照顾对方情绪,便不得不用上各类表情包和语气词。翻看我们的聊天记录,包含“哈哈哈哈”的内容已有2000多条。可以说,这样糊弄并非不真诚,而是在为我们的社交设置“快捷键”。
“糊弄学”应运而生,也是应对一些人不顾社交界限、提出无理要求的无奈之举。当长辈动不动就发来砍价信息、健康谣言,一见面就开启“怎么还不结婚”的长篇大论模式,与他们理性平等地论辩几乎不可能。这时,一些简单的糊弄技巧就能派上用场。职场中,面对形式主义的工作内容、过于频繁的加班要求,员工无法直言不满时,所谓的“摸鱼糊弄学”便成为一种被动式的自我保护。这样看,与其苛责年轻人的糊弄,倒不如反思,如何根本避免无意义事务对人的过度消耗。
个人生活中,偶尔开启糊弄“快捷键”、享受偷得浮生半日闲的“废柴”生活,也并无不可。在消费主义和励志理念的描绘下,人们往往容易产生一种迷思,仿佛每个人都要向绝对健康、自律、有仪式感的生活进发。但现实中,没有人能活成精准的机器,在不想做饭时点个高热量的外卖,状态不佳时放慢工作节奏,不愿在假期景区里拥挤而选择“宅家一日游”,这些看起来像是自我糊弄,其实是践行张弛有度的朴素道理,让人在“小确幸”中放松下来,继而更好地面对生活。
当然,理解年轻人的一些糊弄行为,并不等同于认可对它的滥用,“凡事皆可糊弄”的极端倾向并不足取。正如“糊弄组”组规中所说:“糊弄组奉行的是清楚自己可以糊弄的范畴,而有选择地糊弄。”只有明确生活的目的和意义,在该真诚、该努力時绝不糊弄,个人才能真正掌握人生主导权。
摘自《中国青年报》2020年11月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