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录：光荣的远征、国军在印度

光荣的远征

（一）前进

记者于三月初参加了这百年来第一次出国的远征军。这是一枝常胜的钢铁军，它不但自身欢快，而且接受着沿途的欢快。记者在此军中工作，与闻机要，①故不便多谈本军，今谨将在缅境内所见所闻，择其无关机要者，拉杂写出，以飨读者。

（二）森林区中的行进

至畹町渡河，即进入缅境，在群山的林荫中一辆一九四二别克式小包车在柏油路上驰着。它朝着瓦城进行，每隔两三分钟就必需停下来，为了让对面运货的车子驶过去，公路两旁是接联的茂密的森林，在正午暴烈的太阳下发出浓郁的气味和爆声。有些被砍伐下②来的树，却为别的树干支持着，倒不下来。一路上都鸣响着疲倦的蝉声，天空被烤成了灰黄色，像雾，和灼白的马路一样的使人感到窒息。

车内坐着年轻干练的参谋长，他不曾呵睡，而且有趣的是，在他的身旁仍放着早上穿过的皮领棉大衣。他正在聚精会神地研究地形。“这是缅北的大森林区，”他指着地图说，“森林区在湿带，为北掸族散布的地方，包括了瓦城及瓦城以北的滇缅路上的各城。瓦城南为南掸族分布的地区，包括燥热带。再南，是丰富平广的稻田，由同古直达仰光，皆为克兰族③地区。这一带米的产量可供……”正说到这里，仿佛有飞机的声音，向外一看，原来是一群类似黄蜂的虫子嗡嗡飞过。他接着说“在伊拉瓦底江上流的叶南阳，叶南亚特，叶南玛的油田，是缅甸米产和木材之外的第三富源，每年的产量足供我远征军作战之用而有余”，说到这里，他把手指向普罗姆，“所以这一处，英军是要坚守的。”我听着，一边在欣赏着这美丽的肥沃的土地④。

（三）腊戍——最后的投机市场

各式各样的大卡车在滇缅路上跑着：咖腊司机缅甸司机，中缅运输局的司机。所有的车子都贴着一大面青天白日旗，写着“大中华民国援缅远征军”，所有的车子都停在一个车站，给那些奇装异服的样色人们围看着。在这里，大批着绿色军装的来了又去了，市街永远骚动⑤着，卡车永远地川流不息。在这里人们感到了中国的重要，距车站不远，是市场，在中国路再远一点，就是一片树木茂密的别墅，那里排列着各种热带的花草，而从阴暗的纱窗里传出来留声机的各种小调。这混乱和安逸的集合体就是腊戍。⑥在这里，从晨八时起华⑦安饭店就坐满了客人，吃着大菜，汽水和啤酒，谈着战事和商情，似乎都在打算做一批最后的投机生意。一个写着青年会的房子里却摆满了无数麻将桌子，⑧人们在聚精会神地“三万，七条”。⑨沿街摆满着吃食，大多是新从国内移出来的商场。⑩“现在国军来了，我们可好了，”老板说：“红头跟你三天一拿税，五天一拿税，真是吃弗消！”红头就⑪是缅甸地方政府的警察，据说，已经不敢再在街上耀武扬威了。腊戍的物价提得最高，随便吃一饭菜就是一卢比。因为只有这里还可以做生意，再往南就不成了。

一到日落。腊戍的繁华便完全死去，所有的商店关闭了，全城在灯火管制中，街上漆黑无人。到这时候，人们才会感到了这原是在战云密布下的一个城。

（四）如鱼得水的远征军

一路上，大多远征军住在英国兵房中，洁净，整齐，风景优美，而且，我们又有电灯自来水可用了，米饭不再那么粗糙。肉量多于菜蔬，如果你想尝尝新还可以花六安钱买一个罐头沙丁吃，（每卢比换十六安，现在市价每安合国币五角。）百货是这样的便宜，尤其是花花绿绿的印度人的市场上。印花布，手绢，毛巾，汗衫，肥皂，纸笔，毯子等等，能欢欢喜喜地把我们兵士口袋内的几个卢比换了去。印度人是诚恳的，他会告诉你，这是日货，不好。兵士自然就不买了，还有这里的吃食也都使我们的兵士喜爱，牛奶茶，咖啡，可可只要两安（合国币一元）就可以大饮特饮。此外如西瓜，汽水，椰子杨梅，香蕉，也只要两安就都可以吃到很多。中级长官们则更可买美国牛奶（合国币六元一大⑫）和黄油吃。因此，有一时大家都在闹肚子，闹过肚子以后，又都一致承认还是中国的菜饭好吃些。

在街上，在营房里，在各公共场所中，中国的军官和英美的军官见了，照例都是他们先微笑地，一敬礼。我曾看见我们的两个尉官，正在咖啡店中付钱，意外的遇到了这类事，就慌张地把拿着钱的拳头举了上来。英国人笑着讲了一两句客气话，⑬他们有点儿不好意思起来。

受□是的。每个兵士都领到了一件很好的橡皮雨衣，一套新制服，两双胶底鞋一个毛毯。这在国内是不会有的，他们都不再穿草鞋了。

（五）覆车的军官和华侨

关 少校是×军的翻译官，由西南联大被征⑭出来的。我听说他覆了车，就到医院去看他。一个英国女护士把我们领到他的病室去。在路上，她说，“关少校因为不愿和普通病人在一起。所以移到这一间来”。关意外地见了我们，大为喜欢。他的车子翻在腊戍北边十多丈的山坡上。“司机睡了，把车子在转弯的地方直开出去。我方喊‘不好’，尚未站起，便昏迷不知人事。醒来时发觉自己躺在山中，看见公路在上边，猜想大概是翻了车。把手抬了半天，才抬起来。摸到脸上全是血。腿，也抬⑮不起来。经过六小时，便达到这个医院里。只是前额受了伤，身上没有什么”——他笑笑，⑯“医生动手术时，我向他说，请你留心，别在脸上留下疤痕呀，我还未曾结婚哩！”

“全室的七八个病人，都是我们一车上的，你看——×军没有来人照料，有一天一个中国的小裁缝店主人来看望他的朋友，偶然知道了我们的情况，大为激动，便每日送两次稀饭来给我们七八个人吃。两天以后，我们说，你的本钱不多，这样照料反使我们不安了。他说，好吧，我可以报告两广华侨会去。于是，直到现在，每天都有华侨会的人送饭来。这件内衣和毛巾，你看，也是他们送的。”

和他告别时，他说，“还有两个月才能出院，真是！你们可以早到前线了！”关是最热诚投军的一个，却不幸耽搁在这里了。我们祝他快点好。

（六）受难的一群

缅甸侨居的印人很多，皆称为“加腊”。在经济上的⑰势力仅次于华侨，我和一位高级将领在梅苗城的一个咖腊的百货公司中购货，⑱商店的门口挂着牌子，正是下午四五点钟，主人端出了牛奶茶请我们吃。

“很多商店都销售，可是⑲的商店生意最好了”。我向店主说。他是一个五十多岁的⑳咖腊老人，能说一口好英语，他的儿子都受了很好的教育。

他称呼我“兄弟”，他说“钱并不能使我愉快，我有两个百货店，从一八九四年开的，都在仰光。可是现在都完了。我损失了三十万卢比。这个店我就要关了，我现在没有别的愿望，我只要回印度去。”

回印度去！这是一个大迁移。多少车样色的农民无衣，无食，任火车把他们摇上几天，到瓦城去。在公路两旁的阔㉑土路上，多少车载着一家老小，到处飘泊。夜晚，在荒野上，他们把七八架车轮围成牛栏，㉒人和牛就睡㉓在中间。你坐车驶过，就可以看见这里一星灯火，那里一星灯火，所有的咖腊人都就要跋山涉水回到祖国去。在缅甸，他们再也不能安居了。

“然而我不能在腊戍买到飞机票。”老人说，他指着自己的皮肤，“因为我们是印度人。如果我能马上飞回加尔各答。这里我什么都不要了。”

有一个华侨告诉他，和他说话的正是中国的高级将领。

恳挚地，老人求我们的帮助。现在我还不能忘记他那付动人的多须的面孔。我们以后拍电去讯问腊戍交通当局，可否订购四张飞机票。回电说必须把旅客的名单开去，我们知道希望很小，因此也就搁㉔置了。

（七）礼尚往来

我们住在一栋最华丽的楼房里，每一个屋子都有电风扇和洗澡间，饭厅里装饰着鹿角，地板上涂着蜡，厨房中且可以自己制冰。我们和史蒂莱将军的两位代表住在一起，将军和上校他们的年纪比我们大多了，却是两个有趣味的美国人。

每天的情报我都讲给他们听。那时候中路前线还是英军防守着的。我们已经能知道一路敌人的番号和配备了，去问英军，他们却答不出来。在得知他们撤退时，我便来和将军讲：

听说英军要自皮尤以兰撤退了，我军请他们再多留一星期因为我们要拆毁皮尤以南的铁轧。㉕将军说“好的”，便马上拍了一个电去。这是晚上，可是次晨我们，就得到确报英军已经退了。将军在早餐时笑着说，㉖他们是割掉自己的鼻子丢自己的脸呵。

退下来的一些英军在梅苗的福思特饭店中酗酒。整个的餐厅中坐了二三十个醉汉叫个不停，以后又同出到黑暗的大街上。次日我再到福思特饭店，一位华侨太太告诉我，昨夜有两个英国下级军官，喝醉以后竟迷迷糊糊地用手枪把自己打死了。

从英军部索来的地图，东一张西一张，怎么也拼合不起来。再去要，已经没有了。上校说，“他们有五卡车地图，在瓦城的车站通通□㉗光了。如需要，只好从加尔各答再运来。”

素讲礼貌的英国人，现在是不得不更讲礼貌了。我们从腊戍到瓦城，从瓦城到同古，却从未见过一个受伤的英兵。印缅的伤兵也未见到过。最近，据讯英国军要整顿了，我们希望他们将能发挥作战的效果。

（八）到前线去

记者曾赴中路前线视察，自瓦城以南即一望荒寂，以三四五月正是燥热季，广大的田地里堆满了土块，沉闷而枯燥。所有路过的小村小城，大多逃空了，只还有些可兰人留下来，做点生意。偶尔遇见两个华侨夹在缅人中，便觉可喜，因为和他们打听路情便容易多了。虽然有些华侨也是不会说中国话的，但比缅人见军车驶过，即举手欢呼要机敏得多，懂事得多。在此次战事中，大多缅人都欢迎国军，沿途民众有部分缅人不明大体，竟为敌所利用，这是我们非常抱憾的。曾有一处，发生四五百缅匪徒劫我军重车辆之事。又同古后方之平满纳城竟为当地缅匪纵火烧光了。各地都捉到过缅奸，在为敌军刺探消息。缅境内有很多黄教徒，光头，着黄袈裟，木屐，㉘简直和日本人分别不出来，而他们常游动于市街村镇里，三五一群，到处都是，而人即混杂其中。记者车过□村，□二三黄教徒召集了大批民众讲话。下车去问，说是为了病人，在这里做法事。因此，也只好莫奈何它。

在前线会见了×师长，他的精神饱满，态度从容，微笑着和我们一一握手。这时候敌机正在头上盘旋。我们都坐树荫下，一边吃着西瓜，一边谈话。我看见远远近近的兵士，也都是从容地，机警地做着各自的事情。而数哩以外，就进行着中日第一次在缅境内正式的交锋。这结果是一次胜利，我们毙敌的上尉以下三百余人，并获地图日记战利品等。这也是敌人在缅境内得到的第一个教训。详情㉙想读者早已见报，无需我再加以重复了。

和×师长谈到了联络民众的工作。在前线的后方，我们政治组的电影放映是每晚都有的。并且，现有英国民运队长S中校，正为我军资助，亲自跑到敌人后方，做武装民众打游击的工作。

谈到药材，现正有大批美国药材自加尔各答进来。谈到空军，这是我们当前感到缺乏的。但是英国的空军也就要到了。

在前线吃了一顿丰美的晚餐，“肉太多了”，我说。大笑起来，㉚“是的，肉量无法不多，因为前线是买不到素菜的啊”。

在深夜里我们坐着汽车驶回。车中一位美国军官重复了一位英军司令告诉他们的话，“此次的中国军队是比我所见到的任何英军打得都更好”。是呢？不是呢？敬爱的读者诸君，这是你们从此后的报告上就可以断定出来的。我这里也无需说什么了。

三月廿五日发自缅甸远征军。

国军在印度

由恒河㉛平原西望，距加尔各答约有十二小时的火车路程，倾斜着一片较㉜干燥的红色丘陵地带。在那一望无边的蓝天之下，在那热带的初春的风里，这时候，那里正住着我们中华民族无数报国的男儿。

他们是由缅甸苦战中挣扎出来的。他们是踏着死去者的尸身，忍着疾病，饥饿，和大雨，一步步地走到了印度。有的已经没有希望了，倒在野人山中的葡萄，㉝却又为飞机带到印度来。有的为大水困住两三个月，在森林中吃一点包谷度日。

他们就是我们可爱的弟兄。他们做这样的事情，没有报酬。当笔者离开他们时，他们有些甚至还没有领到过几个卢比的饷。㉞无怪笔者自归来后，所遇友人，多在关念这些远征的弟兄们。他们是该让我们关念的。今承编辑先生允以篇幅，披载关于他们的消息，笔者愿藉此机会，把他们的生活概状报告给关怀他们的人，并请尽可能的帮助他们一些书报和杂志。㉟

衣，食，住，行㊱

凡由缅甸步行到印的，常有一句口头禅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果然，现在，至少他们的衣食住行是比国内好多了。印度东部的天气，是一年四季都可以穿单衣的，所以他们总是穿着卡其黄衬衣和裤叉，很好的布，每人两套。此外并有白背心里裤，黄胶鞋，到十二月和一㊲月间，气温较低，改穿长裤在衬衣上加一件棉背心也就够了。所以那里的士兵是没有外衣的。卧具则有床，毯子三条，白蚊帐一顶。他们因为不必打扫厕所，不必背米斫柴，没有什么苦工可以弄脏他们的衣服。加以营房中到处有水龙头，到处都可以洗手洗衣，浴室也很宽大，自然每人看来都清洁新鲜活泼。吃的方面也有功：校官以上者每人每日发牛肉一磅，鸡蛋两个，米茶盐，蔬菜，面包，黄油，果酱，干鲜水果及香烟一包。士兵没有这许多，但牛肉蔬菜，和油是有得吃的，米是足够的。笔者每当黄昏散步时，常见士兵将一日的剩饭菜倒于一大汽油桶中，交与印人。想及国内米珠薪桂的情况，他们真算是无忧无虑了，他们红红的脸堂也正是这样说。㊳

远征军的营房很像一个城镇。全是一些砖砌的平房，疏疏落落，中间贯以公路，两旁为杂草，或为花坛，并有几条小水流经其间，但大致说来还是干燥多于雅致。营房以外，只有一条小小的市街。㊴每到假日和黄昏这市街就充满了中国的士兵，有的吃花生，有的买东西，有的和印度人打哈哈。在一日的紧张以后，这是顶好玩的事了。你一说“妈……”印度人就会摆手说“不好不好”。所有这条街上的商店都懂得“把缸”（即漱口缸）“洋碱”（即肥皂）“一个卢比搭两安”等等。㊵士兵们不知觉地造成一条中国街。㊶我相信他们的智慧超过了翻译官们。然而这是题外话了。

营房中有很多马和很多汽车。据说马的数量之多，已到难于饷养的地步。卡车最初全由美军驾驶，每早运送牛肉蔬菜干柴，下午又要运兵到操场上操，并有一些出差事务。以前全得由士兵自己走的，可是现在，坐车唱歌就是了。这使得他们精神愉快的多。

工作，娱乐，学习㊷

远征军本营中有汽车学校，不少伶俐的士兵都愿进这里受训，由美人训练，卒业后发给证书，始得开车。熟练的汽车兵受训一星期就出来了，但是拿了英文的出差证，驾了车子跑到指定地点，往往不明白任务为何。又有战术训练班，连长以上的一些中级官都必需到班，也是由美军讲授，由人翻译。据云，缺席一次就没有文凭了。在班上的人常常笑着说，“我们留学外国啦”，又有炮科和射击教练，也由美军教导，士兵和官长同时训练。又有英文班，由翻译官讲授，虽非强迫，但听的人很多，官长士兵都有。所以除了正式练兵而外，这些班就整日使人忙个不了。笔者曾三次约一个连长谈话，每次都是谈三四分钟就被事情打断了。但是娱乐并不是没有的，正因为日程上排着娱乐的项目，所以更忙。篮球，排球，是下午的娱乐，黄昏时有公共游戏，营中并有电影院一座，各部队轮流看，每星期各看一次。演出的全是美国片，大多数人是看不懂的，尤其我们有些士兵从未看过电影，看完不大痛快的也有之。之后美军又发了打拳的皮手套，想约一个时间教授大家打拳，但是怎样也找不出一个空时间来，终于是早起提前半小时，天尚暗时美军教练和照相机就都来了。

此外还有游泳，打毽子，打网球，乒乓球等，但大多数人已无暇顾及。各师政治部尚设有中山室，挂着些委员长访印的照片，并陈列很少的几本外面捐助的旧杂志和报纸。在这一方面，远征军是最感苦闷了。他们怀念祖国可是得不到消息。全印度只有一份中文报纸，即印度日报，出版于加尔各答。这是大多数人唯一的精神食粮。这报纸虽也尽力登载一些开发西北或抑平物价的消息，但终是为量很少，且不能详尽。远征军官兵多少与昆明发生关系所以尤其喜欢知道㊸点昆明新发生的事情。例如一碗米线卖多少钱啦，南屏街上有什么咖啡馆啦，市面的汽车多不多啦等等。㊹每有新自昆明运到的部队㊺，大家都是围拢来听。中文书籍也是贫乏已极，偶得一本，如获珍宝。所以笔者愿为介绍，㊻如有肯捐赠远征军书报者，请寄昆明军邮三三一和三三三政治部收即可。

还可以附带提一下的，即我驻印士兵，现除执枪上操外，其余杂役多雇印人代理。顺便，笔者还可说一个故事：有一次美军发给某兵营中很多肥皂，队长以为这是为官长洗脸用的，就全发下去了。过一天，有两个印度人来领肥皂，问是做什么用，回答说，先刷厕所。弄得队长大窘。㊼

中英。中美。中印㊽

在驻印军的大本营中，简直见不到英国人。我军的需要，诸如军火，给养，服装等，全由美军SOS供给。在史迪威将军的指挥部中，中美合署办公。在营盘的电影院中，观众是国军，美军和印工。不过开演之前，照例放映英皇照片之后，便是 委员长照片，观众鼓掌。在营盘中有美军主持的医院一所，可容千人，医生司药等等皆美国人，看护皆摆夷女子，受过英国教育的。现在，几句应用的中国话他们都已熟悉，除一面和士兵接触学习外，另外，美军还特地印了学中文的书，由史迪威将军作序，告以学中文的必要。摆夷小姐们都是一学就会了。㊾有些住院的士兵很恶作剧，当看护送食品来时，佯做不理，旁边的人说，“你叫他老板他就会接过来了”。所以有一时看护和士兵们说，“老板，吃半”。众人大笑，以后就似乎变成了“老板，㊿吃半□□”。医院每日派救护汽车到各营去接病兵就诊，又因住院的条例很松，饮食适当，空气愉快，所以住院的病人就愈来愈多了。以后由我方通知，始将条例改严。

营盘中有五六家华侨所办的菜馆，几家印人的小吃店和冰食水果店，生意都很好。因为这成了大家休息联欢的地方。有一个美军上士管理厕所卫生的，就在一北方馆中包饭吃。熟了，有时也有我们的军民51请他喝喝酒。在印度的中国菜馆，差不多皆由美国顾客维持。这也可见他们喜爱中国菜的一斑了。

我们的士兵在印人脑中留了很好的印象。他们说，中国兵态度温和，方运到印度的士兵，衣服不太整洁。但是他们说，中国打了六年仗，生活自然甚苦了。这一切52话的背后也许有一个政治因素就是：他们愿意和中国合作。53和加尔各答唐人街的华侨对比起来，他们称呼我们为“新中国人”，他们对于“新中国人”敬佩多了。

新中国人

旧中国人仿佛给了一个做生意，聚赌，私卖烟土的印象。但是现在，印度看见了新中国人。现在他们看见了中国的军装马靴斜皮带。现在他们看见了容貌焕发的，佩带手枪的中国人，坐了头等火车来到加尔各答。他们看见他走进大旅馆，看见他坐在楼上的前排看电影，和英国的军官并列着，他们心中也许更想：这个是经过多年苦战而来的。54因为通常，他们见到每个能通话的中国军官时，总要问，“你觉得战争什么时候可以结束呢？”或者是，（在加尔各答被□之后），为什么□□□□□□□□□□□□□□？后一问题自然是智识较浅55的人问的。但是他们为数却很多。

智识较高的人，却敬重“新中国人”的吃苦耐劳精神。笔者于新年前后，得有机会参加阿萨密省的几个茶园俱乐部，有中英美军官和一些英国大老板的家眷们联56欢，那里，自然是中国的军官显得清苦了，可是，他们看重我们，也正是因为我们苦苦地打了六年。57会中大家都学58中国话，“干杯！干杯！”和“祝蒋 委员长健康”。把几个中国人团团围起来。

这时候，笔者就想起了那些死去的，和那些因报效国家而受苦的烈士同胞，他们换来的光荣，落在我们身上。

我们应该记挂他们，前线后方，国内国外，新中国人。

注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