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医情志“喜”“悲”视频材料库的编制＊

杜 渐，孔军辉，李志荣，王 昊，王子旭，杨秋莉＊＊

（1. 北京中医药大学中医学院 北京 100029；2. 中国中医科学院中医临床基础医学研究所 北京 100700）

中医情志理论是中医学中对于情绪、情感的生理过程及致病机理和防治方法的系统认识。情志是对“五志”与“七情”的合称，五志即喜、怒、思、悲、恐，七情即喜、怒、忧、思、悲、恐、惊。“情志”这一概念与心理学中的“情绪”相比，具有注重脏腑气血与情绪相互关系、区分正常范围的生理情绪与过极或不足的病理情绪、突出情志的临床意义等特征[1]。“情志相胜”作为中医情志理论临床应用的重要技术，是有意识地激发某种或多种特定情绪，以制约、调控相应过激或不当的目标情绪的动态过程，而对特定情志激活过程的标准化则是此类基础实验的首要任务。本研究参照实验心理学研究中情绪激活的方法及心理计量学的要求，建立了标准化的可进行“喜”“悲”情志激活的视频材料库，以期为中医情志相关基础研究提供规范化工具。

1 前言

中医学中“情志”与心理学“情绪”虽相似，但不完全等同。中医学的“情志”概念由《黄帝内经》中“五志”演化而来，至宋代发展为“七情”，是对喜、怒、忧、思、悲、恐、惊等心理活动的概括，其内涵除了情绪体验，还包含与情绪相关的认知过程[2]。中医学认为情志与气血脏腑密切相关，如《素问·阴阳应象大论》所说：“人有五脏化五气，以生喜怒悲忧恐”；而情志过极则会伤及脏腑，“怒伤肝……喜伤心……思伤脾……忧伤肺……恐伤肾”。激发某种情志也会引起人体气机的相应变化，正如《素问·举痛论》中论述：“怒则气上，喜则气缓，悲则气消，恐则气下……惊则气乱……思则气结”。这正是“情志”疗疾的中医机理，即医者有目的地激活患者的特定情志体验，对气机运行的升降、缓急等产生影响，从而纠正原有病态的气机紊乱状态[3]。目前“情志”的中医临床应用多以“情志相胜”为原则，用于抑郁、焦虑等常见心理障碍的干预[4]，及中风、肿瘤等疾病的心理调理[5-6]。

目前关于情志的基础实验研究，多参照心理学中情绪激活的实验范式，以考察被试某种特定情绪激活后的效应。情绪诱发常见方法有通过呈现视、听等刺激材料，如图片、文字、声音、电影等，或设计假定的实验情境，或利用想象技术等，其中图片、声音等刺激材料已有标准化的情绪诱发材料库[7-10]。近年来中医情志理论的基础实验研究逐渐增多，研究者们在实验中激活情志，多参照心理学实验中诱发特定情绪的方法。如李莉初步建立了中医五志情绪图片库[11]；于艳红等用激发愤怒的情绪图片以分析其诱发靶情绪效果[12]；吴梦莹等通过观看情绪视频（中性、搞笑、悲伤、愤怒）激发女性被试的情绪体验，观察其与人格、月经周期的关系[13]；陈玉霏采用视频激活被试悲、喜情绪体验，观察其眼动变化、生理反应等情绪模式的差异，研究中医情志理论中的悲、喜情绪识别模式[14]；张佳元应用愤怒、中性、恐惧3段情绪视频，引发被试相应情绪，探索不同情绪对脉象的影响及其机制[15]；鲁晓篝比较了被试在观看喜剧电影前后舌体不同分区舌色的变化，以考察情志“喜”的舌色特征[16]。综上，“喜”“悲”作为情志体验中偏于积极向上及悲观消极的代表，在情志相关实验中较为常见。本研究以实验需求出发，以“喜”“悲”体验作为研究内容设计视频库。此外，设计引发平静体验的视频材料，以备作为实验对照。《中医心理学基础理论》中认为，“喜”是需要获得满足时，伴随着愿望实现、紧张解除而产生的轻松愉快的内心体验，而“悲”指失去所爱或所追求的愿望破灭时产生的情绪体验，轻则为难过，重则为悲伤，甚则为哀痛[17]，本研究参照此定义。

视频涉及视觉、听觉等感觉通道，能体现一定故事性，所激发的情绪可涉及情绪体验、认知等成分，若情绪体验较为强烈时，可引发植物神经相关的生理反应，涵盖了中医情志中“气”“思”等内涵，较之图片、声音等单感觉通道刺激，更符合“情志”的概念。上述研究的实验中，所采用的情绪视频均来源于电影、纪录片片段，根据主试经验或参考同类研究确定视频的情绪属性，存在视频材料较少，尚无法量化情绪刺激强度等问题。鉴于此，本研究参照Gross[18]筛选和评定电影片段的方法，以本土电影为视频来源，编制了情绪视频材料库。本情绪视频材料库可供情志相关的实验研究使用，其中包括预期能够诱发较为常见的喜（快乐）、悲（悲伤）情志的视频材料，也包括可作为控制组的中性（平静）情绪的视频材料，现将编制过程与结果介绍如下。

2 对象与方法

2.1 视频原始材料的选取

被试对情绪材料越熟悉则越容易诱发情绪体验[19]，本研究拟以大众较为熟悉的电影、纪录片等作为视频片段来源，并通过查阅文献、互联网检索、问卷调查等方法筛选视频。①在国内外知名影视网站以快乐、喜悦、搞笑、悲伤、伤感、催泪、平静等情绪关键词检索，搜集能引发不同类别情绪的电影、纪录片名单，并参考上述同类研究中所选取电影片段，确定最终名单。②通过互联网发放调查问卷，要求被试对所列举名单中电影及纪录片能引发的情绪进行评分，越符合所描述的情绪越接近9 分，反之接近1 分，并对引发该情绪的片段进行举例。③最终收集问卷135 份，并对其中30 例被试进行一对一访谈，记录被试印象深刻、能激发强烈情绪体验的片段。最终筛选78部电影、纪录片作为备选，其中包括喜材料37 部，悲材料15 部，中性材料26部。

2.2 视频材料的初次筛选

根据问卷调查及访谈结果，确认上述电影、纪录片材料中激发情绪的关键部分。3 名工作人员均观看相应片段，对所激活情绪属性判断一致后确认入选。对于入组片段，使用格式工厂软件截取电影中激活关键情绪的相应部分，必要时对情节进行拼接，剪辑成内容完整的片段。最终剪辑视频103 段，包括37 段“喜”片段，22段“悲”片段，44段中性片段。之后邀请6名心理学工作者，参照Gross[18]筛选情绪视频的三个标准（即时长一般不超过5 min、主题易理解、能诱发预期情绪），对上述视频进行筛选，超过三分之二同意即入选，最终确定 96 个视频片段（36 段“喜”片段、20 段“悲”片段、40段中性片段），平均时长95 s（14 s-451 s），形成材料备选池。入选片段均统一编辑为分辨率1280×720像素、汉语发音、AVI视频格式。

2.3 评定情绪视频材料

招募被试对上述96个视频片段进行量化评定，主要包括效价、唤醒度、动机强度等维度。

2.3.1 被试基本情况

在北京中医药大学、中国中医科学院以张贴海报、集体通知等方式招募被试，入组标准如下：身体健康，无重大疾病及精神疾病，视力、矫正视力及听力正常。最终招募 180 名被试，男生 53 人，女生 127 人，平均年龄23.4岁。

2.3.2 实验室环境及设备

情绪视频的评定实验场地为北京中医药大学某多媒体教室，设备为该教室内多台同规格台式计算机。主试统一设置亮度、对比度和色彩等显示器参数，统一设置立体声耳机音量及声道等参数，并核查音效。实验中采用暴风影音软件统一播放视频片段，播放过程由主试人员统一控制。评定过程中被试一人一机，双眼与屏幕距离0.5 m，视频片段全屏呈现。

2.3.3 情绪视频材料的评估过程

被试进入多媒体教室后，主试以标准化指导语告知其实验流程，确保被试完全知悉实验要求并填写《知情同意书》。评估流程：被试依次观看视频，要求被试在每段视频结束后30 s 内填写《主观情绪报告表》，直至所有视频播放结束。实验总时长约1 h，被试中间休息约10 min。

为避免实验总时间过长、被试观看视频过多影响评估准确性，事先将96 段视频分为3 组，每组32 段视频，每组均匀匹配喜、悲、中性3类视频，每名被试随机观看1组，每组视频总时长约45 min，实验进行约15 min被试可休息一次，共计可休息2 次共10 min。为避免被试评定过程的顺序效应，即各类情绪视频的呈现顺序影响评估结果，事先将每组32 段视频以ABBA 方式对呈现顺序进行平衡（A序列：喜视频→中性视频→悲视频→中性视频；B序列：悲视频→中性视频→喜视频→中性视频）。

《主观情绪报告表》主要包括以下问题：①情绪判别及强度评分：列举了快乐、平静、悲伤、恐惧、愤怒及其他共6 类情绪类型，要求被试在观看视频后选出最符合自己当前情绪状态的一种，并对其强度打分评定，情绪体验越强烈，则越接近9 分，反之则越接近1分，5 分为中间值。②效价评分：要求被试对自身当前情绪体验的效价进行评价，如情绪感受越积极乐观、愉悦欣快等，评分越接近9 分，如情绪感受越消极悲观、低落烦闷等，评分越接近1分，5分为中间值。③唤醒度评分：如该视频对被试的影响或感染力越强，则评分越接近9 分；越觉得没意思、对自身无影响，评分越接近1 分，5 分为中间值。④动机强度：观看相应视频片段后，对其接近或回避程度，越想接近，评分越接近9 分，越想远离回避，评分越接近1 分，5 分为中间值。

表1 初筛备选视频的主观情绪报告结果()

表1 初筛备选视频的主观情绪报告结果()

编号01 02 03……94 95 96靶情绪类型快乐平静悲伤……平静快乐平静击中率/%90.63 84.38 87.50……78.13 89.58 51.04情绪强度6.88±1.53 5.99±1.62 7.64±1.20……5.36±1.39 6.35±1.81 5.69±5.25效价7.25±1.08 5.61±1.07 3.75±1.62……5.47±0.98 6.46±1.15 6.21±1.09唤醒度6.19±1.25 3.81±1.34 6.62±1.79……5.50±1.02 5.78±1.39 3.85±1.09动机强度6.90±1.51 5.44±1.36 4.14±2.08……5.23±1.61 6.37±1.10 5.98±1.42

2.3.4 数据处理

本研究参与实验被试180名，收回《主观情绪报告表》180 份，有效问卷 150 份，无效问卷 30 份，有效率83.3%。使用SPSS19.0 对数据进行描述统计、独立样本t检验、方差分析等。

3 结果

3.1 主观情绪报告表

通过量化分析靶情绪击中率及情绪强度、效价、唤醒度、动机强度等得分，进行视频库筛选及信、效度检验，如表1 所示。靶情绪为与喜视频、悲视频、中性视频对应的、预期诱发的特定情绪，击中率即被试观看视频后，对自身激活情绪的判断与该视频预期诱发的靶情绪的符合程度，击中率=n/N×100%，n：被试报告激活靶情绪的次数；N：视频片段的总呈现次数）。情绪强度、效价、唤醒度、动机强度等取所有有效问卷的该项目得分均值。对被试在96 个视频片段上的评分结果进行内部一致性信度分析，情绪强度与靶情绪击中率有关，效价、唤醒度、动机强度的内部一致性α系数分别为0.74、0.85、0.81，说明被试总体评分标准比较稳定，结果可信。

3.2 备选视频库的效度评价

3.2.1 靶情绪诱发的区分度检验

比较被试评定视频片段情绪类型与预期情绪类型的击中率，以及被试判断自身被激活的情绪的比例，以检验相应视频片段的区分度。结果显示，被试对视频片段预期激活情绪的判定结果对靶情绪的总击中率为78.68%，喜视频击中率85.16%，悲视频击中率69.64%，中性视频击中率79.76%，结果见表2。

表2 情绪类型判别结果

表3 各组视频的效价、唤醒度与动机强度差异()

表3 各组视频的效价、唤醒度与动机强度差异()

注：**表示p ＜ 0.01

F值449.10**414.58**330.10**视频类型效价唤醒度动机强度喜6.41±0.45 6.11±0.46 6.30±0.53悲3.31±0.34 5.98±0.46 3.26±0.39中性5.82±0.31 3.79±0.15 5.73±0.34

图1 喜、悲、中性3组视频的情绪效价、唤醒度及动机强度特征

据上表结果，喜、悲、中性视频片段预期诱发的情绪类型与被试主观报告类型基本相符，可信度高。此外，①喜视频诱发靶情绪的击中率较高，悲视频诱发靶情绪的击中率较低。②对喜视频的诱发情绪，判断为平静的有11.0%，而与之相应，对中性视频的诱发情绪，有15.5%的结果判断为快乐。对悲视频的诱发情绪，判断为恐惧的有17.3%。提示需根据情绪强度、效价、唤醒度、动机强度等情绪内部维度结果对视频进一步区分、筛选。

3.2.2 靶情绪诱发的相似性检验

比较喜、悲、中性3 组视频的效价、唤醒度及动机强度的得分差异，确定喜、悲、中性3组视频的效价、唤醒度及动机强度维度的特征，结果详见表3。

结果显示，情绪效价、唤醒度及动机强度各维度得分在喜、悲、中性3 组视频之间均差异显著，经事后检验，喜、悲、中性3组视频在效价、动机强度等维度的两两差异均显著（P＜0.05），而喜、悲视频与中性视频的唤醒度得分差异显著（P＜0.05），但喜、悲视频之间差异不显著（P ＞ 0.05）。即喜、悲、中性3 组视频的情绪效价、唤醒度及动机强度得分具有以下特征：喜视频情绪效价、唤醒度及动机强度得分均较高；悲视频唤醒度得分较高，而效价、动机强度得分均较低；中性视频效价、动机强度得分均较高，而唤醒度得分较低。如图1所示。

3.3 视频库的筛选

3.3.1 视频库的初筛——确定情志属性

根据每段视频对靶情绪的击中率及其诱发的情绪强度，筛选符合“喜”“悲”及“平静”情绪内涵的视频。击中率越高提示该段视频越符合预期诱发的特定情绪，情绪强度越高说明该视频诱发的情绪体验越强烈。参考既往研究[19]，本研究以击中率＞70%且情绪强度得分＞6 为条件，从备选视频库中初步筛选出63段情绪视频，以备再精选。

3.3.2 视频库的精选——明确情志特征

通过比较喜、悲、中性视频在效价、唤醒度、动机强度等维度的得分差异，可知喜视频的效价、唤醒度及动机强度评分均较高，悲视频的效价、动机强度低但唤醒度高，而中性视频效价与动机强度低于喜视频但高于悲视频，而唤醒度低。这也与“喜”情志欢欣愉悦的体验积极、“悲”情志忧郁低落的体验消极相一致。根据此特点，参照既往研究[20，21]，本研究确定得分筛选原则如下。喜视频：唤醒度＞6，效价＞6，动机＞6；悲视频：唤醒度 ＞6，效价 ＜4，动机 ＜4；中性视频：唤醒度 ＜ 6，4 ＜ 效价 ＜ 6，4 ＜ 动机 ＜ 6；以上条件须同时满足才能入选。以此为条件，在63段视频中最终确定42段，包括喜视频21段，悲视频8段，中性视频13段，每段视频包括情绪类别、时长、情绪强度、效价、唤醒度、动机强度等参数。视频库确定后，由中国中医科学院中医临床基础医学研究所伦理委员审核并通过。

4 讨论

根据问卷结果，被试可较好地区分三类视频材料，其中喜视频所诱发的靶情绪击中率最高。但悲视频所诱发的靶情绪与恐惧情绪略有混淆，这可能与“悲”“恐”同为消极情绪，会使人有回避刺激源的倾向有关。而中性视频则会引起平静与快乐体验，可能与中性视频引起的“平静”体验与“喜”引起的“愉悦”体验均会使人产生舒适体验且倾向于接近刺激源有关。因此本研究在第二轮筛选时结合喜、悲、中性情绪在效价、唤醒度、动机强度等维度的特征，设计得分区间进行精选，提高了各组视频的区分度。

结果显示喜、悲与中性视频的效价、唤醒度、动机强度等维度上评分存在差异，说明被试在观看视频后，能够较好地区分各组视频片段引发的情绪体验，并与预期靶情绪较为一致。对于效价与动机强度，喜视频、中性视频、悲视频得分依次由高到低，唤醒度得分则为喜视频、悲视频高于中性视频。这说明喜、悲视频比中性视频诱发情绪唤醒程度更强烈。同时如视频内容愉悦，可引起趋近动机；而含有令人不愉快内容的视频，则可引发回避动机，这也与同类研究结果较为一致。

5 结论

本研究建立了“喜”“悲”情志激活视频材料库，包括21 段可诱发“喜”的视频片段、8 段可诱发“悲”的视频片段、13段可诱发平静情绪的中性视频片段。经检验，该视频库信、效度较高，所选视频能较准确地诱发靶情绪，且诱发相应情绪的强度较为合理，视频库中每段视频均有靶情绪类型、时长、击中率、情绪强度效价、唤醒度、动机强度等参数，且不同类型视频在效价、唤醒度、动机强度三个维度的评分存在差异，具有一定区分度。综上，该视频库可提供“喜”“悲”和中性情志激活的实验刺激材料，以及较为准确的情绪激活维度量化参数，可为中医情志相关实验研究提供标准化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