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疫情发生以来,刘远立教授多次通过各种媒体手段,对疫情防控过程中出现的一些现象及暴露出的一些深层次的问题,深感忧虑。首先,刘教授认为:经历了17年前的“非典”疫情,医疗卫生专业人员和各级领导对于新发传染病的流行风险应该是十分敏感的,一旦发现疫情严重,会采取果断措施,而武汉更不应该继续呈现“歌舞升平”的景象。由于思想麻痹,反应迟缓,结果造成了大量武汉人员外出,使得疫情迅速扩散。疫情发展之所以如此严重,关键是新冠肺炎病毒传播力要比非典强很多,而且80%左右的感染者在潜伏期、康复期、健康期里,只有轻微症状或无症状。因此,当新冠肺炎疫情在一定的人群中已经迅速扩散的时候,我们还没有察觉到,待察觉到时,很多人已经被感染了。17年前的“非典”疫期,曾波及到43个国家和地区,累计确诊病例数为8098,死亡人数为774(病死率约10%)。相比之下,新冠病毒肺炎的病亡率虽没有非典高(4%左右),但造成的临床表现是非常复杂的,影响到多器官、多系统的损害,包括呼吸系统、血液系统和循环系统的损害。新冠肺炎疫情发生后不到两个月,就已经在众多的国家和地区传播开来,病例数已经超过非典疫情10倍,死亡人数是非典疫情的4倍。从历史的角度看,新冠肺炎疫情确实是“新中国成立以来在中国发生的传播速度最快、感染范围最广、防控难度最大的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任何突发公共卫生事件的有效应对都是跟时间赛跑,一要发现及时,二要反应快速,三要措施得当。1月7日,中国疾控中心成功分离出首株新冠病毒毒株的当天,习近平总书记就对疫情防控工作提出了要求。但直到1月22日湖北启动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二级应急响应、1月23日武汉封城,先后相隔两周,而正是因为在这极为宝贵的两周时间里,我们痛失了将疫情控制在局部地区的窗口机遇期。武汉不仅没有采取果断措施,外防输出、内防扩散,却在忙着以训诫李文亮医生“传谣”、宣称“尚未发现人传人”等方式,来力图避免武汉市民的恐慌。由于地方行政领导担心引起社会恐慌而隐瞒疫情或拖延披露,其结果是让群众更加不相信你,从而造成更大的社会恐慌。当然,每当一个新发传染病出现的时候,其病原体是什么、传播途径如何以及毒性和传播力有多大等方面存在诸多不确定性,但以往的经验反复提醒我们,应该在第一时间采取预防控制措施,而不必等待足够的实验室和临床证据;同时,只要及时而坦诚地与公众沟通交流,知道多少说多少,并提醒各方在早期就采取必要的行动,防止出现最坏的局面,就会赢得大家信任,从而掌握疫情防控的主动权。
疫情严重之后,湖北医务人员长时间疲劳作战,不仅影响临床质量,还影响自身的生命健康。虽然国家不断增援湖北,方舱医院开放床位数量还会增加,但短期内很难满足这么多病人的需求。同时,集中隔离也有利有弊,利在于专业医疗救治能保证,弊在于交叉感染的风险很大。因此,不能一味强调“应收尽收”,并呼吁重视过度防控造成的“次生灾难”对于防疫要做出科学的相对风险与成本效果的评估。
在救援方面,刘教授提出:应该允许并鼓励国内外的“志愿军”驰援湖北。在疫情分析上,刘教授认为:疫情的乐观走向是出现拐点并最终消失,但也可能长期存在、间歇性地出现局部流行。因此,他提醒:各地满足条件的地区应尽快复工复学,且于复工复学之后,仍要常备不懈,做好从全面阻击战,向局部机动战的转变。
针对17年前发生非典,17年后又发生新型冠状病毒传染疫情之现象,刘教授认为:有诸多问题需要反思,如:“非典”之后,为何监测预警系统没有吸取教训,做到及时预警?法定的传染病网上直报系统是否形同虚设?担心引起社会恐慌而隐瞒疫情或拖延披露的做法,是否直接关系到灾情的蔓延与扩大?尤其是对训诫“吹哨人”李文亮的闹剧和悲剧,刘教授深感痛心,希望此类事件不再重演。他多次重申:“凡事要讲科学,要实事求是,赏罚分明,让更多人勇于发现和解决问题,而不是文过飾非、隐瞒真相。讲科学就是最大的政治。”
鉴于这次突发疫情所暴露的问题,刘教授对我国未来公共卫生体系的建设,提出了详细的建议,其中包括成立“公共卫生特种部队”设立“首席公共卫生官”等。 在国家公共卫生建设方面,他凭籍丰富的经验,在疫情突发之后,迅速组织起国内与国外两支团队;国内团队负责密切关注湖北和全国的新冠肺炎疫情应对防控动态,与决策领导保持密切互动,为实际工作中的重点、难点问题提出有针对性和操作性的政策建议,提交建议书;国外团队则是由哈佛师生组成的中美健康峰会“智援组”,负责密切关注国际上疫情走向,将最新科研成果介绍到国内,以资我国在防疫控疫上,能够及时借鉴国际经验。此外,在刘教授的组织下,团队将防疫控疫信息,汇总整理成《新冠参考消息》系列,在网络媒体上公开发布。
刘教授认为:武汉所尝试的通过康复患者血浆来治疗新冠肺炎,是沿袭过去治疗传染病(包括SARS在内)的办法,具有一定的疗效。该方法主要是采集患者体内产生的抗体,用于治疗其他患者;而把血清、血小板再输回到康复患者体内,一般人在两周左右,可以恢复正常。此外,几种过去用于治疗艾滋病、埃博拉等比较有效的药物,也在做治疗新冠肺炎的临床实验,中医中药的治疗方法正在探索之中。在确诊病例上,刘教授认为:患者人数会随着诊断标准和检测力度的变化而变化,并不一定反映疫情恶化。未来的走向有两种可能性:一种是随着防控措施的奏效以及气候变化等因素,新冠肺炎在未来的某一个时段里出现拐点,最终消失;还有一种可能是新冠肺炎病毒将长期存在、间歇性地出现局部流行,因为80%的患者是轻症状或者无症状。最近加拿大研究发现,康复出院的患者仍然可以携带病毒。刘教授指出:国外不少学者认为,新冠肺炎疫情已经形成全球流行的态势,即使中国打赢了国内的阻击战,国际新冠肺炎流行病“反向传染”的风险依然存在。因此,我们需要做好从全面阻击战向局部机动战的转变,做到常备不懈,及时发现传染源、及时切断传播途径。
疫情发生以后,以习近平总书记为首的党中央迅速做出部署,提出了“湖北胜,则全国胜”的战略方针。为了落实这一方针,刘教授认为:应该不断加大力度支援湖北,更加广泛地动员社会,打一场抗疫的人民战争。充分发挥基层医疗卫生机构和家庭医生的“守门人”作用。这次新冠疫情防控的“人民战争”中,凸显了社区卫生机构、社区工作者、小区保安、家庭等在控制疫情的社区扩散中的重要作用。以家庭医生为核心的社区、基层医疗卫生机构最贴近群众、最了解群众,今后应该压实其对签约服务对象健康状况及其危险因素动态掌握,及时上报和转诊发热病人等责任;加大政府向多元办医模式、有资质的家庭医生团队购买服务的力度,将传染病的监测预警工作、分级诊疗制度的建立健全、纵向医联体或医共体的发展有机结合起来。为此,刘教授建议:除了进一步提高各地政府组织的援鄂医疗队派遣批次外,允许并鼓励国内外有意愿、有能力提供援助的机构和个人组建成建制的“志愿军”驰援湖北,并及时表彰先进。同时,国家出台对驰援湖北医务人员的一系列支持、鼓励、优惠、奖励政策,包括由国家给援鄂医务人员购买(提供)特殊时期的工伤事故、医疗、人寿保险,将援鄂经历纳入职称晋升的重要条件等。
针对冠状疫情给社会正常秩序带来的干扰,以及医院对非肺炎重症患者的救治,复工复产后的防疫等问题,刘教授指出:疫情发生后,有些地方在某些方面,由高度重视变成了过度反应,医疗层面唯新冠马首是瞻,影响了不少非新冠肺炎患者的诊疗。对此,地方政府的决策者需要有科学客观的态度,认识到新冠肺炎病死率还不那么高(SARS病死率10%,新冠肺炎不到3%),不必过度恐慌。要认识疫情防控和生产生活之间的辩证关系。如果不以短期内停工停产的代价抓好疫情防控,疫情就会长时间严重影响生产生活。但停擺时间过长,经济损失过大,不仅影响疫情防控的可持续性,还会对群众生命健康产生极大的负面影响,甚至可能超过疫情本身的直接影响。因此,刘教授提出:在湖北以外地区新增确诊病例连续13天下降的情况下,应该尽快复工复产复学。同时,疫情防控亦应常备不懈,做到:1.按照行业、企业、单位的特点,出台分类指导的复工后疫情防控指南;2.做好战略储备,包括具备负压功能的救护车、隔离病房等。
刘教授直言不讳地指出:通过疫情“大考”,一方面在应急防控中显示出中国举国体制的优势,另一方面也暴露了社会浮躁问题。所谓“浮躁”主要表现在:1.以破坏生态环境为代价的野蛮式增长;2.炫耀型消费与贫富之差的悬殊;3面对疫情的过度恐慌。这些问题反映出治理体系、治理能力亟待现代化。虽然医改已经推进了10年,但是“重医轻防”观念并未得到根本改变,医疗卫生人员积极性受到压抑;投入不足,公共卫生支出占医疗卫生总支出比例逐年下降;社区卫生服务网络扩展功能有限,家庭医生资源匮乏;卫生信息化不完善,防治资源没有完全有效共享;公共卫生专业人才短缺,疾控机构卫生人员占全国卫生人员总量的比例由2009年的2.53%人员降至目前的1.53%。更为重要的是,健康中国战略缺乏强有力的落实机制。为了解决上述这些问题,刘教授提出如下解决办法。
1. 强化公共卫生治理体系的顶层设计,切实加强党对健康中国建设的领导。
2. 成立由习近平总书记亲自领导的“中央健康中国建设领导小组”,统一部署、统一指挥、统筹协调包括重大疫情应急防控在内的公共卫生体系建设。
3. 整合“健康中国行动推进委员会”和“国务院深化医改领导小组”的职能,各级党委和政府成立相应的领导小组,加强和落实党对健康中国建设的领导。
4. 认真研究以人民健康为中心的“大部制”。本着责任与权力相对等、权力与资源相匹配的原则,建议将国家卫生健康委员会更名为“国家健康服务与保障委员会”或“国家健康服务与保障部”将与人民健康密切相关的公共卫生、医疗服务、医疗保障、医疗救助、食品药品监管等领域的行政管理职能加以整合,从而在制度上保证做到目标统一、行动协调、工作高效。
5. 强化公共卫生服务体系的支撑保障方面,抓紧修订完善2006年颁布的《国家突发公共卫生应急预案》,成立以快速应对重大公共卫生突发事件为主要职能的“公共卫生特种部队”,加强演练,真正做到出现疫情时“召之即来,来之能战,战之能胜。”同时,按照疫情风险的等级评估,在若干地区设立包括新发传染病收治功能在内的国家级区域公共卫生中心;在各级政府设立“首席公共卫生官”负责组织编写、定期发布基于对辖区内人群健康及其危险因素动态监测的市、县级“健康白皮书”负责组织对重大项目的健康影响评估,负责制订“将健康融入所有政策”的落地措施,列席政府常务办公会,成为健康相关问题的权威新闻发言人。
上述的问题分析与解决办法,显示出刘教授的远见卓识,对于我国今后建立切实可行的防疫控疫体系具有重大的意义。
自疫情发生以来,刘远立教授根据习近平总书记的战略部署,发表了一系列关于疫情解读与抗疫的措施办法,由于版面有限,恕不能一一列举。不过,本刊于下期(第四期)将继续介绍刘教授的精辟见解。敬请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