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国宏
(西华大学, 成都610039)
提 要:本文从VO⁃OV 这一语言分类参项的角度对主观化的句法操作现象进行研究,指出左移是主观化成分的一个强势表现,具体而言,VO 语言中的主观化成分在句法上通常表现为左移,而OV 语言的主观化成分既有左移也有右移,造成这一现象的原因在于句法结构类型与说话人因素之间的相互竞争。 对于那些既可以左移也可以右移的主观化成分来说,它们在左移和右移时所表现的主观性有着本质的区别。
语言主观化研究近年来受到认知功能学派的充分关注,研究者们多集中于对特定语词或表达式在主观化过程中的“语义—语用”变化规律的研究,如助动词和准助动词表达情态认知义的主观化过程(Hopper, Traugott 2003:92 -98)、语篇助词(如I think,I guess)的话语标记演变过程、态度取向类副词(如actually, loosely, frankly 等)和语篇连接词(如in fact, indeed, well 等)及劝导性构式(hortative)(如let's/lets)的语法化及主观化过程(Traugott, Dasher 2002:80 -101),以及情态助词(如will, must)、冠词(如入场元素the, a,this, some 等)和介词(如across)等因视角编码的不同而产生的主观性(Langacker 2002:29 -40)。
随着研究的深入,主观化的句法操作问题(operationalizing subjectification)逐渐进入研究者的视野,学者们开始关注语词因主观化而产生的句法变动现象。 Swan(1988:1 -17)最早注意到句法位置的变动与相应语义功能变化之间的联动关系。 例如,从历时来看,饰动副词(verbal ad⁃verb)一般先于饰句副词(sentence⁃adverb)出现,后者通常位于句首,在辖域上统摄整个句子。 By⁃bee (1985:34 -35, 196 -200) 亦指出,情态动词表现言者认知判断,在动词结构体中处于外围位置。 Traugott (2010:26 -29)从历史语用学的角度提出语词主观化的“边缘”(periphery)现象,即一个成分如果发生主观化,便倾向于向句法边缘移动。然而,对于是向左端移动,还是向右端移动,一直有比较激烈的争论。 Adamson(2000:39 -66)根据英语名前修饰语(pre⁃nominal modifiers)的主观化路径,指出主观化通常表现为“左移”(leftward move⁃ment)。 这一观点得到Brinton(2007:141 -142)、Ghesquière(2010:277 -314)、Breban(2010:346 -349)和李国宏等(2015:2 -11)的验证。 但Suzuki(1998:67 -92)及McGloin 和Konishi(2010:507 -588)则指出,日语中的主观化成分也有右移倾向。Traugott(2010:60)进而从VO⁃OV 这一语言类型参项的角度指出,一般而言,VO 语言的主观化成分倾向于左移,而OV 语言的主观化成分倾向于右移。
Traugott 的这一结论也面临着一些挑战。 它首先忽视某些特定成分发生主观化后既可以左置,也可以右置的现象。 例如,“我看”(曾立英2005:15 -22)、“I think”(潘峰 李鑫2017:37 -42)等主观表达式在句首和句尾均可出现,其左右偏置的主观性差异需要合理的解释。 此外,有些语言中的主观化成分既有左移也有右移的现象,特别是在一些OV 语言中表现尤为明显(Beeching et al. 2009)。 其实,Traugott(2010:60)亦承认,跨语言的主观性句法操作现象还需要进一步确认。基于此,本文拟从大量的语言事实出发,从主观性类型学视角(subjectivity typology),修正Traugott 的主观化成分跨语言句法操作的倾向性共性,并分析主观化成分左移和右移的语义差异。
主观化成分左移在VO 语言中是一个强势表现,这已经获得英语、汉语、法语、西班牙语、德语、荷兰语等印证(Cacoullos, Schwenter 2007:347 –358;Traugott 2012:7 -28)。 例如,英语的提升结构(Langacker 1990:5 -38, 1995:31 -54),汉语的“把”字句(沈家煊2002:387 -399),以及名前多项修饰语“左主右客”的排列分布等(Quirk et al 1985:437)。 荷兰语中的形容词一旦产生主观性,便开始发生和英语同样的左移现象。 例①中leuk 和dom 本义为“不冷不热的”和“哑的”,均表达一个客观性状,发生主观化后,表达说话人对另一事物性状的主观认定,要前置于其它形容词,紧临定指成分之后,如①中表示主观评价的leuk 和dom 紧接定指性成分een 之后:
(De Smet,Verstraete 2006:389)
同样,葡萄牙语“pois”(因为)最初为时间介词,在经历时间副词和时间连接词的演变后成为一个话语标记,在一般疑问句中可作肯定性独词回答语,表明说话人对前述话语的理解(Lima 2001:370)。 在句法结构上,作为时间连词的pois的典型句法结构为“P1pois P2”,表示“P1发生在P2之后”。 当pois 产生因果用法后,其引导的P2小句可以前置于P1小句,句法结构变为“Pois P2,P1”,但前置的一个基本前提是P2所表达的原因是听者已知的事实,随着pois 位于句首表示已知原因,其后的P2小句开始指涉前述语篇内容,具有回指功能,如Pois que assy he 和Pois então 中的“assy”(那样)/“então”(那样/那种情况)均回指前述语篇信息,具有文本主观性。 由于P2所表述的原因是说话人认知结构的一部分,其亦可为“零形式”(zero form),整个句法结构演变为“po⁃is,P1”,表示说话人的感叹、疑问或指向性陈述,此时的pois 不再是一个连接词,而是一个话语标记,其功能在于将前述信息与其后小句P1建立认知关联,并实现主观化成分的句法左移。
右移对VO 语言而言并不是一个强势的句法表现,即使有,数量也非常少。 例如,Biber 等(1999:888 -892)指出,英语中能右置的文本连接成分通常仅限于then, though, anyway, but, e⁃ven 等少数几个副词。 汉语中右置的主观化成分也多表现为句尾语气成分或主观性疑问标记①(Yap et al. 2014:179 -220)。 例如,现代汉语的句尾语气词“吗”体现了从“全疑”到“倾向性疑问”再到“无疑可问” 的主观化过程(杨永龙2011:378 -397)。 但是,这样的主观化过程与左移的主观化成分有着不同的句法和语义机制。“吗”从形成之始即出现于“Vp +吗?”这一结构中,而且始终居于句尾,其自身并不能单独成句,也不能脱离其所依存的Vp 而存在。 因此,与其说“吗”发生了主观化,不如说“Vp +吗?”这一构式的主观化。 造成这一现象的原因在于,句法右端是说话人意欲结束话语或让渡话轮给听话人,以保证交际持续推进的一种语法布局。 这就使得右置的主观化成分有“语气化”倾向,多体现为一种礼貌效应(Beeching 2007:69 -108),其在共时层面并不具有句法位置变换的潜能。 因此,左移为VO 语言主观化成分的强势表现。
相比而言,OV 语言主观化成分的左移和右移均比较强势。 Onodera(2014:92 -116)指出,日语中的主观化成分既有左移,也有右移。 例如,dakedo(但是)、demo(但是)、tokorode(顺便说一下)等最初为连接词,发生主观化后产生元语篇功 能, 同 时 伴 随 着 左 移。 Kyoogoku 和 Matsui(1973:89 - 136)亦从历时的角度证明日语中“da/de +助词”(如kedo, keredo, kara, wa 等)结构的连接词均从最初的句尾位置独立出来,成为一个话语标记而置于话语的左端,为下文设定一个认知框架或心理空间。 但是,表达被动和敬体功能的后缀(ra)reru 则表现为右移,由于敬体功能比被动功能更具主观性,因此,在历时上,(ra)reru 的敬体功能后于被动功能而产生,句法上更靠近右端,如②a 中表示被动的rare 前置于⁃te,而在表示敬体的②b 中则后置于⁃te,处于句法右端:
同样,韩语的主观化成分也有右移和左移两种倾向。 例如,“kuntey”(但是)等小句连接成分通常为左置(Kim, Sohn 2015:73 -90),“eti”(哪儿)“mwe”(什么)“way”(为什么)等一些修辞性疑问表达式也是发生左移之后成为一个固定的语法结构,可以改变所述话语的言语效力(illocu⁃tionary force),其在句首并非疑问,而是表达说话人对自我的提及,具有引入话题的元语功能,如③中mwe 和nwukwu 均非疑问,而是类似于汉语“要我说呢……”的元语功能。
而“⁃tam”“⁃nam”“⁃lam”“⁃kam”等主观性成分则发生右移,从最初具有较强指称功能的小句引导词演变为一个表达说话人对前述命题的情感关注的成分,如④a⁃b 中右置的⁃tam 和⁃nam 并不是向听者寻求回答,而是表达说话人的不满情绪:
综上所述,可以看出,VO 语言的主观化成分左移是其强势表现,而OV 语言主观化成分左移和右移均比较明显,两种语言类型在主观化成分的句法操作上形成如下的四分位格局:
左移 右移VO +OV++
由上表可见:VO 语言中的主观化成分在句法上通常表现为左移,而OV 语言的主观化成分既有左移也有右移。 该表述可进一步概括为“如果一个语言中的主观化成分具有右移表现,则该语言也一定具有左移的主观化成分”。 这一概括是对Traugott (2010)关于“VO 语言主观化成分倾向于左移,OV 语言主观化成分倾向于右移”的修正和完善,特别是对OV 语言而言,其主观化成分在句法操作上未必是右移,也有可能是左移。
上面四分位表说明,主观化成分左移是一个优势分布,而右移是一个劣势分布,造成这一局面的原因在于句法结构类型与说话人因素的相互竞争而使然。
从句法结构上看,左分枝的OV 语言为核心居右的结构,而主观化的一个强势表现是“避重就轻”,即原来语义比较厚重的成分在主观化的作用下逐渐变得虚灵轻盈,成为一个语义辖域泛化扩大的辅助成分(Company 2006:375 -397),该成分在OV 语言中必然要紧临居右的核心,由于核心V 的左端被O 占据,使得主观化成分的理想位置是V 的右侧,这符合句法的“语义紧密原则”(金立鑫 于秀金2012:496 -509)。 下例日语动词shimau 说明这一主观化的句法机制。 ⑤a 中的shi⁃mau 为实义动词,而在⑤b 中则居于主动词yakete的右侧,成为一个表达完成义的体助词,在⑤c 中则进一步由完成体助词演变为表达说话人的情感态度,如释然、高兴,激动等,同样居于核心动词的右侧,在语义关系上是对前面命题结构的阐释。
但是,从言者认知的角度看,一个语词发生主观化后,必然与句中原来的命题成分之间的组配关系变得松散,而同说话人及说话人所在的“场”的关系得到加强,根据认知表达的“先来后到”原则(Osgood, Bock 1977:89 - 140) 以及语篇的“旧—新”推进模式,说话人最先表达与自己相关的、已知的信息,这就导致主观化成分通常是最先表达,从而置于句法左端。 因此,OV 语言主观化成分同时存在句法结构类型和言者认知因素的相互竞争,使得右移和左移均比较明显。
相比OV 语言,VO 语言则体现出句法因素与说话人因素的统一。 句法上,VO 语言的“核心居左”分布导致轻盈的主观化成分理想的位置是核心的左侧,满足修饰核心而要求的“语义紧密原则”。 同时,这样的左移也满足说话人在认知表达上的“先来后到”原则,实现了句法和认知的统—。 相反,VO 语言主观化成分右置的成本是比较高的(Yap et al. 2014:208),它同时违反结构上的“语义靠近原则”和认知表达的“先来后到”原则,是一个绝对劣势的句法布局。
左移相对于右移的优势分布同时得到语频的验证。 Lenker(2010:197)指出,从类型学上看,句尾位置是认知性连接成分的劣势位置,虽然这些成分的位置比较灵活,但在绝大多数的印欧语中,认知性连接成分一般出现于句首或句中,很少出现在句尾。 例如,Aijmer(1997:23)对英语的主观性结构“I think”的句法位置进行语频统计,其语料中有1,377 例出现于句首,而句尾只有221 例,反差明显。 话语标记亦是一个显赫的主观范畴(Fischer 2006:34 -39)。 Lenk(1998:51)指出,话语标记通常在话语单位中位于句首,如法语中的alors 和donc 在句首和句尾的出现频率非常不平衡,左端要显性地高于右端,二者大约为8:2 的比例。 Ghezzi 和Molinelli(2014:117 -150)同样指出,意大利语中的话语标记guarda (well)、prego(pray)和dai(give)在左端的频率要远远高于右端。 而英语中几乎所有的话语标记均可发生于左端句首位置,少数几个可以出现在句中,出现于右端句尾位置的更少(Fraser 1999:938))。 Simon⁃Vandenber⁃gen 和Aijmer(2002:13 -36)甚至用句首位置来区分话语标记与其它副词,能出现于句首位置的副词同时也是话语标记,但反之不然。 曾立英(2005:16)亦指出,汉语中的话语标记“我看、你看”在左端句首的频率同样远远高于右端。 这些现象从语频上证明主观化成分左移是一个优势分布。
从语源上看,OV 语言中的左移主观化成分和右移主观化成分有一个大致的来源分工。 左移成分多是由原来的连接性成分演变而来,而右移成分多源于最初的动词、名词或形容词等核心词类。 例如,韩语中的修辞性疑问话语标记来源于条件句的前件引导词,发生主观化后继续保留左端位置,而句尾表达主观情感的成分最初位于左置的从句句尾位置,发生主观化后处于右置的主句句尾,成为一个不受听者社会地位影响的句尾主观成分(audience⁃blind sentence⁃enders)(Rhee,Koo 2017:112)。 而VO 语言的主观化成分除句尾语气词外,其不同的来源总体上表现为左移。但有些成分一旦发生主观化左移后,亦逐渐产生右置的可能(Yap et al. 2014:202),这是因为左移导致语词的意义变得虚化轻盈,从而更容易“走动”,这种先左移后右移的特性其实也说明左移对主观化成分的强吸附性。 例如,意大利语中的主观性标记prego 左置为其优势位置,通常表达委婉请求、话轮管理或离别时的说辞,而右置晚于左置而发生,通常预示话轮的结束,表达言听双方之间一种礼貌的认知协调(Ghezzi, Molinelli 2014:13 -14)。 根据认知语言学“形—义”组配的构式观,这种既可左置也可右置的主观化成分显然因其不同位置而存在差异,表现在如下方面:
(1)左端更具言者认知性,右端更具命题述补性。 由于左端位置更多体现言者承诺,对后面命题的依赖较小,独立性较强,因此,左移主观化成分具有“文本组织性”“认知框架性”“话轮控制性”“话语独立性”“心理空间建构”等功能,而右端位置则体现言者对听者之于命题内容的关注,具有较高的命题依存性(Rhee 2013:7 -9),因此,右移主观化成分通常只表现一种言听双方的互动性关注(Sato 2017:94)。 概言之,左置主观化成分的功能要强于右置,左置成分以言者为导向,而右置成分则以听者为导向。
由于言者在任何时候均是概念表达的出发点,因而句首具有统摄全句语义辖域的能力,Crompton(2006:249)称其为“超句辖域”(supra⁃sentential scope)。 Quirk 等(1985:512)亦指出,句首位置的附加语具有与全句(甚至由两个并列小句组成的复句)建立相关性的潜能,而句尾附加语则通常具有局部述谓性,只与其所在的小句相关。 例如,英语中右置的actually 是对前述命题真值的加强,then 是对命题有效性的寻求确认,though 修正前述话语语力;anyway 表达对前述信息的确定性(Haselow 2012:190 -201),这些义项均只适合出现于句尾,当它们置于句首时,其共同的义项则变为“转折”。 同样,⑥a 法语中左置的moi 具有“场”指示功能,是说话人对“自我”的提及,而⑥b 中右置的moi 则是对前述话语的述评,表达说话人对该命题的怀疑心理:
从语用的角度看,左端的句法结构比较松散,是一个言者设定认知基调的位置,而右端位置体现出言者对命题的述补,具有较强的可扩充性,这使得居右的话语单位在界限上具有不确定性,说话人即使表达结束,如果意欲修补,也会便于进行信息添加,从而造成右端的主观化成分多集中于口语表达,而左端的主观化成分在口语和书面语中均有较大的使用频率(Haselow 2011:3604)。
(2)左端主观性成分比右端主观性成分更具有“独立性”。 左置成分具有与句子核心命题相对独立的潜能,甚至以零形式实现对命题的态度表达(Company 2006:393);相反,右置成分通常需要黏附于其前面的核心成分而发挥功能,其自身很难进行独立表达,这就使得左置的主观性成分在语义强度上更能体现“言者承诺”(speaker commitment),如:
⑦a. I think he is going to lose the game.
b. He is going to lose the game, I think.
⑦b 中的“I think”体现出说话人在结束前述话语后,随即对其确定性程度进行补充,同时还可以减小前述话语因“过于绝对”而可能对听者产生的面子冲击,具有礼貌的效果(Sato 2017:84),相反,⑦a 中的“I think”体现言者对自我观点的直接表态,具有较强的确定性,该“I think”甚至可以省略(零形式)而不影响后面命题的语力。 下面例⑧和例⑨分别是日语和罗马尼亚语的例子:
⑧中的日语话语标记dakara 为左置成分,与其对应的同源形式kara 为右置成分,二者均具有主观性,但kara 必须黏附于谓语动词后,dakara则具有相对的独立性,在语调上有一个短暂的停顿(Onodera 2004:212)。 ⑨中表示请求的话语标记hai 置于句尾时(⑨a),表示言者向听者寻求商议,并弱化前述话语的祈使语气,当置于句首时,则表示言者的自我意愿(⑨b)或认知判断(⑨c),而一旦表示言者的认知判断,其很难右置,如⑨d.
左移和右移的独立性差异还体现在语调模式上。 右移的主观化成分在语调模式上必须遵循前面宿主(host unit)所设定的完整的句调模式,主干成分往往获得高音调,到句尾时逐渐降低,以便为结束整句做准备(Haslow 2012:186),如⑩中英语句尾的then/even 均为降调,但是,当then/even置于句首时则通常为升调,如⑩c:
同样,在西佛兰德语(West⁃Flemish)中,话语标记ze(看)在句末为降调用法(zè)([11]a),表示对前述话语在举信度上的确认,如为升调(zé),则通常置于句首([11]b),表示言者对信息重要性的提示,句首不能使用降调,如[11]c:
当然,不同语言在左置和右置时的语调模式存在差异。 下面[12]a 荷兰语中左置助词he 通常为降调,表达言者的一种主观的不满情绪,而[12]b中右置的he 则通常为升调,表示言者寻求听者的一致认可,邀请对方对前述命题进行回应:
本文从VO⁃OV 这一语言类型参项的角度对主观化的句法操作现象进行研究,指出VO 语言中的主观化成分在句法上通常表现为左移,而OV 语言的主观化成分既有左移也有右移,也就是说,如果一个语言中的主观化成分具有右移表现,则该语言也一定具有左移的主观化成分。 造成这一格局的原因在于句法结构类型与说话人因素之间的相互竞争。 对于那些既可以左移也可以右移的主观性成分来说,左移和右移的主观性有着本质的区别。
本文结论在某种程度上为汉语作为VO 语言提供了主观性维度的佐证。 张国宪(2009:356)指出,汉语动前式的“在+处所”相比动后式的“在+处所”具有更高的主观性,张赪(2002:246 -250)从历时的角度证明汉语方所成分从动后移至动前的过程,说明汉语方所成分的主观化同样为左移。 此外,汉语中大量的镜像表达式(张黎2003:30 -39)也整体性表现为主观性成分左置的倾向。 当然,将汉语纳入世界语言框架内进行更具体的主观性分析仍需大量的后续个案研究。
注释
①Yap 等(2014:179 -220)分析汉语6 类右置主观化成分,其中5 类为语气成分,另一类为左移后继而右移的成分,说明右移对汉语主观化成分不是一个优势选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