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产价值判识对社区态度及参与的影响机理分析
——基于杨柳青古镇513位居民的问卷调查

2020-04-08 05:15青木信夫徐苏斌
关键词:保护意识遗产态度

王 雪, 青木信夫, 徐苏斌

(天津大学建筑学院, 天津 300072)

近30年来,文化导向的城市复兴运动在全球范围蔓延,逐渐引起国内对本土文化资本的重视,而社会大众则是传播文化意义的最广阔的人力资本。2017年1月,国务院印发《关于实施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传承发展工程的意见》,要求文化遗产保护与传承须“贯穿国民教育始终”,充分调动全社会的积极性与创造力。以天津为例,自2015年,由本土遗产保护志愿者发起的“文化遗产课堂”在多所中小学陆续开课,致力于将遗产保护由社会共识发展为国民常识①。2018年1月,发表了《关于将文化遗产教育纳入国民教育体系的天津共识》,呼吁将遗产保护扎根于全民教育。

遗产价值的公众普及计划旨在提升全体社会对遗产价值的认知水平和保护意识。由此也牵引出一些有待深入探讨的问题:1)社区成员对本土遗产价值的认可是否会对基于社区的活态遗产保护起到积极影响,在何种程度、以何种方式发生作用;2)本土遗产价值判识水平对社区态度及参与的作用是否需要第三因素进行中介。为检验上述问题,本文将基于对遗产社区居民的数据采集,以定量分析方式呈现遗产价值判识对社区态度及行为的作用机理,并识别有效的中介变量,为推行在地遗产保护提供借鉴。

一、 基于社区的遗产保护

1. 概念缘起

作为社会学术语的社区起源于滕尼斯提出的“共同体”概念,用以表达由共同价值观与传统所维系的公共生活形态,是人类存在的基本方式。战后西方国家兴起的各种社区发展计划为社区概念中加入了地方性自治自救、公民参与等行动组织涵义[1]。国内对社区概念的引介始于80年代,伴随着单位制的退隐,社区作为一种新型社会管理方略广泛出现于学术和政治话语中。在与之相伴生的“社区制”和“社区建设”理论中,社区是中国体制背景下的社会管理单元和基层政权形态,与行政辖区相关联[1]。但狭义的社会单位意义的社区并不适用于遗产保护语境,作为遗产保护对象和利益相关者的社区,是将遗产置于城市发展大背景中作为具有独特社会价值的城市生活共同体而被提出[2],因此这里还需回归其一般概念。英文Community的语义宽泛且复杂,社会学中对其定义达百余种,这些表述虽庞杂,但仍可厘出共性特征。归纳起来,社区有空间和社会关系两个基本属性,前者指社区具有一定的地理界域,后者指聚集于其中的人群彼此之间形成社会纽带和情感联系[3]。对于遗产保护领域中的社区,承载遗产资源的历史环境是其空间维度,社会维度则表现为人们以文化独特性、恋地情结、共同历史、集体记忆和共同利害关系为纽带建立的认同感、归属感以及对遗产资源的责任感。此时,社区最鲜明的特征是一种集体认可的“社会文化圈”意识。

随着遗产概念的外延不断拓展,将历史区域的整体人文环境及非物质层面纳入保护视野,遗产保护已经发展为对地方社会的保护,并且被置于城市可持续发展的工作框架之下,倡导一种基于社区的保护方法,将遗产作为改善当地生活质量、促进社会凝聚力的区域资源,同时更是对文化需求与认同的唤醒,对地方记忆的重温,以透过本土社会动力在空间中表现出文化的生机。因此,重建社区文化生活是可持续遗产的题中之义。1979年,《巴拉宪章》提出社区参与对文化培育及可持续遗产管理的必要性。1987年,在《华盛顿宪章》中再次申明遗产保护首先涉及当地居民,鼓励社区积极参与,并建议制定从学龄儿童开始的基本信息计划。《瓦莱塔原则》进一步强调遗产对当地生活的融入,以及维护历史环境的无形要素,包括本土活动、文化实践、传统、记忆、文化指涉等。遗产保护哲学的人本主义转向很大程度受到段义孚[4]和Relph等[5]人文主义地理学家的地方理论影响。在这里,地方是一个饱含经验与意义的处所,是价值与归属的中心。地方意象的形塑源于记忆、情感和个人意向,并通过社群的共同语言、象征和集体经验不断被社会化[5]57。保存遗产实则是将这种共同记忆铭刻于历史景观中,成为地方认同与自我定义的参照点。

2. 本土社区的遗产价值认同

关于谁对遗产价值拥有话语权的争论(官方机构还是本土社区)兴起于80年代的西方社会,并引发遗产学界对本土文化认同、集体记忆及人与遗产之互动关系的关注,认为社区基于感官经历、情感共鸣与本土知识形成的地方化意义是历史环境重要的无形遗产因素,是其社会价值范畴[6]。社会价值的提出将遗产的文化意义安置于社区之中,而不仅仅是考古鉴定的客观考量。正如Smith[7]指出,遗产的本质是将某个群体所珍视的意义以回忆或纪念的方式象征化,由于它并非某些固有价值的载体,而是创造、强化、协商和传续价值的文化过程。英国遗产在1997年就提出非专家价值观的重要性,认为居民在经年累月的生活体验中视为珍贵的日常环境正是地方独特性所在[8]。Madgin等[9]研究发现,社区基于对地方的具体经验和情感依附等非理性因素能够概念化一种有别于官方论断的遗产真实性,将其称之为“平民的专长”。这一转向推升了一种非精英式的、社会包容性的遗产保护理念,将遗产话语及实践中的社区角色由“有关人士”跃升为本土化“专家”[10]。然而,在中国参与式方法仍处于概念引入阶段,在大多数案例中,社区只是“参加”,而非“参与”[11]。

3. 遗产资源开发的社区后效

在澳大利亚遗产委员会的一份报告中,指出当前遗产管理因无法捕捉到历史、文化与社会的广度和深度而饱受谴责,其中一个重要因素就是丧失遗产与社区的亲密性[7]73。遗产最核心的意义是通过对过去的集体叙事来表达共同的观念与价值,并为激发社区活力创造基础[12]。而现实中,遗产项目往往沦为市场需求操控下的消费品[13],将本土社区边缘化或化石化。我国学者以西安兴教寺和丽江为例表明,权威话语主导的遗产实践会对本土社区造成空间隔离、情感放逐和价值观改变等三类文化冲击[14]。大量实证研究还表明,遗产资源开发活动对本土社区的经济、社会、文化、环境等多维度带来深刻影响,包括经济振兴、设施改善、文化自豪感提升等积极方面,以及文化同化、本土传统的符号化和商业化等消极方面[15-17]。这些影响因素在旅游学界已发展出较成熟的定量评价体系,且旅游感知影响下的居民态度和支持行为得到密切关注[18-20]。一些研究将遗产保护因素纳入可持续旅游的研究范畴[21-22],而专门针对社区视角的遗产保护态度及行为研究,特别是定量研究则相对稀缺。

二、 研究设计

1. 方法概述

本研究采用结构方程模型进行数据分析,按如下步骤进行:1)基于既有理论、现状预调研和访谈等,提出预设潜变量及因果关系假设,构建结构模型;2)为各潜变量赋予观测指标,构建测度模型;3)采用问卷调查为各观测变量收集样本数据;4)探索性因子分析(EFA)与验证性因子分析(CFA)检验测度模型的信度和效度;5)理论模型拟合度检验,即数据呈现的实际结构与预期的吻合情况,以此评价假设结构的合理性;6)路径分析,以回归结果的显著性水平判断该路径所代表的因果假设是否成立。本研究采用AMOS 21.0作为建模工具,辅以SPSS 22.0进行因子分析。

2. 研究对象——杨柳青古镇

杨柳青镇位于天津市西青区,面积为13平方公里,常住人口约12万。古镇依傍京杭大运河而建。历史可远溯至北宋景德年间,明代得漕运之利而成为商贸重镇,民间手工艺也由此繁荣。当地民俗文化十分活跃,以杨柳青年画最具代表性,此外还有剪纸、砖雕、折扇等民间艺术形式,同时保留大量明清建筑遗存,形成独具特色的人文景观(见图1)。2008年,杨柳青被列为第四批中国历史文化名镇,目前当地被认定的遗产项目有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1项(杨柳青年画)、国家级文物保护单位2项(石家大院、大运河西青段)、天津市非物质文化遗产2项、天津市文物保护单位6项,区级物质及非物质文化遗产约20项。

选择杨柳青作为调查区域基于以下几点理由:1)文化形态保持较好的历史延承性;2)遗产资源分布集中,特别是以民间文化为特征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对于非物质文化遗产而言,本土社区充当着文化载体和传承主体的角色,因此文化认同对遗产活态延续更具决定作用;3)近年来杨柳青着力发展文化产业与旅游业,本土社区作为核心利益相关者,其对于遗产保护与开发的态度很大程度上影响着遗产管理的可持续性。

3. 数据采集

本研究采用5点态度量表编制结构问卷,其中1=强烈反对;2=反对;3=中立/不确定;4=赞同;5=强烈赞同。“遗产相关行为”变量按5分级评估频率:1=几乎不做;2=偶尔做;3=有时做;4=经常做;5=频繁做。观测指标的设定原则以参考相关领域经典文献为主[18-20,22-28],并基于预调研结果与居民实地访谈反馈而有所调整。问卷发放时间为2017年5~8月间,地点限定在杨柳青历史风貌核心保护区的周边社区。把600份调查问卷随机发放给当地居民,共回收513份有效问卷,有效回收率为85.5%,问卷样本人员信息见表1。

表1 样本人员组成

三、 遗产价值判识对社区态度及参与的影响机理结构

遗产价值判识对社区态度以及参与的影响机理结构假设理论模型见图2。

1. 自变量与因变量

本土社区对遗产的价值认知及文化认同有利于遗产资源可持续利用,这一点在遗产保护学界已得到广泛认可[29]。居民的价值判识水平会引起何种社会心理反应,进而如何作用于其意识和行为则是本文研究的主线。因此,理论模型的自变量为社区成员对本土遗产的价值判识。关于价值评估指标,官方遗产机构大多采用基于价值类型的指标集(如历史价值、社会价值、经济价值、美学价值等),但此类评估体系被指出过于晦涩,不利于公众对遗产重要性的理解[30]。调查民众视野下的遗产价值须选择更直接且接近切身经验的评估标准,本文参考Mcdonald[23]的研究,按照脆弱性(VR1、VR2、VR3)、历史延续性(VR4、VR5、VR6)和重要性(VR7、VR8、VR9)3个维度设定观测指标。

本土社区的文化参与度既涉及意识层面对遗产保护的支持态度,又涉及行为层面对遗产相关活动的身体力行。因此,理论模型的因变量定义为遗产保护意识和遗产相关行为两个因子。根据Homer和Kahle[31]提出的“价值-态度-行为”模型,基于内心对某一事物的评价结果而表现出不同程度的赞同或反对,这一过程就被认为是态度的形成,态度和意识是在个人价值体系的作用下被形塑,并最终会引起相应的行为反应。基于这一逻辑得出以下假设:

H1a:遗产价值判识对遗产保护意识有直接的正向影响效应;

H1b:遗产价值判识对遗产相关行为有直接的正向影响效应。

2. 中介变量

(1)地方依恋。地方依恋本质上是个体与其居住环境之间形成的积极情感连结[25-26],环境心理学研究已证实了地方依恋与环境认知及其保护意识之间的关联[32-33]。过往研究还发现,地方依恋的社会心理效应在城市建设活动中表现十分显著。如灾后重建时,人们希望复原曾经的城市环境,而反对空间格局上的重新规划[34]。在遗产旅游地,地方依恋被证明对本土居民的遗产保护意识产生积极影响,甚至超越经济利益的诱惑[24,35]。因此,对熟悉的物理环境和社会网络产生依恋情绪,应是推动地方文化保护、对抗大规模城市开发的重要力量。同时有研究指出,当人们对家乡的历史与文化有深度认知时,会对该地方投入更多资源与精力,从而升华为深刻的恋地情结与地方感[5,36]。基于这些论断推出以下假设:

H2a:遗产价值判识对地方依恋有正向影响效应;

H2b:地方依恋对遗产保护意识有正向影响效应;

H2c:地方依恋对遗产相关行为有正向影响效应。

(2)对待传统文化的态度。在历史与现代文明渐进式的融合过程中,人们总是面对来自自身过去和外界环境两种文化的交错。价值取向的个体差异会衍生出对待传统文化的态度分野,这一心理前情是影响遗产保护意识与行为倾向的重要原因。认知和情感是态度的两个构成要素,也是本研究中为该潜变量设定观测指标的依据,对待传统文化的态度一方面体现在知晓和见解等认知维度(ATC1 & ATC2),另一方面是兴趣和偏好等情感维度(ATC3 & ATC4)。态度作为一种持久的心理倾向,是基于特定的经验、信仰和感受而形成,是解释并预测认识及相关行为的重要因素。根据此逻辑得出以下假设:

H3a:遗产价值判识对文化态度有正向影响效应;

H3b:文化态度对遗产保护意识有正向影响效应;

H3c:文化态度对遗产相关行为有正向影响效应。

(3)社区对本土遗产的经济/非经济获益感知。微观社会学家将经济学的投入产出关系应用于社会行为分析,认为人类行为总是趋向于最大限度的合理化,即以最小代价获取最大收益,而代价与收益的范畴不仅限于物质方面,也包括精神方面。社会交换理论基本认同这一前提,认为利己主义、趋利避害是人类行为的基本原则,因此社会活动本质上是一种交换,交换的内容包括报酬、资源、情感、公正性等。当个体评估某种行动的结果越有价值,就越有可能做出该行动。当面对多种行动方案时,行为者趋于选择获益最大的行动,这就是社会交换理论的价值命题和理性命题[37]。将此思想推演至本研究,当居民感知到遗产保护有利于社区发展及个体生活体验时,这种利益感知会成为支持态度与行为的最直接动机。鉴于经济动机与非经济动机的实质差异,并可能衍生出不同的态度及行为结果,该理论模型中将经济效益与非经济效益区分为两个潜变量,分别探索其社会效应。由此得出以下假设:

H4a:遗产价值判识对经济获益感知有正向影响效应;

H4b:经济获益感知对遗产保护意识有正向影响效应;

H4c:经济获益感知对遗产相关行为有正向影响效应;

H5a:遗产价值判识对非经济获益感知有正向影响效应;

H5b:非经济获益感知对遗产保护意识有正向影响效应;

H5c:非经济获益感知对遗产相关行为有正向影响效应。

四、 模型评估与假设检验

1. 模型评估

探索性因子分析(EFA)的目的在于将观测变量综合为若干核心因子,以揭示数据的本质结构,判断结构模型中的预设潜变量数目是否合理,以及观测变量与潜变量的匹配情况。首先对样本进行Bartelett球形检验与KMO测度检验,KMO值越接近1,表示变量相关性越强,因子分析越有效。结果显示Bartelett球形检验显著,KMO值为0.93,表明非常适合因子分析。进而采取主成分分析法对36个观测变量进行降维处理,根据特征值大于1的原则,总共提取到7个相互独立的主因子(见表2),符合理论预期。7个因子累计方差贡献率超过70%,说明模型能够反映原始数据的绝大部分信息。经过最大方差法旋转后的因子荷载矩阵呈明显的7因子结构,观测变量的因子载荷介于0.666~0.874,且均只在其指定潜变量上有较大载荷,因子单维性得到验证。EFA检验结果表明预设潜变量具有良好的代表性和区分度。

表2 探索性因子分析结果

注:VR=遗产价值判识;AHC=遗产保护意识;HRB=遗产相关行为;PA=地方依恋;ATC=文化态度;EBH=经济获益感知;NBH=非经济获益感知。

验证性因子分析(CFA)的目的在于通过评估测度模型的信度和效度,进一步检验观测指标与因子的关系是否与预期相符。信度用Cronbachα系数考察,高于0.7则认为信度达到理想水平。本研究中,量表总信度为0.933,潜变量的组合信度在0.764~0.948之间(见表3),说明量表具有良好的可靠性。效度用聚敛效度(CV)和区分效度(DV)考察。CV反映各观测变量对指定潜变量的解释力,用因子载荷与平均方差萃取值(AVE)考察,标准化因子载荷大于0.5,且AVE大于0.5时,认为CV良好。DV反映潜变量之间的差异性,如果AVE平方根高于该潜变量与其他各潜变量的相关系数,表明DV良好。表3显示本研究中各观测指标的因子载荷在0.661~0.902之间,且均在p<0.001水平上显著;AVE在0.502~0.739之间,均高于建议阈值0.5,因此CV满足要求。同时,表4表明DV通过检验。因此,测度模型的信度和效度能够得到保证。

表3 验证性因子分析结果

注:VR=遗产价值判识;AHC=遗产保护意识;HRB=遗产相关行为;PA=地方依恋;ATC=文化态度;EBH=经济获益感知;NBH=非经济获益感知。

表4 区分效度检验

注:加粗数字为AVE平方根;其他数字为两个潜变量的相关系数;VR=遗产价值判识;AHC=遗产保护意识;HRB=遗产相关行为;PA=地方依恋;ATC=文化态度;EBH=经济获益感知;NBH=非经济获益感知。

拟合度检验是比较假设模型的结构关系与实际情况的符合程度,用若干拟合度指标考察。模型报表显示,模型拟合度较为理想,即该模型对实际数据的拟合能力良好。

2. 假设检验

采用极大似然法对结构模型的路径系数进行参数估计,输出结果见表5,理论模型提出的14条假设中,H1a和H1b不显著,其余12条路径均呈显著的正向影响关系,说明遗产价值判识对本土社区的遗产保护意识及遗产相关行为的影响并不是直接的,而是必须经由第三变量的中介作用才能实现,而理论预期中提出的4个中介变量被证实其中介效应均成立,检验结果见图3。

表5 路径分析结果

注:*在p<0.05水平上显著;**在p<0.01水平上显著;***在p<0.001水平上显著。

五、 结 语

本研究证明,遗产价值判识可以通过地方依恋、文化态度和遗产获益感知等中介因素,对本土社区的遗产保护意识和遗产参与行为产生间接正向影响,说明通过教育、宣传等形式推进遗产价值普及可以产生多方面积极社会效应,包括强化人地情感纽带、回归传统文化自觉与自信,以及提高遗产资源的社会认可度。这些社会心理过程反映在遗产保护领域,就会表现为本土社区的态度支持和行为参与。

遗产价值判识水平对地方依恋有积极作用,说明对地方历史文化的价值认知是人地纽带的重要来源。环境心理学研究认为,情感与认知共同构成了人与地方的亲密关系。其中,认知维度是基于记忆、信仰、知识等建构的象征性人地纽带,涉及地方带给人们的独特性与区别感,以致于人们会将独特的地方元素纳入自我定义。本土遗产价值判识正体现了与地方独特性相关的文化认同与自我认同的确立。在当代社会的高度流动性下,如人口迁移、资本全球流动等,使地方依恋遭遇极大挑战的环境下,提升民众的遗产价值认知水平可以为地方认同提供重要参照,对当今城市中普遍存在的人地疏离起到缓解作用。已有研究表明,长期人地互动是建立地方依恋的必要条件。因此,提升本土社区遗产保护意识和参与行为还需考虑宏观城市层面的外力影响,警惕城市更新进程中大规模居住迁移对地方社会文化的瓦解。

遗产价值判识水平对文化态度有积极影响,说明加强社区成员对本土文化遗产的理解有助于社会大众正视传统文化,回归文化自豪感。本土社区既是文化传承者,也是文化创造者,特别是对于文化特质鲜明的传统村镇,居民的文化取向决定着地方文化韧性和未来发展方向。在信息时代全球文化传播的冲击下,认同危机的扩散使遗产保护亟待被提升至“文化安全”战略视角,因此应当充分认识到本土居民对维持地方文化张力的作用。将遗产认知普及计划纳入社区发展工程有利于社区成员建立正确的文化价值观,并激发其对本土文化的自主保护能力与积极性,这为抵御地方传统流失、文化同化提供了切实可行的路径。

遗产价值判识对遗产获益感知的正向影响表明,人们对本土遗产价值的认知水平越高,就越能够意识到遗产资源为个人及社区带来的切实利益,而获益感知就是推进在地遗产保护的最直接动力。大量实证研究表明,本土居民的支持是可持续遗产项目的前提。因此,在遗产保护及活化项目的策划阶段率先引入扎根社区的遗产价值普及活动,可以使居民充分认识到遗产资源对社区生活质量的实际意义,这将有利于在项目执行阶段促成不同利益相关者达成一致目标,并激励居民的积极参与,从而降低遗产保护活动的社会风险。

本研究将杨柳青作为研究对象虽具有典型性,但并不能代表所有文化遗产类型,且社区态度受地方经济水平、社区类型以及遗产保护和开发状况等多因素影响,因此后续研究在目标区域的选择上还应多元化扩展。量表的科学性还有待进一步完善,例如根据遗产类型建构不同的遗产价值判识指标体系。同时,定量数据对实际情况的解释力有限,后续研究应结合访谈、参与式观察等定性调查对社区态度、价值观以及塑造这些心理状态的深层动因作进一步剖析。

注 释:

①“文化遗产课堂”由天津遗产保护志愿者穆森发起,2015年11月5日在丁字沽小学正式开课。教育界、文史考古界学者成立专家组予以智慧支持,全程参与课程建设、教材编制与教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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