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障人士口述影像服务的实践与思考——以广州图书馆为例

陆秋洁

(广州图书馆，广东 广州 510623)

1 视障人士概况

根据首都医科大学附属北京同仁医院网站信息，2014年，全球2.85亿的视力残疾(包括盲和低视力)患者中，约有 8 000 万集中在中国，中国为全球拥有视力残疾患者最多的国家。中国是世界上盲人最多的国家之一，也是视力残疾患者最多的国家，全国盲人达700多万，占世界总数的18%，这个数字非常庞大。失明及视力残疾人群已成为我国经济和社会发展的巨大负担[1]。视觉是人类获取信息的重要渠道，我们生活中大部分的信息从视觉中获取，少部分的信息由听觉获取，而由触觉与其他感官器官获取的信息比较少。视障人士不能目睹世界万物，不能透过视觉获取信息，无法直接感知影像的意义与图形的美感，口述影像服务针对视障人士的这些认知特点，通过语言的描述让视障者弥补视力上的障碍[2]。

2 口述影像的定义

口述影像服务(Audio Description或Descriptive Video Service)简称口述影像，是一种通过口语叙述的方式，将视障人士无法接收的影像信息转换成语言，让视障人士能克服视觉障碍，协助他们克服生活、学习和就业环境中各种影像障碍的服务。简单地说，口述影像就是“把看见的说出来”[2]。视障口述影像服务通过把影像讯息转化为口语或文字叙述，帮助视障人士克服多方面的影像障碍。我们可以把口述影像员视为“视觉图像的翻译者”，翻译员是把一种语言翻译成另一种语言，而口述影像员则是把视觉语言翻译成口头语言[3]。

3 国内外口述影像发展情况

在一些西方国家，如英国和美国，很容易在电影院中找到口述影像服务。在英国，超过300家电影院配备了数字剧院系统(Digital Theater Systems，DTS)或杜比输送装置(Dolby Delivery Unit)以提供口述影像服务。口述影像服务源于欧美，据说在1964年，美国有一位全盲的教育部门职员知道有针对听障人士制作的影片字幕后，即建议也要为视障人士提供口述影像服务[4]。1970年，美国人弗雷泽(Frazier)在硕士论文中提出了口述影像的概念，成为研究口述影像行为与艺术观念的第一人。在美国，至少有9个州的电影院提供口述影像服务。如今，美国的视障人士口述影像服务已发展得比较成熟。在当地首映的电影中，60%以上附有口述频道，被制作成有口述频道的DVD也有40%之多。美国盲人理事会(American Council of the Blind)自2009起推行一项名为“Audio Description Project”的计划，通过培训专业口述员，制订口述频道的准则，加强教育和鼓励相关的学术研究来提升美国口述影像服务的水平[2]。

在我国，香港地区视障人士的人数约为12.2万人，大部分口述影像服务由当地非政府组织负责开展，公共图书馆较少涉足[4]。在过去几年中，香港口述影像服务经历了快速增长，逐渐涵盖各种产品，包括电影、表演和视觉艺术。口述员还可以担任导游。自2009年3月起，香港盲人辅导会提供定期电影放映口述电影服务，每月2—3次。该组织自2011年起举办户外活动，为视障人士提供口述服务，如参观立法会大楼、参观香港湿地公园等。香港政府也通过制作关于口述影像服务的短片，表达对视障人士特殊需求的关爱。这些活动不仅使视障人士能够通过参加文化和体育活动融入社会，还提高了社会对视障人士需求的认识。

香港注重口述影像服务的培训，口述影像服务培训在香港的学术界和专业界都有所发展，还被纳入一些学位课程。2011年，创意香港(Create HK)资助及实施了一个为期一年的“香港电影口述影像发展计划”，来自美国和中国台湾的两名国际专家参加了专业研讨会。香港残疾人艺术协会于2013年4月初举办发展口述影像服务技能讲习班，内容侧重于视觉和表演艺术的发展。来自美国的专家被邀请分享口述影像服务的经验，并指导参与者如何编写口述影像服务脚本以及如何通过口述描述绘画、照片、戏剧和歌剧。培训在提高认识和提供高质量的口述影像服务方面发挥重要作用。虽然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口述影像服务在香港日益受到的关注。

台湾地区的视障口述影像服务始于淡江大学教授赵雅丽的口述影像服务研究，她将“口述影像服务”定义为“一种为视障者描述其无法收视之影像画面，以协助其有效观赏电影的语言工作”。台湾口述影像发展学会于2002年6月成立，是台湾第一家开始研究并制作口述影像服务产品的机构[2]。

中国内地口述影像服务的开展起源于北京红丹丹教育文化交流中心。北京红丹丹教育文化交流中心(简称“红丹丹”)于2003年7月在北京成立。该中心致力于为视障人士提供无障碍文化服务产品；倡导社会为视障人群提供融合性支持环境。其品牌助盲项目《心目影院》服务内容是为盲人讲电影，有两种服务形式：一是2005年至今，每周六上午志愿者来心目影院为盲人进行现场讲述服务；二是为不能走出家门的成人视障者及盲童制作并免费提供音声解说版高品质电影[5]。

国内公共图书馆的口述影像服务主要以无障碍电影为主，包括现场讲述与制作无障碍电影。据不完全统计，包括北京、天津、上海、哈尔滨、重庆、武汉、黄石、长沙、徐州、广州、深圳等多个城市的公共图书馆开展了无障碍电影体验活动。中国盲文图书馆自2011年新馆建成后，在信息无障碍中心设立了口述影像馆为视障观众讲述电影，并积极组织了多期口述影像志愿者培训，2013年已拥有口述影像志愿者60名[6]。

4 公共图书馆开展口述影像服务的必要性

4.1 开展口述影像服务是公共图书馆的基本职责

《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公共图书馆宣言1994》明确提出：每个人都有平等享受公共图书馆服务的权利，而不受年龄、种族、性别、宗教信仰、国籍、语言或社会地位的限制。对因故不能享用常规服务和资料的用户，如少数民族用户、残疾用户、医院病人或监狱囚犯，必须向其提供特殊服务和资料。公共图书馆是公益性文化事业的重要组成部分，具有社会教育的职能。每个人都应平等享受图书馆提供的文化服务。由于视障人士自身有缺陷，图书馆开展口述服务，能让他们平等欣赏影像作品，是公共图书馆基本职责所在。

4.2 开展口述影像服务体现对视障群体的文化关怀

习近平总书记强调：“全面建成小康社会，一个也不能少。”这个“全面”体现了覆盖的人群和涉及的领域，所有人群都不掉队，都能享受到新时代发展的成果，包括美好生活的精神文明成果。残疾人事业是党的一项重要和特殊的民生工程，满足残障群体的文化需求是衡量一个地区文明进步的重要标志。作为公共文化服务机构，公共图书馆对视障人士开展口述影像服务，是对视障群体的文化关怀。

4.3 开展口述影像服务能增强视障人士社会归属感

口述影像服务能够让视障人士了解到各种影像内容的含义，从而平等地参与文化娱乐活动，感受生活的丰富多彩，活得更有尊严，增强社会归属感。

5 广州图书馆口述影像服务发展情况

广州图书馆的口述影像活动始于2009年，主要以播放无障碍电影为主，即专门为了方便残障人士观看的加入口述旁白的电影。后来以口述电影为主，即口述影像员利用简洁、生动的语言，将视障人士无法接收的影像信息描述、传达给他们，协助他们理解其内容。2013年，广州图书馆新馆开放后，专门设置视障人士服务区，空间布置及服务更加体现人文关怀。该服务区域设有低视力群体服务区、电子信息技术学习区、文献资料区、互动交流区，集宣传、展览、阅读交流等功能于一体。同年，开启视障人士参观图书馆活动，由馆员口述；2017年，开启粤语口述电影服务；2018年，开展口述绘本图书服务和口述足球赛服务，口述服务的范围逐渐扩大，口述的内容不断丰富；2018年，口述展览、博物馆，举办“亮心灯 看世界”参观广州市城市规划展览中心活动；2019年，口述《影像广州七十年》《珠江新城变迁二十年》两个展览；现场直播口述国庆70周年大阅兵。2020年上半年受疫情影响，不能现场举办活动，但口述影像活动没有停歇，开创线上无障碍电影展播活动，逢每周五举办，截至2020年9月，播放无障碍电影(含现场口述)31场。

5.1 广州图书馆口述影像服务分析

5.1.1 口述影像服务以口述电影为主。对比国内外的情况，广州图书馆开展视障人士口述影像服务起步比较晚，自2013年开始，口述影像服务的类型以口述电影为主，口述绘本绘画、博物馆、足球、直播等为辅。

表1 广州图书馆近年开展口述影像情况表(单位：场次)

续表1

5.1.2 积极引入社会力量参与合作。图书馆的人力物力有限，与社会力量充分合作才能使阅读推广活动走得更宽更远。2019年，视障活动合作伙伴已达25个，参与口述影像服务的有广州爱心读书团、星辰社、广州青年志愿者协会助残总队“心聆感影”项目组、广州基督教青年会(YMCA)、汇声绘影项目组、广州天河区盲人协会、佛山市图书馆，等等。合作伙伴充当活动策划者、主持人、口述员、场务秩序维护、接送残疾人等角色。合作伙伴们一如既往的支持与鼓励，为视障人士口述服务注入蓬勃生机与无限活力。

5.1.3 倡导残健融合。几乎所有针对残障群体的活动均由家属陪同参加，在场地允许的情况下，欢迎其他普通读者参加，让他们体验视障人士如何参与公共文化，让更多的公众了解残疾人，帮助残疾人。

5.1.4 不断创新服务内容和形式。近年来，广州图书馆不断创新视障人士口述影像服务活动的服务形式。从一开始的只放电影到后来的口述展览、博物馆、球赛、直播等，形式不断丰富。不但“请进来”，还“走出去”，去盲校、去社区、去电影院，与广州黄埔区图书馆合作、佛山市图书馆开展合作。

(1)首创口述直播阅兵式。2019年10月1日首创直播口述“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0周年阅兵式”活动，活动由广州市残疾人联合会、广州市民政局、广州图书馆、广州市盲人协会共同举办。当天，100余名视障人士，戴上FM接收器，在口述影像员的解说下“观看”专属于他们的国庆阅兵仪式。他们不仅能听到电视的直播讲解，还能现场听到口述影像员形象描绘受阅部队的服饰、颜色，先进武器装备的外形、搭载方式等信息。活动形式新颖，受到媒体和社会的广泛关注。

(2)开创口述非视觉茶文化活动。2019年，广州图书馆联合广州市越秀区捌零柒社会服务中心，展融文化空间，开展非视觉茶文化体验活动。活动邀请华南农业大学茶学系硕士、高级茶艺师，评茶技师李金燕为主讲嘉宾。2019年，共举办4期以“敬茶与感谢”“中国六大茶类”“潮汕工夫茶”和“寒露养生茶会”为主题的口述非视觉茶文化活动。活动以主讲人口述茶艺为主，在志愿者的帮助下，视障读者用手触摸茶具，并亲自品茶。

(3)开创了线上口述影像服务。2020年上半年受新冠肺炎疫情影响，口述影像服务转至线上，通过YY、企业微信平台进行直播，主要进行无障碍电影展播，口述展览。

(4)邀请视障读者参与策划活动。邀请广州图书馆读者委员会视障读者阿冲从视障人士的角度出发，参与策划活动。活动前，阿冲就如何引领视障人士入场对志愿者进行了培训。

(5)口述影像开启跨馆合作模式。2019年，分别与广州黄埔区图书馆、佛山市图书馆合作口述电影《三傻大闹宝莱坞》，初步实现文献资源共享，口述影像服务互通。

5.2 广州图书馆口述影像服务成效

5.2.1 媒体广泛关注。视障人士口述影像活动频繁受到各类媒体的关注与报道，仅2019年就有30多次。其中，“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0周年阅兵式”口述影像活动，使参加活动的视障读者精神振奋，共同见证伟大祖国的荣光时刻，共同祝福伟大祖国的繁荣富强。此次活动得到新华社等国家级主流媒体的认可，多个传统媒体及新媒体等共刊发了26篇原创报道，被其他网络媒体转载157次。新华社“新华视点”推送的《点赞！志愿者为视障人士口述直播国庆阅兵》视频新闻，浏览量达到600多万次，同时被南方网、金羊网、大洋网、深圳新闻网等广东主流网站推送，《北京青年报》做了专访。媒体的广泛报道让公众对残疾人群体有了进一步的了解，对提升残障人士共享文化服务和保障残障人士的文化权益有了更深的认识，有利于促进残健共融和社会的和谐稳定发展。媒体的广泛报道也让该馆的知名度提升，更多的机构慕名而来，希望合作，以帮助残疾人。

5.2.2 促进视障人士平等享有公共文化的权利。口述影像服务能让视障人士和普通人一样拥有平等和尊严。例如，口述阅兵式视障口述影像的直播在广东乃至全国，视障口述影像直播都是少有的，对部分第一次接触视障口述影像服务的视障人士来说，这场活动给他们带来的体验是惊艳的。活动让视障人士获得了与普通人平等地享受阅兵仪式直播的体验[7]。

5.2.3 口述影像服务受到社会认可。通过各类丰富多彩的活动，鼓励更多视障人士利用图书馆资源，大大提高了馆藏的借阅量和利用率。由于长期积极支持残疾人工作，真诚服务残疾人，广州图书馆荣获2019年“广东省扶残助残先进集体”“广东省巾帼文明岗”称号，广州图书馆视障人士志愿服务项目被评为2019年度文旅志愿服务示范项目。

6 口述影像存在的问题

口述影像服务处于发展的初期，虽然取得了一定的成绩，但是还存在很多不足。

6.1 口述影像服务专业程度不足

目前，国内的视障口述影像服务仍然处于起步阶段，面临口述影像员缺乏、口述影像服务专业程度不足等一系列难题，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专业服务者的稀缺，是阻碍视障口述影像服务推广和发展的一大难点。口述影像的技术难度较高，口述影像员缺乏系统的培训。目前，国内也缺乏专门的口述影像服务机构，口述影像员之间的联络、学习机会也很少。口述志愿者数量不够稳定[3]。

6.2 口述影像服务有待规范化和系统化

口述影像的讲述词并非即兴发挥。口述电影前，口述员常常要把影片看5遍左右，口述稿还要反复练习，反复修改，过程堪比“二次创作”。服务流程也需要细化、规范化。广州图书馆除了无障碍电影活动、参观图书馆活动外，其他口述影像活动缺乏延续性，比较零散，不利于系统发展。

6.3 口述影像服务对象的覆盖面有待扩大

虽然开展了形式多样内容丰富的口述影像服务，但是受自身行动不便影响，口述影像服务受众还比较有限，参加活动的视障人士较少。以广州图书馆为例，每场活动来参加的视障人士过半需要家人陪同来，参加活动的视障人士平均每场约20人。

7 对策与建议

7.1 开展专业的口述影像服务培训

培训在提高认识和提供高质量的口述影像服务方面发挥重要作用。美国的“Audio Description Project”计划、创意香港(Create HK)的“香港电影口述影像发展计划、香港残疾人艺术协会举办的发展口述影像技能讲习班、香港高等教育院校开设多门关于口述影像服务选修课都是很好的范例。在广州图书馆，口述电影服务培训主要是针对志愿者开展。

为提高口述影像服务的水平，建议国内借鉴经验，开展系统、专业的口述影像服务培训。可以寻求公益资金的资助进行培训教材的撰写、出版，进行专业口述影像人才的培养。

7.2 开展线上活动和上门活动以覆盖更多的视障人士

视障人士出行不便，建议开展线上口述影像服务，将服务系统化、规范化，在视障人士聚居的地方开展口述影像上门服务。广州图书馆已经在这方面做出有益的尝试，2014年起，送服务到广州市启明学校(盲人学校)，近年来又开拓较多盲人聚居的西湾和苑社区，把口述电影服务送到社区服务中心。2020年，开创无障碍电影线上展播，让视障人士足不出户也能欣赏到电影。

7.3 在音像制品中加入口述影像语音的音轨

借鉴西方国家的经验，在音像制品中加入口述影像语音的音轨。图书馆界可提出倡议，让版权人允许在公共性活动，如阅兵式、元旦晚会、春节联欢晚会的DVD音像制品中，加入口述影像语音的音轨，让更多的视障人士能够更方便地享受口述影像的服务。

7.4 实行口述影像服务资源共享制度

口述影像的脚本需要花费不少时间、心血来完成。建议公共图书馆之间建立共享平台将口述脚本(口述稿)共享和口述的全过程录音共享，让口述影像服务开展得更普遍，覆盖面更广，让更多的视障人士因此受惠。

8 结 语

目前，国内的视障口述影像服务仍然处于起步阶段，口述影像服务的普及还有很长的路要走，需要公共图书馆和社会有关机构、团体共同努力，为视障人士提供更好的服务体验，让他们也可以平等享用公共文化成果，感受科技与人文的关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