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进建筑60秒

栏目主持：叶扬

我们仿效BBC的广播节目“60秒改进世界”（Sixty Second Idea to Improve the World）推出了“改进建筑60秒”栏目，每期将在世界范围内采访两位人物，请他们就建筑、城市、景观、技术等相关问题在60秒的时间里讲出一个或两个有启发性、批判性甚至有争议性的观点。本栏目如实记录了他们的话，采访所拍摄的视频将会出现在我们的相关网页上。所述观点只代表嘉宾本人，与本杂志立场无关。□

朱哲琴

音乐人，声音艺术家联合国亲善大使

同济大学创意设计学院声音实验室创始人、客座教授ZHU Zheqin (Dadawa)

Chinese Musician, Crossover Sound Artist

UNDP Goodwill Ambassador

Founder, Visiting Professor, SOUND LAB, College of Design and Innovation, Tongji University

何宛余

小库科技创始人兼CEO

未来建筑实验室联合创始人

香港大学建筑系MUD客座教授科幻小说创作者

HE Wanyu

Founder, CEO, XKool Technology

Co-founder, Future Architecture Lab

MUD Visiting Professor, Architecture Department, Hong Kong University Sci-fi Author

这几年我开始在声音艺术领域做一些尝试，我自己对声音在空间、时间里的互动非常感兴趣。建筑是一个声音和视觉的载体。21世纪，人类对世界的认知以及感受在全方位打开，声音在建筑或创作里是无界的语言，它能够把我们所面对的时空——过去、现在和未来——无障碍地联系起来，可以是非常主观、随意的组合与编排，能跨越时间的界限，也能把空间的界限随意打破。

两年前我在同济大学创意设计学院成立了一个声音实验室，把工作的焦点集中在声音、视觉和建筑以及新媒介科技的尝试上。我觉得这会是非常有意思的尝试。近些年，在国际的艺术活动里，大家都在从不同维度、跨领域地做一些探索，非常值得期待。□

改进建筑，建筑是什么？很多人可能会认为建筑是空间，建筑是流线，建筑是功能，建筑是形态。但是赫曼·赫茨伯格（Herman Hertzberger）曾经说过：“建筑是关于思考的（Architectural is about thinking）。”如果我们从其他产业维度来思考一下“建筑”这个词，其实会发现更多含义。比如在IT行业，“architect”这个词，不是建筑师，而是架构师，他们所做的工作，是设计一套系统，把不同的算法、不同的数据和不同的功能模块放在一起，实现系统化的性能。

其实，在未来，或许建筑师也是这样的存在。如果我们设想一下，未来的建筑会是怎样的一个空间、一种形态，这种具象内容的时候，建筑师的工作也会改变。因为我们需要做的是思考，思考未来我们需要的建筑到底是什么。举个例子，在这次的新冠疫情期间，我们每个人都隔离在家办公，我们所需要的建筑空间是完全不同的。

或许我们再跳出来看远一点，我们不是在做一个建筑空间，而是线上虚拟空间，这个空间是否也是未来建筑师们需要去关注的呢？我认为在未来是有可能的。如果我们继续去思考现在跟未来的连接的话，我们就有更广阔的维度来理解建筑。在这个更广的维度里，我们可以用各种各样的形式去探索这些可能性，无论是传统的建筑学理论，还是去借助更多新的科技，如大数据、人工智能、云计算、AR、VR、MR等。这些技术是否可以帮助我们去实现这些可能性呢？我认为是的，但需要我们不断地去探索、去尝试，去找到现在与未来的连接。

改进建筑，需要从现在做起，但是我们的眼光一定要放在未来。□

建筑书籍剖析

The Anatomy of the Architectural Book

作者：安德烈·塔瓦雷斯/André Tavares

出版：Lars Müller Publishers，2016

三低主义

作者：[日]隈研吾，三浦展

译者：刘朔

出版：重庆大学出版社，2019

书籍，不仅是文字和图像，也是具有美学意义、历史意义和社会史意义的物品。在当下的自媒体时代，科技的发展把我们带到了未知的领域，各显神通的视觉媒体已对传统阅读方式发出了挑战，但这也正是在阅读领域反思过去和展望未来的最佳节点。

葡萄牙策展人、Dafne Editora出版社创始人安德烈·塔瓦雷斯（André Tavares）于2016年撰写的《建筑书籍剖析》就出现在印刷媒体和数字媒体交汇的关键时刻。该著作通过探讨书籍文化与建筑文化之间的交叉，让我们看到建筑知识在书籍和建筑之间交流的历史与当下。建筑师通常认为，书籍在空间上等同于建筑物，李斯兹基（El Lissitzky）曾经将写作中的建筑师称为“书籍建造者”（book constructor）：像书籍一样，建筑师在建筑中设置了秩序和逻辑，为使用它的人产生意义；书籍与建筑提供了相似的策略，从一页到下一页，就像从一个空间到另一个空间。正如我们在塔瓦雷斯对19世纪中叶的书目库进行仔细分析后所发现的那样：从古埃及和古希腊的建筑到伦敦水晶宫，作者和建筑师用摄影和彩印技术进行实验彻底改变了古代和当代建筑结构的呈现和解释，书籍中引人注目的文字和图像形成了阅读体验，并在此过程中传达了相关的建筑思想。

这本著作由两部分组成。第一部分的两篇文章聚焦于一座建筑和一本书。“一座建筑”就是1851年在海德公园建设的水晶宫，1854年在塞登海姆（Sydenham）对水晶宫的重建中，新兴的摄影技术将水晶宫同时重建于建筑图书领域。“一本书”是希格弗莱德·吉迪翁（Sigfried Giedion）1929年的著作《活着的解放》（Befreites Wohnen），建筑史学家吉迪翁在书中利用了现代住宅的论点，把书籍变成了一件强大的物品。这两个案例说明了建筑如何体现印刷科技，书籍如何呈现建筑知识。第二部分从始于19世纪中叶的年代横断面出发，塔瓦雷斯通过5个概念工具——纹理、表面、节奏、结构和尺度来剖析加拿大建筑中心藏书库中500多册图书，用建筑学知识来评估它们之间的交叉。从维特鲁威的《建筑十书》到威廉·莫里斯的《哥特建筑》，从勒·柯布西耶的《走向新建筑》到雷姆·库哈斯的《S，M，L，XL》，在视角独特的艺术史研究中，不仅带领我们回顾了书籍工业化的兴起，也使我们理解了书籍作为一种视觉装置的结构。

从本质上看，书籍和建筑在目的与形式上明显有别，但在很多方面也不乏相似。它们都是一种知识的体现，都利用现有材料在社会行为的框架内建构意义，来证明它们的合理形式和正当功能。这样的一本专著有助于我们更好地理解物质性建筑与物体性建筑书籍之间的关联，尤其是它们是如何交流与交融来将建筑传递给读者的，这也是这本书的写作前提。□（撰文：张燕来，厦门大学建筑与土木工程学院副教授）

《三低主义》是一本由日本著名建筑设计师隈研吾和日本研究消费型社会的学者三浦展发起的关于城市、建筑和社会文化的谈话录。“三低”在日本原是形容如今受到日本女孩子欢迎的日本男性的特点“低风险、低依存、低姿态”，指从事没有风险的工作、不把家务完全推给女性、不高高在上说话的男人。

在这本书里，隈研吾以此作为类比，用诙谐的语气点出了自己设计思想内核。他用“三低”概括了自己对于当代日本建筑和日本社会的观感，具体来说，就是“低层、低成本、低姿态”。他说从成立自己的事务所开始，他就希望成为一名“三低主义”的建筑师。

在远隔重洋的我们看来这好像有点不知所谓，但如果结合日本社会最近30年的发展变化来看，似乎就可以理解了。在日本经济高速发展的年代，以华丽的摩天大楼为代表的“三高”，使得城市以“高层、高成本、高姿态”的形象出现在社会大众面前。但是，日本经济在陷入多年低速发展之后，社会的很多方面发生了种种变化，“昭和男儿”变成了“平成废柴”，人们的社会心理内卷化越发严重，社会消费观念开始改变，朝极简主义、“断舍离”、环保主义的方向发展。人们不再追逐奢侈品，不再盲目从众，转而开始追求个性的趣味。建筑作为社会的一面镜子也不例外。相应的，日本建筑师开始以“低”姿态作为武器，进行创作，开始在世界上崭露头角。隈研吾自己就是其中的一分子，顺应时代潮流进行建筑创作。

隈研吾认为，在经济低迷、人口老龄化、少子化的当代日本社会里，建筑师的就业选择十分有限，他建议大家去中国发展自己的事业，“中国还能再干10年”，否则“别无他法”。如果留在日本执业，就要顺应时代潮流，适应“简易族”的极简主义生活方式，来适应不结婚、不生子、喜欢宅在家里的一代年轻人。

隈研吾提供的解决对策是，顺应环保主义的世界潮流，尽可能降低成本，减少浪费。包括使用木材、生土、纸等可循环使用的材料，来服务自己想要服务的业主。同时，反思“一户建”的独栋住宅带来的巨大社会资源浪费，倡导公用的、租赁的建筑形态。建筑的风貌上尽可能延续场地的历史传统风貌和肌理，融入环境，融入自然。

隈研吾虽然是一名建筑师，但是他和文化学者三浦展一样，都是怀着关爱社会的赤诚之心，关注社会发展和社会问题的人。在这一点上，本书秉承了现代主义的思想内核，把社会问题、时代潮流置于建筑形式之上，值得我们好好品味。

本书日文版出版于2009年，今天我们从当今时代角度来品读，结合中国大城市的发展，会发现很多似曾相识的东西。个性消费主义的泛滥、人口出生率的不断下降，以及整个社会的“996”节奏，结合在一起，似乎会发现隈研吾倡导的建筑理念中蕴含的宏大视野和深刻哲理。温故知新，大约就是这个意思了。□（撰文：祖大军，中信诚开设计总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