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周华 霍兆昕
现阶段,我国贫困比较突出的特征体现为贫困人口集中在地理位置偏远或地理环境较恶劣的特殊地区,而这些地区不仅是一些集中连片的特别贫困地区,同时往往也是少数民族较为集中的地区。这些地区受当地特殊的历史、地理背景、生产生活条件限制及基础设施严重落后等因素的影响,导致贫困人口比重较高且贫困程度较深,成为区域性贫困的典型代表和脱贫攻坚的重点区域。以民族八省区来说,农村贫困发生率逐年降低,(1)Straszheim MR., “Researching the Role of Trans-portation in Regional Development. ”Land Economics, vol. 48, no.3, 1972, pp. 212-219.但农村贫困人口占全国贫困人口的比重却呈缓慢上升的趋势。(2)宁静、殷浩栋、汪三贵,等:《易地扶贫搬迁减少了贫困脆弱性吗?——基于8省16县易地扶贫搬迁准实验研究的PSM-DID分析》,《中国人口·资源与环境》2018年第11期。那么,在我国脱贫攻坚的关键阶段,哪些因素导致区域贫困特别是少数民族地区的贫困,以及通过哪些扶贫手段可以使这些地区尽快脱贫,就成为当前政府和学术界需要进一步深入探讨的问题。
在影响农村地区贫困的因素中,近年来学者们指出制约农村经济发展的主要因素就是农村基础设施投资的滞后。(3)林毅夫:《加强农村基础设施建设 启动农村市场》,《农业经济问题》2000年第7期。因此,通过农村基础设施建设解决贫困问题尤其是区域性贫困成为学界公认的一个重要手段。可以说,农村发展的前提是农村具有良好的公共基础设施建设,基础设施不仅是促进社会经济发展的物质基础,也是社会成员自我发展当中的一种基本物质保障。(4)胡绍雨:《促进农村公共基础设施供给的财政政策研究》,《财政科学》2019年第9期。此外,从政策层面上看,2018年出台的中央一号文件也提出把升级农村公共基础设施放在第一位。可见,学者和政府都意识到农村基础设施建设对促进经济发展进而带动农村居民收入增长具有重要作用。在政策因素的影响下,近年来国家一直在不断加大对农村地区基础设施的投资,使得基础设施建设得到较快发展,基础设施状况得到了较大程度的改善。截至2017年底,政府加大了贫困地区的农业、教育、医疗、交通等领域的投入力度,中央财政补助地方专项扶贫资金达861亿元,比2016年增长30.3%。但是和东部地区相比,少数民族地区的居住环境、医疗体制和健康水平等均处于相对劣势地位,要实现精准脱贫的任务依然很艰巨。因此,在农村贫困地区基础设施建设取得巨大成绩的同时,也引起人们开始关注民族地区农村基础设施建设的投资与优化会对农村贫困有怎样的影响,到底有没有使民族地区农村贫困程度有所降低?
为此,本文以内蒙古少数民族地区为例,围绕农村基础设施投资和优化与贫困之间的关系进行理论和实证分析,以进一步了解民族地区农村基础设施的建设与完善对贫困所产生的影响。与现有的研究相比,本文的贡献将体现在两个方面:第一,从理论上分析农村基础设施建设对贫困影响的作用机制,构建了农村基础设施建设与减贫的理论框架,为分析民族地区农村基础设施对贫困的影响提供理论指导;第二,尝试以内蒙古这个西部民族地区为研究样本,从区域视角进一步对该地区的农村基础设施建设的减贫效应进行检验,为相关政策的制定提供依据。
关于农村基础设施的概念,国外学者对基础设施建设的研究历程较长,美国经济学家Samuelson率先提出了公共产品的定义,为农村基础设施概念的产生奠定了基础。后来,学者们基于公共产品的概念对农村基础设施从不同的角度进行界定,大都将农村基础设施定义为用于满足农村地区生产与生活需要、(5)叶帅杰:《农村小型公共基础设施需求与供给研究》,硕士学位论文,四川省社会科学院,2016年。对农村生产和农民生活提供公共服务的设施,(6)张婷:《我国农村公共基础设施的混合供给方式研究》,硕士学位论文,电子科技大学,2018年。为农村经济、社会、文化发展及农民生活提供公共服务的各种要素的总和。(7)雷淑珍:《陕西省农村公共基础设施农户满意度研究》,硕士学位论文,西安理工大学,2016年。此外在对农村基础设施的种类进行划分时,各学者所划分的标准会存在一定的差异。例如,李闻一认为长期使用的基础设施主要包括交通、能源、通讯等物质性基础设施和教育、卫生、医疗、法律等服务性基础设施;(8)李闻一:《农村公共基础设施农民满意度评价研究》,《重庆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2年第4期。蔡赟等认为农村基础设施包括农村公共卫生设施和农业基础设施在内的硬件类设施以及包含农村教育与医疗在内的服务类公共产品。(9)蔡赟、徐珍源:《农村公共产品的供给现状、问题及原因思考》,《农村经济》2009年第7期。这些学者虽然对农村基础设施的划分标准不同,但划分结果基本一致,都是把农村的基础设施看作是一种公共产品。
近年来,国内外学者在细分不同种类基础设施的基础上探究其对经济增长的影响,尤其是重点关注了农村基础设施建设对区域贫困的影响问题。例如,P.Satish提出高质量的农业基础设施可以促进农村地区农业生产率的提高,并带动农村经济的发展。(10)P. Satish, “Rural Infrastructure and Growth: An Overview,” Indian Journal of Agricultural Economics, vol. 62,no. 1,2007,pp. 33-51.农业农村部在2019年下达的农田建设任务的通知中明确指出,采取高效节水灌溉措施,确保2019年新增高标准农田8000万亩以上,同步发展高效节水灌溉面积2000万亩,为保障国家粮食安全打下坚实基础,解决农村留守人口吃饭难的问题。此外,Songco的研究表明加大对公路、铁路等基础部门的投资力度,才能让减贫作用更好地发挥出来,(11)Jocelyn A. Songco, “Do Rural Infrastructure Investments Benefit the Poor? Evaluating Linkages: A Global View, A Focus on Vietnam,” Policy Research Working Paper, no. 2796, 2002,pp. 13-16.但也有学者研究指出也许无法具体揭示交通投资对某一特定城市、区域经济发展的直接效果。(12)周江评:《要想富,慎修路——西方学者对交通投资与经济发展关系研究及其对我国的启示》,《国外城市规划》2003年第4期。王嘉毅等从教育层面探讨教育精准扶贫的重要性,确保教育精准扶贫、精准脱贫政策惠及广大贫困群众,整体提升贫困地区教育发展水平。(13)王嘉毅、封清云、张金:《教育与精准扶贫精准脱贫》,《教育研究》2016年第7期。当前,我国新型农村合作医疗制度尚存在缺陷,且医疗救助体系与农村医疗卫生机构设置还不完善,因此,“医疗卫生”属于社会公共服务的短板。(14)邹文杰:《完善农村医疗服务体系 发挥医疗卫生扶贫减贫效应》,《福建日报》2018年4月23日,第9版。李杰认为交通类基础设施对西部地区减贫效果影响显著,(15)李杰:《我国农村基础设施建设对贫困地区的减贫效应研究》,硕士学位论文,西北大学,2018年。交通类基础设施的建设和完善能够促进农村劳动力的流动,增加农村居民从事非农就业的机会,促进当地非农经济的发展,增加农村居民收入,减少农村贫困。杨钧等指出农村基础设施和人力资本的有效配置对发挥农业全要素生产率以提高农村经济发展至关重要,(16)杨钧、李建明、罗能生:《农村基础设施、人力资本投资与农业全要素生产率——基于空间杜宾模型的实证研究》,《河南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9年第4期。林毅夫强调农业设施与教育在经济发展中的共同作用,指出具有较高教育程度的农村劳动者往往可以更高效地利用交通、水利、农电、信息等基础设施,提高农村基础设施的利用效率,长期拉动农村经济增长。(17)林毅夫:《加强农村基础设施建设启动农村市场》,《农业经济问题》2000年第7期。通讯类基础设施可以更好地获取市场信息,帮助贫困地区居民进行信息远距离传输与交流。田军华认为通讯基础设施的使用能够促进企业生产效率的提高,从而使依赖这些企业生存的贫困人口获得收入增加的可能性会提高。(18)田军华:《基础设施对技术进步的影响效应研究》,博士学位论文,西南财经大学,2012年。毛圆圆等认为农村交通基础设施对农民收入以及区域发展具有明显的正向促进作用,投资建设交通基础设施可以缓解长期以来制约农村经济发展的瓶颈,(19)毛圆圆、李白:《农村交通基础设施投资对农民收入影响的区域比较——基于中国30个省区1999—2008年的面板数据分析》,《湖南农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0年第6期。促进农村劳动力向非农部门的转移,增加居民收入,缩小城乡差距,(20)刘晓光、张勋、方文全:《基础设施的城乡收入分配效应:基于劳动力转移的视角》,《世界经济》2015年第3期。同时贫困地区的农户也从基础设施的投资中受益;(21)刘晓昀、辛贤、毛学峰:《贫困地区农村基础设施投资对农户收入和支出的影响》,《中国农村观察》2003年第1期。但也有学者认为交通投资是在满足某些条件的前提下才能刺激和促进当地经济的发展。(22)周江评:《要想富,慎修路——西方学者对交通投资与经济发展关系研究及其对我国的启示》,《国外城市规划》2003年第4期。从根本上讲,农村基础设施的减贫效应与经济的增长效应互相渗透,相辅相成。
总体来说,现有的文献基本上肯定了完善农村基础设施建设的减贫效应,但也存在一些需要改进或者弥补的地方。一是农村基础设施建设与减贫效果两者之间还没有形成一个综合性的分析框架,二是有关农村基础设施建设减贫效应的实证研究还比较少,尤其是对少数民族贫困地区来说,相关研究还无法揭示具体的农村基础设施投资对某一特定地区经济发展的直接效果。鉴于此,本文以内蒙古自治区中尚未实现脱贫的国家级贫困县县域数据为研究样本,采用定性和定量分析相结合的方法,进一步实证检验农村基础设施建设对该地区减贫的影响。本研究希望通过对上述问题的探讨,为民族地区农村基础设施建设投资政策提供理论支撑,从而进一步改善少数民族农村贫困居民的生活状况,这对我国少数民族地区精准扶贫、精准脱贫具有重要的理论和现实意义。
在解释贫困发生的理论中,可以通过一个或多个的致贫因素寻求治理贫困的途径和措施。综合前人的研究经验,本文从基础设施分类中较有代表性的教育水平、医疗保障系统、农业生产设施、交通及通信系统等五个方面来探索和构建农村基础设施建设对减贫影响的分析框架(见图1)。
图1 农村基础设施对减贫影响的分析框架
从现有文献来看,农村基础设施建设对减贫具有调节作用,大致从直接影响和间接影响两个方面来考虑。从直接影响来看,不同类型基础设施对农村贫困人口减贫的作用渠道不尽相同,农村基础设施水平的提高将有效地提高劳动要素流动的便利性,促进农业劳动力充分流动,非农部门的发展也极大地增加了对劳动力的需求,促进农业劳动力向非农产业转移,增加农村贫困人口收入渠道,从而减少农村贫困。从间接影响来看,一方面投资农村基础设施建设会直接促进国民生产总值的提高,另一方面农村基础设施建设所带来的乘数效应会间接带动其内部产业和与其紧密相关产业的产出增加,促进农村经济增长,经济增长会通过“涓滴效应”自动惠及贫困人口,从而增加其收入,进而促进贫困减少。(23)李杰:《我国农村基础设施建设对贫困地区的减贫效应研究》,硕士学位论文,西北大学,2018年。因此,农村基础设施的完善对增进贫困地区农村居民收入、降低贫困程度起到重要作用。
在探讨农村基础设施对贫困的直接影响方面,大多数学者基于微观角度进行分析。在微观层面上,农村基础设施减贫的作用路径主要是通过补不同类型的基础设施的短板来实现的,本文主要分为教育、医疗、农业、交通和通讯五个方面来分析。
教育在精准脱贫过程中具有基础性、先导性和持续性的作用,(24)王嘉毅、封清云、张金:《教育与精准扶贫精准脱贫》,《教育研究》2016年第7期。加大贫困地区教育的资金投入,增强贫困群众自力更生摆脱贫困的本领,可以帮助贫困地区农村居民尽快实现“一人脱贫带动全家脱贫”;在医疗方面,完善的医疗卫生服务体系可以加强农村贫困居民的健康保障能力,分担医疗支出风险,解决居民看病难、看病贵的问题;(25)乐章、刘二鹏:《医疗服务对农村老人失能状况的影响机制研究——基于CLHLS数据的经验分析》,《中国农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6年第6期。在农业方面,先进的农业生产条件提高了农业生产效率,节约了人力、物力成本,从而提高农民的净收益;交通与通讯是农村剩余劳动力转移进城打工的媒介,也促进了城市先进知识和思想向农村贫困地区的传播,帮助农村居民了解更多先进的知识及信息,从而增加贫困地区农民的收入来源渠道;完善的交通运输条件打破了原有商品生产和销售的地域限制,促进当地农产品对外输出,增加农村居民收入,降低贫困程度。
农村基础设施投资作为各地政府促进经济增长的主要手段,也深刻影响了当地经济结构转型和贫困居民收入水平。
农村基础设施建设能带动内部劳动力就业,促进部门产出增加,从而提高员工收入。同时,各类基础设施的完善会产生较强的正向外部经济性,为当地其他相关部门的产业发展创造便利的条件,降低各企业的生产成本,提高生产和运营效率,推动各产业的扩张和发展,促进经济增长。学术界对基础设施建设可以促进经济增长进而减少贫困的观点基本形成了较为一致的看法。一方面经济增长刺激当地经济结构优化升级,进而为农村贫困人口提供更多的非农就业岗位和外出务工的机会,从而增加贫困人口的收入,减少贫困;另一方面经济增长也会增加地方政府的财政收入,使当地政府能够有更多的财政资金用于扶贫工作,从而增加当地政府用于贫困人口的转移支付,减少贫困。
综上,农村基础设施对减贫的影响体现为直接影响和间接影响两个方面,并且这两个方面相互作用、相互补充。农村基础设施建设助推教育体制、医疗保障系统、农业技术、交通与通讯系统的改革与完善,同时,各项基础设施制度的完善可为今后的农村基础设施建设提供农业、医疗等科研方面的人才,推动当地农村基础设施建设与产业结构升级,实现良性循环发展。
基于前文理论机制探讨,同时参照前人的研究成果,本文拟建立如下面板数据模型:
LNPovi,t=a0+a1LNEdui,t+a2LNMedi,t+a3LNAgrii,t+a4LNTeli,t+a5LNRoadi,t+βXi,t+∈i,t
为了消除异方差使数据更加平稳,本文对各变量做了对数处理,其中LNPov代表内蒙古各国家级贫困县农村居民的贫困程度,LNEdu代表教育类基础设施,LNMed代表医疗类基础设施,LNAgri代表农业基础设施,LNTel代表通讯类基础设施,LNRoad代表交通类基础设施,X代表影响农村居民贫困程度的其他因素,主要包括设施畜牧业和地区发展水平。下标i表示贫困县,t表示年份,∈为随机误差项。
被解释变量:学术界对贫困程度的测量指标尚未给出统一的标准,目前有恩格尔系数法、贫困人口占比、基尼系数法以及森的评价指数等贫困测度方式,且实践中因贫困标准不断调整,其衡量指标也会因时而变。考虑到数据的可得性及数据收集的准确性,本文借鉴基尼系数的占比原理,采用人均GDP占比来测量贫困率。由于少数民族边疆地区人均低收入的补贴标准与国家补贴标准不同,故将20个国家级贫困县人均GDP与内蒙古地区人均GDP作比较,即20个国家级贫困县的人均GDP占比内蒙古地区人均GDP,比率越大则代表贫困程度越低。
解释变量:(1)当地教育水平变量。该变量是以初中和高中在校学生总人数作为当地教育水平的代理变量,这是因为接受过中学教育的人在一定程度上比只接受过小学教育的人有更多的可能性通过学习一门技术来改变当前的生活状态,以阻断贫困代际相传,故以中学在校人数代表当地教育水平;(2)当地医疗卫生水平变量。该变量是以医疗卫生机构人员数量作为当地医疗卫生水平的代理变量;(3)当地农业基础设施变量。农业是农村居民的基础产业,粮食总产量在一定程度上可反映贫困地区农村居民在农业上的收入状况;(4)交通基础设施变量。以物质形态的公路里程作为交通基础设施代理变量,即以现存公路里程的存量来表示;(5)通讯基础设施变量。以固定电话用户数量作为已接入电信企业电话网数量的代理变量,但目前固定电话的使用率普遍较低,但可以从侧面反映出移动电话的普及量。
控制变量:本文选择设施畜牧业、地区发展水平这两个因素作为控制变量,在模型中用X表示。选取的控制变量是与农村基础设施共同影响贫困率发生的一些经济变量,这些变量不仅会对各地区人均GDP产生重要影响,同时也与农村基础设施建设存在密切的关系。设施畜牧业发展水平以地区肉类总产量来衡量; 地区发展水平使用第三产业GDP占内蒙古地区总GDP的比重来衡量。
表1 变量及含义
内蒙古是我国西北部少数民族聚居的一个区域,其六大贫困区基本分布于沙漠、山地或省际交界等经济不发达区域。2019年4月,武川县等10个国贫旗县正式退出贫困旗县序列,表明内蒙古在解决区域性整体贫困上迈出了关键一步,但一些深度贫困地区仍存在农业生产基础设施老旧、农村生活的建设资金不足的现象。
本文以内蒙古截至2019年底未脱贫的20个国家级贫困县为研究对象,数据选取时间区间为2007-2017年,地区维度分别指阿鲁科尔沁旗、巴林左旗、翁牛特旗、敖汉旗、科尔沁左翼中旗、库伦旗、奈曼旗、莫力达瓦达斡尔族自治旗、鄂伦春自治旗、卓资县、化德县、商都县、兴和县、察哈尔右翼前旗、察哈尔右翼中旗、四子王旗、察哈尔右翼前旗、突泉县、太仆寺旗、正镶白旗等20个国家级贫困县。
本文所使用的数据均来源于2008-2018年的《内蒙古统计年鉴》。另外,《内蒙古统计年鉴(2018)》未统计2017年中学生在读人数和各地区第三产业GDP,故2017年中学生在读人数通过2006-2016年中学生在读人数的平均增长率获取;且近五年各地区第三产业占比变化量较小,故2017年各地区发展水平沿用2016年第三产业GDP占比来表示。为了消除异方差使数据更加平稳,本文对农村贫困程度、学生数量、医疗人员、公路里程等变量的数据进行了对数处理,在表2中汇报了主要变量的描述性统计,可以清楚地看出各变量的均值、标准差、最小值以及最大值等数据特征。
表2 模型变量的描述性统计
数据来源:根据stata软件整理得到。
在被解释变量中,因贫困程度与人均GDP占比成反向比例关系,为方便理解,在数值上选取人均GDP比率取对数后的相反数,即各地区贫困程度与人均GDP占比取对数后的相反数成正向比例关系,人均GDP占比取对数后的相反数的值越大,则代表该地区贫困程度越高。经过数据处理后,20个国家级贫困县的贫困程度的变化不尽相同,但大体都呈一条向右下方倾斜的直线(如图2),可以看出随着时间变化,各国家级贫困县的贫困程度是降低的。
本研究使用的数据为n=20,t=11的短面板数据,估计面板数据模型有两种假设:
H1:截距和斜率在不同的横截面样本点和时间上都相同;
H2:斜率在不同的横截面样本点和时间上都相同,但截距不同。
第一个假设(H1)被称为混合回归,认为每一个样本的回归方程中的斜率和截距都相同,即每一个样本的回归方程完全相同,不存在个体差异;第二个假设(H2)估计的模型被称为个体效应模型,即每个方程中有相同的斜率,但截距不同。为了验证模型中所选取的变量与数据更适用于哪种假设,本文对该模型的设定形式进行多元回归检验,得出F检验的P值为 0.0000,故强烈拒绝原假设,即认为个体效应模型效果比混合回归模型更好,由此,选用个体效应模型。个体效应模型又可以根据截距项与解释变量相关与否分为固定效应模型和随机效应模型。本文利用Hausman检验对使用随机效应模型还是固定效用模型更加合适来进行相关检验,设原假设使用随机效用模型,使用Hausman检验回归,得出P值为0.9995大于0.05,则接受原假设,采用随机效用模型。
表3 Hausman检验结果
根据上述模型估计策略,得到内蒙古地区20个国家级贫困县使用固定效应模型和随机效应模型的回归结果(见表4)。
表4 整体回归结果
附注:***,**,*分别表示在1%、5%、10%的显著性水平下显著,括号内为标准误差。
表4中报告了固定效应模型和随机效应模型的回归结果。从表4可以看出,固定效用模型回归结果的R2与随机效应模型回归结果的R2相差不大,但Hausman检验结果P值大于0.05故应采用随机效应模型,这也进一步证明了前文中关于估计策略的检验。从回归结果可以看出,固定效应模型与随机效应模型关于核心解释变量的回归系数方向保持一致,只是回归系数大小存在差异。因此,接下来对实证结果的分析和解释主要以随机效应模型估计结果为依据。
随机效应模型中估计出教育类和医疗类基础设施的回归系数都表现为在1%的显著水平下显著,农业类基础设施表现为在5%的显著水平下显著,这说明教育、医疗和农业类基础设施的完善对民族地区农村贫困人口的减贫具有显著影响。教育类基础设施的回归系数为正,反映的是内蒙古地区贫困县村民的贫困程度随着教育方面支出的增加而增加。教育是国之根本,农村居民教育支出的增加将导致低收入家庭教育支出的占比上升,造成消除贫困缓慢。且教育投资属于长期投资,同时也具有不稳定性,当期的教育质量会对教育效能产生滞后影响,教育质量与平均受教育年限也会在不同程度上影响减贫效果。因此要对民族地区教育结构的侧重点进行有效调整,促进经济发展和减少贫困,达到扶贫扶志的双效果。
医疗类基础设施建设的系数为-0.2335,表明内蒙古国贫县地区的医疗卫生技术人员数量每增加 1人,农村贫困程度可减少0.2335%。从回归系数来看,医疗类基础设施建设对该少数民族地区农村贫困人口的减贫影响最大。医疗类基础设施系数为负说明随着农贫县地区村医疗卫生条件的改善,农村居民生病可以得到及时医治,便可避免因小病得不到及时治疗而导致病情恶化,增加农村居民医疗方面的支出,同时影响获取收入的能力。再者,在完善的医疗救助体系下,可以将绝大多数多发病、常见病、慢性病划入救助病种的范围,(26)申立银、陈洋、杜小云:《重庆交通基础设施与区域经济的关系研究》,《现代城市研究》2018年第6期。使多数患病人口在农村合作医疗与社会保障医疗的体系下得到救助,降低因病支出。总体来看,贫困地区农村医疗卫生的不断改善,保障了农村居民身体健康,分担了农村居民医疗支出的风险和金额,对贫困居民增加收入减少贫困所发挥的作用较大。
农业类基础设施系数为负说明农作物产量与贫困程度呈负相关关系。农业是与贫困人口联系最紧密的产业,提高农业发展潜能,增加农业产出效率,农业产量的提升增加了贫困人口收入的可能性。(27)钱力、倪修凤、宋俊秀,等:《大别山连片特困区县域多维贫困测度及贫困重心迁移》,《地域研究与开发》2019年第4期。农业基础设施建设的回归系数为-0.0447,其具体含义可理解为粮食产量每增加1吨,贫困程度可减少0.0447%,在大部分偏远的少数民族地区,第二、三产业不发达,农民的收入主要来源于农作物种植,农作物产量高时不仅可以降低家庭恩格尔系数,同时也可以通过售卖粮食作物换取收入,而更先进的农业基础设施不仅可以降低用人成本及用人数量,而且可以使农作物产量增加,进一步降低国家级贫困地区的贫困程度。
交通、通讯类基础设施的回归系数在模型中不具有统计上的显著性,但这并不代表此两类基础设施的完善对减贫效果完全无影响。随着社会背景不断发生变化,学者关于交通建设对经济增长的影响仍处于争论阶段,交通设施在经济发展中往往扮演促进经济增长、增强社会凝聚力等多种角色。当地区经济发展迫切需要各生产要素的高速流动时,加强交通基础设施建设会为经济发展取得事半功倍的效果。相反,若没有将有限的资金投入到真正制约经济发展的影响因素时,则交通基础设施建设与经济发展的相关度较弱甚至为零、为负。从内蒙古国贫县的地理位置方面考虑,内蒙古地区国家级贫困县大多位于偏远的山区或省际交界处,地势多为沙漠、高原,修建公路难度大,投入成本较高,使得修建公路为居民带来的边际收益较低。同时由于这些地方受到生态条件和地缘环境的制约,特色经济的发展也会遇到越来越多的挑战,从而对带动当地其他产业发展的裙带作用不明显。因此,受多方面影响,本文中交通基础设施建设对于内蒙古地区贫困县的减贫效果表现为不显著。
另外,受数据收集局限性的影响,本文选取的通讯类基础设施变量由固定电话数量来表示。固定电话作为较早的通讯工具可以加强对外沟通与联系,但缺乏移动通讯设施的便捷性与灵活性。移动通讯可以在居民移动状态中接受到更具有时效性的信息,帮助贫困地区居民获取更准确的就业信息与就业渠道。目前大部分家庭会选择使用移动电话与互联网通讯,而大多数机构、单位会继续使用固定电话用于集团通讯,因此固定电话使用数量的增加对该地区贫困减少程度的影响不显著。但无论固定电话、移动电话或互联网通讯,通讯设施的完善都会增加贫困地区居民获取信息的渠道,从而使居民获取与外界接轨的信息更加充分,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增加农村居民的收入来源。
综上,可以发现物质性基础设施的减贫效果不如服务性基础设施的减贫效果好,产生这种效果可能的原因在于,物质性基础设施大多需要提高与外部市场的联系从而改善贫困地区居民生产和生活条件,促进贫困地区协调发展,为居民摆脱贫困提供可靠的基础条件;但近年来物质性基础设施投入的不断加大及贫困居民对各种物质消费需求逐渐得到满足,投资物质性基础设施建设为增加贫困地区农村居民收入所带来的边际效应越来越小,导致物质性基础设施的脱贫和减贫效果不断下降。而对于教育、医疗等服务性基础设施的投入,因其能提高农村贫困居民受教育水平、自身健康状况等软实力而成为影响贫困的主要因素,从而直接关系到民族地区的脱贫质量。服务性基础设施的建设注重扶贫扶志相结合,从贫困问题的源头即贫困居民自身问题入手,强调人才是脱贫攻坚的第一资源,由此在消除贫困方面更具源头性及根本性,力求通过提升贫困居民自身脱贫能力来达到脱贫目的。所以在精准扶贫过程中,政府应将物质性基础设施建设与服务性基础设施建设相结合,共同提高贫困地区农村居民脱贫的硬实力与软实力。
本文在构建农村基础设施建设与减贫效果关系框架的基础上,实证检验了内蒙古20个国家级贫困县基础设施建设的减贫效应,结果发现:教育、医疗、农业基础设施建设的减贫效应显著,其中医疗类和农业类基础设施的完善可以降低农村贫困居民的贫困程度;医疗类基础设施对国贫县农村地区的减贫影响最大;教育类基础设施对降低农村居民的贫困程度具有显著性影响,但教育投资具有长期性和滞后性;而通讯与交通类基础设施建设的减贫效应并不显著。这些结论说明物质性基础设施的投入对民族地区的减贫效果没有服务性基础设施的减贫效果好。基于上述研究结论,可以得到以下几点启示。
第一,继续加大民族地区的教育和医疗的投入力度。一方面,从长远来看,加大教育扶贫力度,既能够有效提高贫困人口素质,激发贫困人口脱贫致富的内生动力,又能阻断贫困代际传递,从而彻底拔除贫困地区教育的穷根。因此,对民族贫困地区来说,在夯实学前和中小学基础教育的同时,还要强化职业教育,重点加强新型职业农牧民、产业发展带头人、种养能手等的技能培训,打造新型人才队伍,提升国贫县的造血功能,发挥杠杆作用,提升农、牧产业竞争力,促进产业升级。此外,还需要加强教师及教育管理人员队伍建设,提高贫困地区教育教学质量和办学效益,促进当地教育事业的全面发展。另一方面,继续实施医疗健康扶贫,降低因病致贫、因病返贫的风险。贫困民族地区往往地处偏远,公共医疗服务相对滞后,特殊的地理环境也导致一些地方病高发多发,严重影响农村居民的身体健康,不利于贫困群众脱贫致富。因此,在改善民族地区基层医疗机构设施条件的同时,也应健全协调配合医疗服务体系,做好全面精准的健康普查信息收集、追踪工作,完善各类疾病的防治管理模式。此外,还要加快医药卫生人才队伍建设,引进高层次人才特别是紧缺人才,全面提升当地医疗卫生机构服务功能,强化医疗扶贫兜底保障。
第二,加快贫困民族地区的农业和信息化等服务性基础设施建设步伐。贫困民族地区特别是深度贫困地区的基础设施总体水平在改革开放后得到很大改善,但仍无法满足经济社会发展要求,已成为影响脱贫质量及制约经济社会发展的重要因素。具体来说,在农业基础设施方面,完善农田水利建设,合理利用降水改善农业土壤肥力,改造不利于当地农业发展的干旱、沙漠化等自然条件,研发推广适合民族贫困地区的农牧业机械,解放农村劳动力,采用新型饲草料基地等手段切实有效地提升民族地区农业基础设施建设水平;开展草原防火、雪灾、鼠虫害、有害生物的防治宣传活动,完善草原防灾减灾应急预案,加强草原外来物种入侵防护工作,在保护草原原生态的前提下,发展以草原风光、民俗风情为特色的草原文化产业和牧区旅游业,拓宽农牧民增收和就业渠道。通讯类基础设施的完善应以信息网络的光纤化、数字化、宽带化普及提速工程为衡量标准,提升民族地区信息网络硬件基础设施水平,加强涉农信息平台、扶贫信息平台建设,开发直接与农村、农民、农业发展、扶贫开发紧密契合的宽带信息服务,进一步帮助少数民族贫困地区发展电子政务、农村电子商务、信息服务应用工程,从而促进农村信息化应用。
第三,交通基础设施的建设要与其他要素相互配合,更大程度上发挥其扶贫作用。交通类基础设施作为促进经济发展的工具,对其投资建设是具有前提条件的。交通基础设施的便利性降低了内蒙古国贫县地区交通运输的资金和时间成本,为农村居民创造了更多与外部接触的机会,不仅可以带动当地就业,还能促进贫困地区非农产业的发展,从而提高农村居民的非农收入。但过多追求交通建设的资源投入会导致错过经济发展的均衡点,进而耽误当地经济升级重构的步伐,错过一些更好的发展经济的时机。因此,在完善民族地区交通基础设施时,要因地制宜地权衡交通投资的成本与收益,采用多种方法对备选方案进行评价和预测,尽可能降低每种方案的不明确性,公开决策,集思广益,充分了解民意,最大程度上保证交通基础设施投资决策的科学性和经济性。另外,可以结合适当的道路管理细则,在充分考虑人群的需求后,选择性投资铁路、轻轨等交叉交通基础设施建设,提高交通道路的有效使用率,促进当地居民通过完善的交通基础设施进行经济活动,提高自身经济收入。另外,可以鼓励不同学科、不同领域的专家学者共同探索当地交通基础设施建设与减贫的关系,合理设立交通带动经济发展的目标,减少贫困发生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