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农村发展难题的马克思主义理论解答

2020-03-16 08:57:26韩喜平
关键词:马克思主义农民理论

韩喜平

(吉林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吉林 长春 130012)

农村问题一直是中国发展中最为重要的问题。随着经济社会转型和全面深化改革的推进,我国农村面临着更加严峻、更加复杂的形势和挑战。农村问题不仅仅表现为农村和谐、农业发展和农民增收问题,还涉及粮食安全和民生、公平、稳定等一系列深层次问题。这些由体制机制因素引致的问题交织在一起,既互为因果、相互制约,又相互叠加,相互影响,直接关系着“两个一百年”奋斗目标和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国梦”的实现。农村问题的这种本土性、传导性、链条性、复杂性和整体性特征,具有不同于西方理论范式和学科发展的中国生成逻辑,这就需要我们坚持马克思主义的指导地位不动摇,用马克思主义理论的基本立场、观点和方法来研究和破解农村问题。

一、历史证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理论首先在农村突破

马克思主义理论是追求人类社会平等、自由和发展的科学理论,马克思主义理论的科学性和革命性特征决定了其成为中国乃至整个世界解放和发展的指导思想。马克思主义理论与中国农村问题的解决更是具有逻辑和历史的统一性,从历史的角度来看,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两大理论成果都是从解决农村问题开始的。

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为了中华民族的独立和解放,以毛泽东为代表的中国共产党,在马克思主义革命和阶级理论的指导下,从中国基本国情、中国独立探索的历程以及世界革命形势的变化,创造性地开辟了“农村包围城市”的革命发展道路。大革命的失败让党认识到了中国革命的长期性和艰巨性,特别是在自己军事力量薄弱的情况下,选择攻打城市是不可行的。毛泽东在《战争和战略问题》中指出:“共产党的任务,基本地不是经过长期合法斗争以进入起义和战争,也不是先占城市后取乡村,而是走相反的道路。”[1]为保存革命力量应该将战略重心转向敌人统治薄弱的农村,在农村实行工农武装割据,通过武装斗争的方式将工农联合起来建立革命根据地。武装斗争是中国革命的主要形式,正所谓“枪杆子里出政权”,而中国又是一个农业大国,农民的人数占全国总人口的八成以上,“农民问题乃是国民革命的中心问题”,要解决农民问题,就必须进行土地革命。武装斗争和土地革命的实现需要建设具体的根据地,把落后的农村改造成为先进的革命根据地,通过进一步扩大革命根据地,在长期武装斗争的基础上逐渐形成农村包围城市,最后夺取全国政权,建立无产阶级统治。于是,中国共产党第一次把武装斗争、建立根据地和土地革命密切结合起来,创造了以工农武装割据为中心内容的农村包围城市的革命道路。实践证明这是一条中国革命的成功道路,之所以成功是因为它是符合中国国情的,找到了中国革命的依靠点和突破点,是中国革命客观规律的反映。对此,毛泽东有着系统的认识和深刻的分析,指出要解决在一个农民占绝大多数的半殖民地半封建的国家无产阶级夺取政权的道路问题,“为了夺取政权,这个政党应当首先从城市走向农村,应当成为农村中的一股力量”[2]。“农村包围城市道路”理论从此点燃了“工农武装割据”的星星之火,奠定了中华民族解放和新中国诞生的革命理论基础,成为马克思主义普遍原理与中国实际相结合的第一个巨大的理论成果——毛泽东思想的重要组成部分。

中国的改革仍然是从农村拉开序幕的。中国共产党十一届三中全会后,真理标准的大讨论推动了思想的解决,邓小平把解放和发展生产力作为农业现代化的战略起点,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将生产经营自主权赋予农民,通过调整农村生产关系,调整国家、集体和农民三者之间的分配关系, “农村改革的内容总的说就是搞责任制,抛弃吃大锅饭的办法,调动农民的积极性”[3]。联产承包责任制改革不仅扩大了农民的自主权,促进了农业生产的发展,粮食产量的连续丰收也让农民收入不断提高,社会购买力随之不断增强。“只要生产发展了,农村的社会分工和商品经济发展了,低水平的集体化就会发展到高水平的集体化,集体经济不巩固的也会巩固起来。关键是发展生产力,要在这方面为集体化的进一步发展创造条件。”[4]1983年1月2日,中共中央发布的《当前农村经济政策的若干问题》指出: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是在党的领导下中国农民的伟大创造,是马克思主义农业合作化理论在我国实践中的新发展”。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从农民的利益出发,确立了农民自主生产和经营的主体地位,是一项让农民获得实实在在利益的政策。随着实践的发展,虽然这种农业生产经营形式不可避免地暴露出自身的一些局限性,但是其在解决农民温饱问题和全国粮食生产上发挥了不可替代的作用,极大地调动了农民的积极性和创造性,有力地推进了农业现代化的发展,促使我国农业农村发展在改革开放的40年里取得了辉煌的成就。改革开放以来,我国农村贫困人口共减少了7.4亿,粮食产量由改革开放初期的3.05亿吨增长到了2019年的6.63亿吨;农村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从134元增长到了14 617元。从1978年到2014年,我国经济更是保持了年均两位数的增长速度,人均国民总收入由190美元上升到7 500美元,人民生活从温饱不足向全面小康迈进。“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实质上是马克思土地产权分离理论的现实应用,将土地使用权从土地所有权中解放出来赋予农民,这种来自基层的制度创新不仅拉开了我国改革开放的序幕,释放出了农业经济发展活力,在思想解放的大环境下,马克思主义普遍原理与中国实际相结合产生了第二个巨大的理论成果——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

二、逻辑统一:农村问题特点需要马克思主义理论去破解

马克思主义理论是立足于实践解决人类发展问题的科学的理论体系,其最根本的特点是科学性和革命性的统一,马克思主义理论成为一级学科强调整体性、综合性的特点决定着它对于解决农村问题具有特有优势。农村问题一直是我国发展中最困难、最复杂的问题,农民又是我国最为弱势、最为困难的群体,中国解决了农民问题,其余的问题就能够解决了。因此,在我国一直到目前,帮助农民解决问题,引导农民走上富裕的道路是马克思主义理论的任务,而农村问题的综合性特点,决定着它必然不是单一学科能够解决的,需要发挥马克思主义理论的科学性、整体性、人民性、发展性的优势,用马克思主义的立场、观点和方法破解农村发展难题。

西方发达国家在解决农村问题上遵循着自由主义的市场机制和资本逻辑,而用反映和刻画西方经济社会发展的理论、范式、逻辑和方法无法解决社会主义中国的农村难题。这是因为,与西方国家相比,我国农村具有中国的特殊国情。西方发达国家一般是在工业化后期才把农村发展放在重要的位置,并且西方发达国家所谓的农村问题主要是农业产业化、现代化、工业化等问题,而我国的农村问题不仅仅是农业现代化问题,更主要的是农民“现代化”“城镇化”问题。西方发达国家破解农村问题是典型的二元(农业、农村)甚或一元(农业)框架,目标和约束条件可控,而我国的农村问题是典型的三元(农业、农村、农民)框架,具有目标多元,主体多样等特征;西方国家的农村问题是典型的“物”及“物的生产”的问题,而我国是典型的“人”“物”并存的问题。与“物”的问题相比,“人”的问题是根本性的问题,也更为复杂。毛泽东曾特别强调“人”“依靠人”“改造人”。社会主义建设的核心是人,归宿也是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强调人民至上的价值。无论是全面建成小康社会,还是实现伟大复兴的中国梦,都必须以全体中国人民的共同享有为前提,中国社会主义现代化是不断推进共同富裕目标实现的现代化。经过新中国70年建设和发展,我国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但发展的薄弱点仍然在农村。习近平总书记多次提醒全党,“小康不小康,关键看老乡”[5]159,就是要看农民是否脱贫,是否富裕,只有农民满意的小康,才是真正的小康。农民是农业生产活动的主体,是劳动力的来源,随着劳动力的流动,农民的能力不仅决定农业生产增长率的发展水平,而且影响着我国工业化和城镇化的建设水平。我们要遵循马克思主要强调的调动主体积极性的基本理论,按照习近平总书记的要求“把切实提高农民素质、实现人的全面发展,作为‘三农’工作的根本出发点和落脚点”[6]102。用现代思想观念武装农民、提升农民,“使农民成为具有新理念、新思想、新知识、新文化、新精神、新技能、新素质、新能力的新型农民,新农村建设才具有更加深远的意义和更加长久的活力,才能取得真正的成效”[6]220。

同时,应该看到,我国农村问题不仅仅表现为农村和谐、农业发展和农民增收问题,还涉及粮食安全和民生、公平、稳定等一系列深层次问题,它的这种特殊性和复杂性决定了简单、粗暴的用西方的理论和范式来研究中国的农村问题,必然落入西方理论的窠臼,得出的结论和解决的办法难免出现开错方、下错药等水土不服问题,甚至存在产生排斥反应和走向误区的风险。比如,西方理论下的农地产权私有化就不适用于我国人多地少的国情。马克思认为:“从一个较高级的经济的社会形态的角度来看,个别人对土地的私有权,和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私有权一样,是十分荒谬的。”[7]农地私有化不但不能保护农民的土地权益,可能还会给我国经济社会的发展带来严重危害,只有实现农地公有化,才能使劳动和资本之间的关系彻底改变。恩格斯表示:“你们企图保护小农的所有权,这不是保护他们的自由,而仅仅是保护他们被奴役的特殊形式而已;这种形式的奴役延长着他们求生不成求死不得的状况。”[8]与此相类似的资本下乡等用全盘市场的逻辑解决农村问题的对策都是与中国农村实际情况相去甚远的建议,不但无助于农村问题的解决,反而带来更为严重的后果。中国农业的特殊国情决定了中国的农村问题不能用西方的理论和范式来解决,而是要开辟一条适合我们自身发展的“中国特色现代化农业道路”。

事实上,我们在承认农村问题并不遗余力解决农村问题的同时,更应从中国改革发展大局的整体性维度来看待农村之于改革、发展、稳定的历史作用和价值。马克思从历史唯物主义基本原理出发,认为农业不仅是人类社会最原始最基本的产业,也是其他一切劳动“得以独立存在的自然基础和前提”[9]。恩格斯也曾表示“农业是整个古代世界的决定性的生产部门”[10],肯定了农业生产对国民经济其他部门所具有的基础性作用。中国的工业化是农村发展支撑的,正是由于有稳定的户籍制度保证,我们避免了发展中国家的城市化快于工业化导致的无序状态,甚至出现贫民窟问题,有序而稳步推动工业化进程。在我国工业化开始之初,“为了完成国家工业化和农业技术改造所需要的大量资金,其中有一个相当大的部分是要从农业方面积累起来的”[11],需要通过农业规模化经营为工业提供资本的原始积累,有力地支撑了工业化的快速发展;同时,为了解决粮食等基本物质需要的生产,达到生产效益的最大化,不同程度地忽视农村地区的生态环境。改革开放以来,在加速工业化的进程中,又存在着忽视生态文明建设问题,所以,习近平总书记特别强调生态文明建设,明确“五位一体”总体布局。可见,解决农村问题的过程中,不能孤立地对待农村问题,要坚持新发展理念,从政治、经济、文化、社会、生态相统一,一盘棋的视角设计农村问题的破解之道。

今天的农村问题是作为整体而存在的综合性问题,不是追求西学范式、定量科学化以及分工原子化和精细化的任何单一学科所能解决的。这就需要打破单一学科的局限,对“三农问题”展开整体性研究。注重系统性、整体性和协同性是三农问题的内在要求,也是解决三农问题的重要方法。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研究方法上的整体性特征决定了其在解决“三农”问题上的天然优势。用马克思主义科学的理论阐释我国农村问题,坚持理论与实践相结合,坚持问题导向,可以充分发挥科学理论的思想引领作用。把农村问题置于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视野下研究,能抓住农村问题的本质,从而为根本上解决好“三农”问题提供具有时代理据的中国方案。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理论是马克思主义与中国实践相结合的产物,具有深厚的理论本土化的特征,在解决农村问题上兼容性和包容性更强,更具有学科优势和特长。

三、未来需求:中国农村问题破解必须要坚持马克思主义

“尽管我们所处的时代同马克思所处的时代相比发生了巨大而深刻的变化,但从世界社会主义500年的大视野来看,我们依然处在马克思所指明的历史时代。”[12]实践表明,农村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理论的发祥地,农村问题也是最容易形成理论创新的领域。马克思主义理论的一大特征是“顶天立地”,中国的“地”就在农村。“消除贫困、改善民生、实现共同富裕,是社会主义的本质要求”[13],这其中无不蕴涵着消除贫困与促进发展的理论精髓。作为马克思主义政党,带领全国人民摆脱贫困,共奔小康,是实现以劳动人民为主体的最广大人民群众根本利益的深刻诠释。2020年是决胜全面建成小康社会,打赢脱贫攻坚战的收官年,中央一号文件以“关于抓好‘三农’领域重点工作确保如期实现全面小康的意见”为主题,对标对表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目标,集中力量完成打赢脱贫攻坚战和补上全面小康“三农”领域突出短板两大重点任务;明确了做好坚决打赢脱贫攻坚战,加快补上农村基础设施和公共服务短板,保障重要农产品有效供给和促进农民持续增收,加强农村基层治理,强化农村补短板保障措施等五项工作。在全面建成小康的路上,遵循“一个都不能少”的原则,全面解决“两不愁”“三保障”问题,加大力度、提高保障水平,加快补上农村公共基础设施、供水、人居环境、教育、医疗、社会保障、公共文化、生态环境等民生领域的八个短板。面对突如其来的疫情的后续影响,要高度关注粮食安全问题,要保证按照习近平总书记的要求,“中国人的饭碗任何时候都要牢牢端在自己手上”,“只有立足粮食基本自给,才能掌握粮食安全主动权,进而才能掌控经济社会发展这个大局”[14]。要确保粮食稳定供给,调动农民生产的积极性,保障农民的基本收益。 “任何时候都不能忽视农业、忘记农民、淡漠农村”[5]4,在推进农村一同进入全面小康的过程中,必须始终坚持强化农村短板的政策供给和“人、地、钱” 的要素投入,采取“缺什么补什么”的措施,为补上全面建成小康社会“三农”领域突出短板提供有力的支撑。

马克思主义是随着时代、实践、科学发展而不断发展的开放的理论体系,农村问题具备倒逼马克思主义理论创新发展的基本条件、要素和特征,也是新的时代条件下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理论成果的重要生长点。我们要以实践发展推动理论创新,用理论的力量带动实践发展。用马克思主义理论来解决农村问题不仅有助于深化中国共产党人关于农村发展问题的理论研究,还有助于在新的历史条件下创新和发展马克思主义理论。新时代,农村问题将仍然是中国建设现代化强国奋斗目标进程中亟待解决的最深层次的重大难题。正所谓“重农固本,是安民之基”[5]4。随着中国经济社会的整体转型升级,农村问题的短板和掣肘效应日渐凸显,“农业强不强、农村美不美、农民富不富,决定着亿万农民的获得感和幸福感,决定着我国全面小康社会的成色和社会主义现代化的质量”[5]11。中国共产党十九大报告明确,要实施乡村振兴战略推动农村发展、农民增收、粮食安全,我们要在坚持农业农村优先发展的前提下,通过构建现代农业产业体系、生产体系和经营体系,健全农业支持保护体系以及发展多种形式适度规模经营,培育新型农业经营主体,健全农业社会化服务体系来推动农业现代化。《中共中央关于坚持和完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中再次明确“实施乡村振兴战略,完善农业农村优先发展和保障国家粮食安全的制度政策,健全城乡融合发展体制机制”[15]。乡村振兴战略是关系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全局性、历史性任务,是新时代“三农”工作的总抓手。

总之,农村问题具有鲜明的实践特色、民族特色和时代特色,赋予了“发展二十一世纪中国的马克思主义”新的理论使命和历史契机。“只有立足于时代去解决特定的时代问题,才能推动这个时代的社会进步。”[6]235在新的历史条件下切实解决农村问题,需要坚持马克思主义的基本立场、观点和方法,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研究范式指导下,加强理论研究,开辟理论新天地,建构具有中国特色的农村学术话语体系,不断提升理论自信,实现从 “思想输入”到 “理论生产”的转换,形成理论上的“自主知识产权”,达到用中国理论回答和解决中国问题的目的,真正做到“发展新时代的马克思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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