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甜
摘 要:沈既济的《任氏传》一反以往狐妖魅惑害人的傳统观念,通过描写任氏与郑六、韦崟三人之间的三角关系与爱情纠葛,塑造了一个聪明美丽、坚贞多情的狐妖形象。这种对狐妖形象的颠覆与重塑体现出作者既同于时代又超越时代的价值观,也使得狐妖小说的创作空间变得更为广阔。
关键词:任氏;狐妖;形象重塑;人性
作为我国古代文言文创作的重要题材之一,从先秦到唐代的文学作品中,狐狸的形象意蕴有着巨大的突破和转变。在中国传统文化观念中,“狐狸精”是含有贬义色彩的词汇。但在唐传奇《任氏传》中,沈既济借狐狸写人和现实生活,狐妖任氏被赋予了中国古代所推崇的女性形象的特质,她美丽而深情,聪明而有灵性,面对强暴坚贞不屈,与郑六情甚笃,甚至不惜舍命陪郎君,杀身成仁,正是狐妖任氏身上蕴含的人性光辉,使得狐妖形象在内涵上有了历史性的颠覆和创新。
一、相遇:美丽而深情
任氏,女妖也。
妖,即非人。小说从一开始就点出了任氏的狐妖身份。她与郑六在街上偶遇,郑六一眼就被任氏的美貌深深震到,从此念念不忘,而任氏也对郑六“心有灵犀”。于是乎二人便在顾盼之间暗送秋波。任氏邀郑六到任氏住宅,一路上相谈甚欢,并互通姓名定下情缘,最后在任氏住宅中,二人把酒言欢,成就了一段佳缘好事。第二天郑六回家后,在卖饼胡人那里得知自己晚上待的地方其实是“无地之宅”,任氏是一只修行千年的狐妖。此时的任氏虽说容貌姝丽,与其他狐妖没什么分别,皆是颠倒众生的绝色美人,但任氏虽需要与男人同宿,却不会残害生命来满足自己的欲望。
人妖殊途,得知真相后的郑六本应离任氏而去,奈何情根深种,难以忘却。也许是命中注定,二人在西市又碰了面。任氏作为狐妖,此前与其他男人欢好后,那些人大多因她的狐精身份而不再与任氏来往,面对郑六,她心里也在忐忑他是否会和其他人一样嫌弃她的狐妖身份,与她断绝来往。尽管任氏已饱经人情世故,但她内心还有对爱情的渴望,对这段感情抱了一定的期望。而郑六也没有辜负任氏的期望,他痴情的样子打动了任氏,使其“愿终己以奉巾栉”。从这里可知即使是狐妖,对待感情也不是随心所欲,更何况任氏经常引诱男人同宿,可谓阅人无数,但她偏偏选择了郑六,不能不说妖亦通人性,亦知珍重情爱。
小说以狐妖为主角,却是借此写人,以此来反映现实。沈既济以人性化狐性,反衬人性之黑暗,充分地展现了任氏真挚善良、重情重义的一面。
二、相处:聪明而坚贞
随着情节的发展,任氏身上聪明坚贞的一面得到了更为充分的展现。当韦崟意图强暴自己时,她并没有使用狐妖的方式来反抗,相反,她以人的方式处理了他们之间的冲突。任氏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用言语打动了韦崟,从而劝服对方,使自己免于失节。在任氏抗拒韦崟的那个场面中,任氏明明有狐妖的法术可以对抗韦崟,但她却只用人类的力量反复进行抵抗,这就进一步写出了她善良、高尚的人性的一面。也正是任氏对清白的坚决捍卫和对郑六的忠贞不二,使韦崟终因感其贞烈,而“敛衽谢罪”。从此以后,韦崟便对任氏刮目相看,“凡任氏之薪粒牲食,皆韦崟给焉”,对任氏更是“爱之重之”。面对韦崟对自己提供的物质援助,任氏投其所好,常出门寻得美色送给韦崟作为回赠,抛去以此事的道德是非不说,任氏做到了知恩图报。通过这一回报行为,一方面消减了韦崟对自己性需求,另一方面也消解了受人钱财而与其关系失衡的可能,做到了“施”与“报”之间的对等,任氏的聪明可见一斑。
同时任氏也“善于居积”,经营理财自有一番门道。在与郑六结下姻缘之后,任氏便做起了贤内助,开始尽心经营她和郑六的家。在置家理财方面,任氏大展身手,处处为郑六出谋划策,充分利用韦崟送来的金银什器来投资赚钱,倒卖物什和马匹。种种做法体现了任氏作为狐妖灵性智慧的一面。
三、相行:舍身而伴君
在小说最后,郑六被授予金城县赴槐里府果毅尉一职。此时二人正情深意切,此番赴任郑六自然希望任氏能陪同。但任氏预测到西行将会遇到灾难,不肯同去。郑六并不信此事再三恳请,最终任氏不得已应下。个中缘由,除了郑六的情谊外,更在于曾经许下的“愿终己以奉巾栉”的承诺。二人西行途中果然发生不幸,任氏被猎狗追逐咬死,就此丧命。任氏之死不由让人扼腕叹息,她虽为狐妖,却始终坚守着心中的道义,真正做到了舍命陪郎君,杀身成仁。虽然任氏作为狐妖的一生结束了,但她精神意义上的人性始终不灭。这也正是沈既济以狐写人的巧妙之处,任氏的形象颠覆了传统价值观中狐妖的负面形象,以其善良美好、贞节、刚强的性格塑造了新型狐精形象。
这种借狐妖写人的手法赋予了狐妖以人性,狐妖这一意象的意蕴逐渐丰富,此类人狐之恋的小说摆脱了创始初期的单一形态,逐渐走向更为广阔的天地。这部作品也因其对狐妖形象的颠覆与重塑,拥有其特有的魅力和影响,可以说,《任氏传》是狐小说发展过程中颇具转折和定型意义的力作,它为后世作家创作以狐意象为中心的小说树立了样板,致使后来不少小说家于此受到启迪,纷纷仿效。
四、结语
从神话传说中妖媚害人的狐妖形象,到《任氏传》中塑造的舍身成仁、坚贞不二的狐妖形象,可以说是以狐妖为题材的爱情传奇的重大突破。沈既济在中唐美情传奇大盛的文化氛围中,但其以传神凝练的笔墨,塑造了一位“容色姝丽”、“妖姿美质”的自尊自爱的女子形象。她虽非人类,但却能“遇暴不失节,徇人以至死”。在小说中,沈既济呈现了狐妖善良仁义的一面,精心刻画了一个善良忠贞的新型狐妖形象。在写狐的文学作品中,《任氏传》第一次实现了狐性与人性的完美融合,赋予了传统仁义精神的审美意蕴,既体现出作者既同于时代又超越时代的价值观,也做到了对狐妖形象的颠覆与重塑,使狐妖小说的创作空间更为广阔。
参考文献:
[1]李时人编校.何满子审定.全唐五代小说[M].西安.陕西人民出版社.19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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