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怡
摘 要:从当代艺术的美学视角中分析“身份”在当代艺术中的体现,着重以当代艺术家案例阐述“自我的公共意义”在不同艺术作品中的不同观念的表达,以及总结并分析在当代艺术中“自我的公共意义”的三个特点。
关键词:身份;社会关系;公共环境
自我的本质是什么?自我真的是完全自主、自由的个体吗?人与其说是一个个体(一个主体),不如说是一个总体里的一个可移动的分子,我们也许会问自己“作为社会群体成员的我们又是谁?”
现代主义不少学说认为自我的核心是生物性或者是精神性的,对自我本质的探索在弗洛伊德的学说中就充满了生物学的色彩,弗洛伊德认为心理的能量来自于本能冲动,心理结构的基础是本我,心理发展始终以身体不同区域即动欲区的快感为中心。结果是抹杀了人的社会性本质,抹杀了社会文化环境对人的心理发展的重要作用。而受荣格派心理学的影响,认为自我应该是完整稳定、独一无二的,并能独立行动,具有富有意义的意向和连贯统一的内心。这两位都从个体意义的层面来高举自我的理想旗帜,然而在80年代下半叶和90年代上半葉,在世界经济的全球化、技术的高度发展下,各类艺术家们除了对独立个体身份的关注,还有大量的艺术家把视线聚焦于集体身份,尤其从人种、性别、社会、文化等方面来思考身份的问题。“身份”一词起初用于个体成员在交往活动中识别个体差异的标志和象征。当今,西方艺术家和理论家使用“身份”(identity)这个词时,通常指涉的是一种社会和文化身份。这意味着,在追溯自我个体意义的同时,还要思考自我的公共意义,自我的公共意义将更加侧重于在公共环境中思考。我们生活在一个经济、政治和社会互相交融、彼此影响的世界之中,身份也由此被建构,这也就是在探讨当代艺术中的身份问题时,如果那些艺术与经济、社会、文化、政治无关联,那么我们就觉得这件艺术品缺少当代性。本篇将着重讨论在当代艺术中自我的公共意义的艺术案例和特点分析。
一、群体身份的认同与批判
于20世纪七八十年代,“社群归属”(communal affiliation)的身份问题进入艺术家的视野。这类艺术家同群体保持认同感和归属感,在回望自我意义的同时,追溯到自己的文化根基和种族身份,他们主张接受一种集体性的自我,关注的重点集中在某一群体成员共享的文化背景和普遍经验上。德国的安塞姆·基弗(Anselm Kiefer)他生于德国战败的那一年,碎石、尘土、废墟、弹壳、尸体是人们回望战争时记忆的常态。基弗在他的创作中回望德国的历史,他正视德国纳税时期的恐怖以及战争对国家带来的伤害,并对德意志的民族精神和浪漫主义传统进行挖掘,他曾被誉为“成长于第三帝国废墟之中的画界诗人”。在基弗的作品中有描绘的战争中被炸毁和烧毁的地方以及建筑,在基弗眼里焚烧的大地仍然是德国的土地,是德国的创伤同时也是对新的生长的期待。在作品《保罗·策兰:夜之秸秆》里画面中心人物的胸膛有一株小树苗,人物周围被笼罩在一片漆黑的原野,这象征着第三帝国陨落和在黑暗中的涅槃重生,小树苗也许就是基弗对德国未来的期许。《德国的精神英雄》、《回归》、《纽伦堡》等等作品对国家与历史的追索与认知,对自我民族性的追问,它们唤醒了战后人们逃避的记忆,治疗着战后德国人的“集体健忘症”。
在表现集体宗教身份认同的艺术上谢琳·奈沙特(Shirin Neshat)就宗教激进主义的伊斯兰神权政治体制下的伊朗文化制作了电影、视频和相关的摄影作品而广为人知。伊朗出生的奈沙特在16岁那年迁居美国进行学习,然而1979年伊朗国内一次灾难性的革命却使她阔别故土12年,待她重返伊朗时,于1936年被废除的女性黑色罩袍服装却再次席卷全伊朗女性,这让她走在哪都能看见女人把身体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这样的经历让奈沙特陷入文化身份的僵局,她并未全盘西化,但也无法在本土找到自己的容身之地。在长达1小时15分钟的魔幻写实影像作品集《没有男人的女人们》,奈沙特为自己故土的女性发声,表达了宗教激进主义革命下自我意识觉醒的女性们为女性权利的勇敢抗争和对伊朗民族身份问题进行了深刻的思考。
二、在社会关系中实现个性化
20世纪人本主义哲学家和精神分析心理学家艾瑞克·弗洛姆(Erich Fromm),弗洛姆的心理学思想综合了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理论和马克思的人本主义观点,形成了他的社会文化人性观。他强调人的性格是社会文化的产物,人类在错综复杂的社会关系体系中实现个性化,社会历史条件及其环境决定了人的性格结构和特点。1970年代的多元主义将身份问题聚焦在多重归属关系和多种特性,身份是带有关系属性的,并由多个因素共同影响,这些因素包括性别、宗教、民族、历史、文化等等,个体的个性化并不是来自一个稳定的、局限的、单一的、必然的个体身份,而是在社会关系中建构出来,并反映自己所在的社会语境。
张洹作为一名行为艺术家在动荡的90年代崭露头角,在当时的中国背景,搞行为艺术可是屈指可数。代表作《十二平方米》中,他在一个公共厕所(这个厕所与当地的农民共用),赤裸全身涂满鱼油和蜂蜜,一动不动地坐在这个肮脏的、苍蝇飞舞的公厕里长达一个小时。这件作品不仅仅是他个人困窘的生活环境的缩影,还代表了当时社会和经济条件下穷苦百姓的生活状况。90年代末张洹来到美国并创作了《家谱》作品,他邀请了三位书法家按照他的指示在他脸上写字,直到他本人的脸完全被墨水遮住到无法辨识的程度。张洹选择在美国用书法来表示他对自己中国身份的认同以及表达在异国他乡对自我身份的陌生。他曾说:“我的身体跟这个环境、跟这些苍蝇、跟所有的这些东西,要发生关系,随后我才知道我是谁,我的身份是什么,我到底感受到什么。”(此话收录于2016年中国行为艺术三十年文献展)
三、自我身份的流动
一个人的身份是文化的产物,身份的产生是在特定的文化、历史和政治环境下习得,这些外在因素会规定此身份的社会角色并安排各种权利关系。身份的多重归属关系也定义了一个身份它具有流动性,一个个体的身份可能在参与不同社会活动中发生变化。想下一下:你是一位年轻的母亲,在家中你以母亲的身份而主要存在,但在工作中你是一名教师的身份,在朋友眼里你是一名多才多艺的艺术家。在缤纷的社会活动里,你展现了在不同情境下被建构出的身份,身份就具有了多重的表现,并且这可能都是属于你自己的身份。
在对建构身份的流动性特点上辛迪·谢尔曼(Cindy Sherman)其独特的“自拍照片”给予了观众一个庞大的身份网络。从80年代起谢尔曼以自己为模特在探索女性身份在社会中的不同角色而声名鹊起,她最经典的摄影系列——“无题电影剧照”,这一系列共69张,谢尔曼化身为家庭主妇、时尚模特、电影明星、职场女性……事实上这些照片正如我们在电影和电视和广告中看到的场景一样,谢尔曼意在表达大众传媒对于女性身份的影响和刻板的印象。在每幅精心设计和布置的照片中谢尔曼都扮演了一个不同的身份,艺术家本人真正“自我”并不出现在她的摄影作品中,她的身体成为一个载体,一个艺术表现的工具,以此不断的在角色的切换中巩固身份是可以转换和被社会建构这一观念。
信息科技的迅猛发展对我们的生活产生了重要的影响,赛博空间和虚拟空间的出现带给艺术家提出了新的挑战。真实和虚拟相互渗透,数不胜数的人类在虚拟的空间用着虚拟的形象与他人交流,按照让·鲍德里亚(Jean Baudrillard)的理论,当代社会的仿真正在取代真实的现实世界。艺术家南希·柏森(Nancy Burson)自80年代初就通过把数幅摄影肖像通过电脑合成出一张虚拟面孔,并通过这些虚拟形象对真实身份发出追问,让观赏者驻足思考潜在每个人身上身份的无限可能性。在其1999年颇受欢迎的互动装置作品《人种机器》,观众可以选择自己变成不同人种的样貌,并通过这件艺术装置说明不同种族有更多沟通和消除偏见以及误解的可能性。
结语
当代艺术是建立在一个多元的社会背景之上,它有着更广阔的舞台。身份不仅是个体差异的标志,还是一种社会性的身份,社会的不断进步也塑造着新的身份的产生,此时的身份正顺应着电子资讯时代之渴望,并在循从技术与艺术的摩擦中获得力量。通过重新审视个人与社会之间的关系,在当今的文化、科技、政治等背景下,思考当代人的身份内涵,从身份的公共意义上继而挖掘出艺术新的思考点和艺术表现形式,这同时也给予了观者对身份多维度的思考。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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