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金术士之梦

何如斯

我一直觉得炼金术很有意思。在那个淘金梦的狂热年代，炼金术简直有如神赐，点石成金，长生不老，谁不想在万物皆会凋亡的世界中比常人在人间多停留一会儿呢。

《牧羊少年奇幻之旅》的作者保罗·柯艾略就是一名炼金术士。他说，炼金术士分为三类，其中的第三类人，他们之前从未听说过炼金术，但在生活中发现了“点金石”。我想，这本书的主角圣地亚哥正属于这第三类炼金术士。

少年圣地亚哥跨越沙漠，最终又回到原点。生活的炼金术最终为他送来了“点金石”，让他在那棵最初的无花果树下，找到了宝藏。

而他曾跋涉的广袤沙漠，也是一个有趣的地方。那里没有巨大的金字塔和地底的珍宝，只是一片贫瘠的圣地。

世界最终归于尘土，而漫天的飞沙，都要聚集到沙漠中去。

于是，这里就是终点。万物的坟冢。黄沙之下，也有一个世界，一个已经死去的奇异世界。

圣地亚哥坚持到了梦想实现的那一天，而那些在去往麦加的旅途中安顿下来的人，便是将这一天远远推开了。

不是谁都有勇气去面对梦想实现之后或许会出现的空洞。

牧羊少年在路上碰到的那个爆米花小贩便是如此。他为了梦想和信仰日复一日地攒钱，生怕有朝一日在梦想实现時自己没有做好准备。

为了梦想，我们总是要做很多毫不相关的事。

日本人气偶像樱井翔说：“想要做喜欢的事，就不能只做喜欢的事。”

在所谓去往梦想的必经之路上，总是要走很多弯路。要实现梦想，首先要生存下去，积累资本和获得能力，梦想不可能一蹴而就。

虽非心甘情愿，可也没有别的选择。

“当你真心想要得到某种东西时，整个宇宙会合力助你实现愿望。”书中的这句话流传甚广，然而现实恰恰相反。

追逐梦想的过程是在泥潭中倒立行走，大脑充血，越到中途越是缺氧糊涂，前路昏沉难辨，仿佛全世界都在拖我们的后腿。

“天选之子”离我们真的太远了。

“人们很早就学会了生活的道理。也许正因如此，他们才会早早地放弃了梦想。世界就是如此。”

现实中总是有很多人带着莫名的嘲讽或是哀叹，一面哀叹自己的不幸，一面又归咎于“现实”的残酷无情。

这些未必不是真实，不是所有生活的绮思都能得偿所愿。求而不得的故事太多，深陷其中的主角过分自怜，只因无人问津而悲痛万分。只是每个人活得都不容易，求而不得的梦想有谁会常常拿出来诉说呢？日子一久便忘了吧。

于是我更加羡慕牧羊的圣地亚哥，能够自在畅快地带着羊群云游四方。

谁小时候看金庸和古龙的小说时不曾梦想活成那江湖上的侠客：纵横四海，快意恩仇;山河在胸，日月在怀。

可现实往往是梦醒时分，红了眼眶。

对某些人来说，梦想是支撑自己活下去的寄托，是乏味的生活中唯一的念想，是忍受糟糕和平庸生活的理由。

看似不太容易理解，但很好想象。仿佛仰慕一位遥不可及的女神，只能仰望，只能遥想。

她是信仰，可是她散发出的所谓的能够普照大地的光芒，似乎能照亮所在之地的阴暗。

仰望着她的人，在自我质疑中患得患失，在跌宕起伏的情绪中备受煎熬。

触之不及，却无法放弃。

午夜梦回时，这信仰仿佛化为心头利刃，却依然紧握住任它抵在胸口。哪怕无数次的失望和孤独，都打不倒愈挫愈勇的信念和孤注一掷的顽强。

倘若有一个松懈的片刻，疲惫便无孔不入。

追求梦想的过程不应该是这样痛并快乐着的吗？

也许，只有少数人拥有这样的体验。这些人，必然是勇敢而坚强的斗士。

炼金术古籍《翠玉录》中说：“物以一终，借由一始。”

不老梦，淘金热，终归于无。既然难逃一死，何不向死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