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 敏 敏
(扬州大学 社会发展学院,江苏 扬州 225100)
民众抗日动员是促进通俗读物编刊社出现的一个直接原因。九一八事变之后,抗日救亡运动兴起。知识界普遍意识到启发普通民众抗日救国的重要性。不过,当时的救亡运动大多与普通民众脱节。事实上,在五四新文化运动中,以胡适、鲁迅为代表的一批先进的知识分子提倡白话文,为广泛的民众启蒙奠定了基础,然而实际上新文化运动往往不能深入下层民众,其原因不在内容上不适当,而在于作品的形式与大众隔离得太远,更在于提倡者没有根据教育原理替乡村民众创作出特殊的作品来。群众所接触到的读物都是供上层人士阅读的,运用的辞藻往往晦涩难懂,多数民众难以理解。北伐战争期间,国内曾掀起一股通俗读物传播的热潮,一时间通俗传单仿佛雪片一般地飞开来,知识阶层也想开通民智,但不到俩月也就寂无声息了。“以前的通俗化,无疑的还只是在知识分子范围里面讲通俗,民众依旧被排除在外”[1]。救国救亡运动虽然对社会产生了一定影响力,但对于下层民众来说,依旧毫无影响。通俗读物编刊社在民众抗日的动员需求之下应运而生。
知识分子“到民间去”的努力催生了通俗读物编刊社的出现。民众是抗战的根本力量。抗战以来,国家的重心在抗日救亡,因此加大民众教育的力度,动员全民族共同抗日成了当务之急。民众是文化的缔造者,要想使国家摆脱危机,教育民众乃为第一要务。上层知识分子大多认识到民众启蒙的重要性,但他们言行不一,未能真深入民间,当时上层的知识分子与下层民众之间仍旧处于隔离状态。打破这种隔绝状态的主要途径,就是要使下层民众受教育。
如何使下层民众受到教育呢?我们用文字去教育,但大多数人不识字。我们在城市里去教育,但大多数人不在城市。我们开办学校去教育,但大多数人没有到学校的境遇。下层民众始终处于一个自给自足的封闭的圈子之中,想要打破这个圈子,只有知识分子投入到下层民众的社会当中,与他们共同生活在一起,在共同生活里头,才能确知他们的情形心理,定教育的方针。因而需要把知识分子传统高高在上的地位拉下来,再把他们送到民间去。“到民间去”的口号在当时引起了激烈的讨论,但知识分子仍旧将“到民间去”作为口号,并未落到实处。“到民间去”这一口号就是模仿俄国民粹主义,即接近民众,了解民众,与民众生活在一起。但纯粹的民粹主义仍无任何教育意义。因而上层知识分子与下层民众之间仍旧处于隔绝状态。
史学通俗化思想为通俗读物编刊社的出现奠定了基础。顾颉刚在北大任教之前,很多史学家曾深入群众之中,与民众接触,却被当时的学界批判为“下等人”,使得众多的民俗学家与民众的接触望而却步。顾颉刚在日记中提及,“圣陶来,谓沈伯安先生疑介绍我为尤鼎学家教书,又彼疑办市乡自制报(1921年)”[2]但顾颉刚都以能力不足拒绝,实则是不想与民众接触,一心钻研学术。直至1931年,在燕京大学考古访问一行中,顾颉刚看到国民深受鸦片、梅毒迫害,民不聊生,救民众于水深火热之中应为当务之急,此行便成为他由专注学术到专注民众的转变。以顾颉刚为代表的一批史学家,在学术研究之中,逐渐发现“所有文学中的创新无不由民间而来”[3],史学创作亦是从民众中来,认识到史学通俗化是当时大势所趋,教育民众是当时社会发展的第一要义。随着史学通俗化这一观念的逐渐传播,一大批学者纷纷投入到史学通俗化的实践当中,只有让民众了解到国家所处的危机境遇,才能抗战救国。以顾颉刚为代表的一些学者,建立通俗读物编刊社,创作符合民众的历史通俗读物,以此唤醒民众的危机意识。历史通俗读物易于被民众阅读与接受,因而更易于教育民众,也更易于史学通俗化。
燕京大学作为通俗读物编刊社创设的摇篮,其于20世纪20年代创办平民学校,儿童学校、农民培训班等教育机构,开展社会教育。随后,1933年,燕京大学师生组成抗日会,进行通俗读物的宣传工作。通俗读物编刊社的前身为三户书社,其名取于《史记·项羽本纪》:“楚虽三户,亡秦必楚”之典故。该社竭力想要通过通俗读物,唤醒国人抵抗之意识。三户书社创办前期,读物不敢多印,害怕受到日本侵略者破坏。初印中,读物不敢保留版权,印刷数量极少,后来调查得知,《大战喜峰口》半年之内就加印了七万多册。销售量如此之大,大大出乎顾颉刚等人意料。趁此机会,顾氏等人决定扩大三户书社读物的销售量,但此时由于日本对北平步步紧逼,对学校构成了极大威胁,所有的抗日会即刻被取消,为继续宣传通俗读物,顾颉刚决定以“借古讽今”为主题展开读物的创办活动,将抗金抗元抗清作为宣传主题,借喻抗日。此举一出,日本也无理找麻烦。
1933年10月,三户书社改名为通俗读物编刊社,附于燕京大学内办公。其目标除提倡民族精神外,更注重于国民道德之培养及现代常识之灌输。通过通俗读物编刊社,推广通俗文化运动,提高民众文化水平,扩大动员民众工作,让多数民众意识到抗战救国之重要所在。
该社社长由顾颉刚担任,副社长为徐炳昶,王日蔚任总编辑,李一菲为总务主任。具体职员如下:“理事顾颉刚、徐炳昶、荣庚、朱家骅、杨振声、傅斯年、吴文藻、罗家伦;监事袁同礼、洪业、张荫麟、钱穆、叶公超、梅贻宝、高君珊”[4]。此社的主要任务分为以下四种:编辑、印刷、发行、交际。各部设有主任一人,由社长委派,除雇员外,编辑出版工作均由社员分担。通俗读物编刊社内没有专职人员,从社长到编辑、发行人员,都是兼职,他们没有稿费,不要工资。该社一大部分费用都是由社内的人员共同承担,自负盈亏,其目的不是为了盈利,而是为了唤醒民众。由于缺乏必要的经费,通俗读物编刊社早期曾运行艰难。1933年,通俗读物编刊社在国民党中央党部和教育部立案,教育部赞助每月一百元,后增加为二百元。又由上海《申报》约编“通俗讲座”,月给稿费一百二十元,又由中山文化教育馆月给稿费五百元。由此社内经济窘迫的状况才得以缓解,该社的工作才得以正常开展。
七七事变后,抗日战争全面爆发,通俗读物编刊社的工作如火如荼地进行,很快引起了日本侵略者的注意,原设于北平的通俗读物编刊社不得不转移阵地,此时正值傅作义收复百灵庙,编刊社趁此机会,编了一册鼓词,在傅作义的部队中产生良好的反响,于是傅作义邀请顾颉刚前往绥远,通俗读物编刊社随之迁到绥远。后来绥东抗战失利,通俗读物编刊社于1937年9月转移至山西。次月,又迁往西安。在西安三个月的主要工作:“一是由研究部主任赵纪彬起草并通过了编刊社战时工作纲领”,[5]二是组织人员编写新的通俗读物。在西安的工作得到了人民的极大支持,但是国民党认为通俗读物编刊社与共产党之间勾结,于是停发了每月两百元的补助费。编刊社每况愈下,于1938年初转移到武汉,来武汉之后,出版了一系列的书籍,如大鼓词《张二娘大闹十字坡》《活捉白坚武》《马秀才训子》,评词如《难民回乡》《马老云父子逃难》《抽签当兵》,连环画如《张得胜出院探母》《送子回营》《父子兵》,小调如《新小放牛》《难民回乡曲》《新花鼓》等。1938年11月,该社搬到重庆,为了扩大宣传,主要在乡间进行表演,加强与民众之间的联系,在重庆的主要工作依旧是出版歌谣,编辑的读本数量庞大,例如以抗战题材为主:《送子从军》《小侦探雪地遇敌兵》《万县长智判汉奸》《阿香女替父报仇》等,以国际时事为主:《尼赫鲁游中国》《化学战》等。但是由于此时国内抗日战争的加剧,送到教育部与生活书店的读本大多数都没有印发。1940年10月,该社迁到成都北郊崇义桥泰华寺,此时编刊社的各项工作已经停止,随后在第一次反共高潮中,迫于国民党当局的压力以及社内资金的短缺,通俗读物编刊社宣告解散。虽然通俗读物编刊社的工作一直持续到1944年,但1940年后的编刊社已经是名存实亡了。
该社工作目标有四:唤起民族的意识;鼓励抵抗的精神;激发向上的意志;灌输现代的常识。根据以上目标,编刊社随即工作。主要工作集中于编刊事业,通俗读物编刊社发源于北平,这与顾颉刚有密不可分的关系。因其在北大有研究歌谣的经验,其创作的《伤心歌》,引起了巨大反响,其中“咱们中国太可怜,打死百姓不值钱,可恨英国和日本,放枪杀人如疯癫,”得到民众的广泛传颂。《伤心歌》一出,一度成为各个出版社效仿的对象。在此基础之上,顾颉刚等人趁热打铁,创作更多此类型的诗歌。但旧读物依旧占据着民众生活的主流,因而从根本改换旧有不良读物,打消各有害读物种类是创建新读物的前提所在。一些旧有读物虽是传统文化精髓之所在,但时代在进步,旧书籍却没有改进创新。例如《三国演义》《封神榜》《说岳传》《彭公传》等,这些书籍有的虽然在文字上有可取之处,但部分内容明显落后于社会发展。那么,如何改变这种局面呢?顾颉刚意识到:其一,此种读物之所以能够在民间流传甚久,是因为民众落后的意识仍然存在,其二,通俗读物是民众的精神上的粮食,正如不能绝粮一样,通俗读物是民众娱乐生活的主根所在,我们不能废除通俗读物,只能在旧读物基础上加以改变,创办适合民众阅读习惯的新读物,等新读物逐渐占据市场后,再将旧读物彻底清除。
那么如何创办新的通俗读物呢?通俗读物,顾名思义,是通俗易懂,“‘通俗’最大的敌人就是‘庸俗’。”[6]编辑新通俗读物的目的,即为了消灭落后的庸俗的旧读物,真正启迪民智。顾颉刚认为,当时创作通俗读物,必须要坚持三个原则:其一,必须配合抗日救亡的时代主题。日本军阀是我们全民族的敌人,必须要用全民族的力量对付他,通俗读物编刊社所产生的环境就是中国处于帝国主义压迫之下,国家面临严重危机之时,此时通俗读物所肩负的重任无疑是抗日救国,救民众于水深火热之中。其二,必须以典型人物为叙述主线。根据发展的观念,创造典型的人物,使人物的发展成为故事发展的骨干。通俗读物的主要内涵取材于民众,选择民众喜闻乐见的人物,例如“张二娘”“二虎子”等,其昵称贴近群众,无形之中拉近了与民众之间的距离,读起来毫无压迫感。其三,必须处理好社会各种矛盾与关系。对于社会的黑暗面,不攻击也不掩饰坦诚。中国当时正处于内忧外患之中,国共两党之间斗争十分激烈,但是此时的主要任务,是打倒日帝国主义,对于内部矛盾问题,不应作为叙述重点。
以上三点是通俗读物编辑的主要原则。在具体的编辑过程中,时人认为,通俗读物还须处理好以下一些问题:
首先,通俗读物的阅读对象。通俗读物的阅读者既不是全体老百姓,也不是受过较深教育或者没有受过教育的民众,而是受过较低教育而初识文字的民众。此类阅读群体是下层民众的主要占据者,他们知识浅薄、求知途径单一,不过此类群体更需要通俗读物,才能与当前社会的状况相适应。
其次,通俗读物的设计。通俗读物的设计须吸收旧读物的优长,在外观上封面要美观,图画与文字相互穿插,吸引读者注意;在体裁方面,用语仿效章回小说,也可用歌谣、谚语等,大鼓词最多;在文字上,要浅显易懂,与民众的日常生活相契合,难字难句要加解释,要注上注音符号,要全篇加标点,文章要求简短。
最后,通俗读物的材料来源。材料的来源,大多取材于从各方搜集而来的资料,如民间作家、说书人的资料,他们所接触到的读物,往往与民众的生活息息相关,因而也是民众读物写作的第一手材料。材料内容既不能超出民众的阅读水平,也不能太过于“低级”,从而喧宾夺主。文章需要浅显易懂,简洁明了地表达作者的观点。例如,收纳在《抗战歌谣》中《好人要当兵》中的片段:“好人要当兵,当兵真光荣。……见了敌人,拼命进攻,打倒日本,才是英雄。”[7]文章字句简明生动,普通老百姓阅读起来毫无障碍,内容表达清晰明了。再如《杨武投军》:“我们一起来抗日,抗日才能保家国。”抗日的决心表达得淋漓尽致。此类通俗读物的出版受到民众喜爱。
通俗读物编刊社编辑发行的民众读物大致分为以下几种:“丛书分甲乙两种,甲种为文天祥、岳飞等人的传记以及傅作义、马占山的抗战记,乙种是以大鼓词、歌曲的形式,介绍科学常识、名人传记、抗战纪闻等。画刊有年画、连环画两种。”[8]此两种丛书即为发行的主体。除此之外,该社还编辑固定期刊。1936年,该社创刊《民众周报》和《大众知识》。《大众知识》从1936年11月至1937年5月为止,共出版12期。栏目有论文、传记、文艺、漫谈、书评、通信等等。《大众知识》内容主要可以分为以下几个板块:一、科学常识普及。如吴世昌《名词的问题》(7期)、鲁洁《化学·生命·创造(一)》(5期);二、小说人物传记集。如杨莲生《玄奘法师》(6期)、吴素《崔东壁》(7期)、张荫麟《孔子》(8期)等;三、世界时事。如何寒威《欧洲人民阵线的回顾和展望》(12期)、齐思和《国际联盟的将来》(创刊号)、陈器《论日本的工业》(9期)等;四、抗战报道。如崔敬伯《战时财政与中国》(4期)、陶希圣《国内和平与国外紧急》(2期)、朱宝昌《国难中的联合战线》(3期)等。《大众知识》作为通俗读物编刊社的主要期刊,其所发表的文章大都为民众所喜爱,对于下层民众来说,既丰富了生活,又提升了阅读能力。《民众周报》作为同时出版的期刊,与《大众知识》相辅相成,对于早期通俗知识的传播也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
由于在北平的特殊环境,通俗读物编刊社编辑出版的书刊只能委托大小书店代售。当时北平的日本侵略者对于城内宣传抗日的组织很警惕,如一旦被发现,必受到迫害。北平通俗读物编刊社的社址,“是在府右街观音堂七号一个平房四合院,门口不能挂牌子,出书不能登广告,用居民住宅的民义报户口、安电话。书上不敢印社址、通讯处和代售店,有时印上也是虚设的。正式书店和书摊,不敢公开经售,主要靠商贩在街头摆摊和沿街叫卖,销售量还是很多。”[9]据调查,北平的老二酉堂和泰山堂有一年就翻印过七十万册。发行量之大,可见民众对于编刊社所出版读物的认可。通俗读物编刊社所出版的图书,大都通过间接的方式流入民众的手中,他们的目的不求赚钱,只求拓宽销路。除了书店,还有街头艺人,也是图书销售的重要渠道。对于下层民众来说,街头是他们主要工作和娱乐场所,因为街头比其他任何公共空间都更易于得到和使用。街头是民众所活动的日常场所,通俗读物编刊社将传播的重心对准了街头,将销售对象指向了人群,小摊成为当时最为迅速的销售渠道。那些街头艺人,例如街头歌手、戏子、演员、说唱、评书、讲圣谕(即为传达皇帝的旨意),他们是带动民众学习知识的领头羊,对于一些翻唱的曲子,听过一遍,便能朗朗上口。起初,说书人所传达的旨意,都是由上层统治阶级所决定的,清初以后,生活逐渐丰富起来,不仅仅是与上层阶级相联系,日常生活也是重要一部分,说书人通过讲圣谕来教育群众,说书人讲述人物传奇和历史传记,无意识地灌输了儒家思想和其他传统的道德和价值观念,如忠诚、孝顺、贞节等。通过这样的方式,他们在娱乐听众的同时也教育了听众。因而此时的艺人充当了通俗读物编刊社的传播中枢。据台北“国史馆”藏档案统计,通俗读物编刊社从建社到1939年,“先后刊行通俗书画计旧剧、小调、歌谣、鼓词、年画、连环画书等共三百一十二种,每种销行数额平均在万册以上,复前后训练书词艺人三十余名,远行各地演唱本社所出书词。”可见,通俗读物编刊社的发行渠道不仅仅是止于书店。街头艺人之中乞丐也是当时通俗读物的传播的一个重要途径,乞丐虽然处于社会的最底层,但是他们接触到的社会,才是我们中国真实情况之反映。乞丐们通常所采用的乞讨方式,称其为“莲花落”,他们不拘于形式场所,语言灵活幽默,往往能吸引不少听众。“莲花落”的表演包含了一些来自现实生活的真实故事,有时还流露出对社会的不满。“蜀国年年命不减,摩诃劫火变沧桑。壮者流离老者死,九里二分也逃荒。”[10]将当时四川地区人民生活困苦的状况反映得淋漓尽致,“莲花落”无疑成为当时反映民情的一种重要手段。
综上所述,通俗读物编刊社的编刊工作大多都是集中于对通俗读物的改良和编辑,力求编出的读物能够符合民众的阅读水平,虽然语言通俗,但是内容必须是科学的。因而通俗读物编刊社所遵循的为“旧瓶装新酒”的方法论,即“通俗化与大众化的合一”,在保持旧形式读物的基础上,对内容进行改良,探寻符合当时社会与民众需求的新读物,其用意在于适应民众的低级鉴赏力,以改变他们的低级趣味。时人认识到,创办新的读物绝不是一蹴而就的,是通过循序渐进的道路完成的,改变民众几千年来的传统的旧思想,绝不是通过一两本读物或是一两句歌谣就能让他们认知到国难当头的危机,真正的改变,是从源头着手,民众读物只是一种手段,改变的根本路径在改造民众的观念。新读物的创办,就是要与民众的需求相契合,利用民众耳熟能详的语句,增加新的知识内容,因而“酒瓶装新酒”的方法论在当时已成为教育民众必不可少的武器。
顾颉刚领导的通俗读物编刊社作为抗战时期活跃于知识界且具有鲜明特色的出版机构,其编印出版的一大批通俗读物,在当时产生了较大的社会影响。
首先,促进了民众教育。民众教育是当时中国所面临的一个最为迫切的问题。如何发展民众教育,各个学者虽有自己的看法,但是能够落到实处的却不多。顾颉刚作为民众教育的发起人,其创办通俗读物编刊社,出版通俗读物,对于民众的教育,知识的培养,素质的提升,无疑起了潜移默化的作用。
其次,普及了历史知识。对于民众来说,该社出版的图书价格低廉,符合群众的消费水平以及购买力。通俗读物编刊社出版的图书大多价格低廉,便宜的价格以及通俗易懂的文字无异于成为民众选择的对象。民众在阅读图书过程中,了解国家所处的危机境遇,普及了历史知识。
最后,提升了民众的阅读能力。通俗读物种类繁多,包括大鼓词、小调、评词,大多是贫困人民的常态反映,顾颉刚先生曾说:“语言是社会的产物,是生活的反映,只有大众语调才适应大众的社会,表现大众的生活。”种类繁多的图书,使每个群众都能根据自己的喜好找到适合的读本,在无意识之中提高了自己的阅读能力。
但是,通俗读物编刊社也有缺陷:一方面编刊社出版的读物实用性不足。通俗读物编刊社出版的读物,大多都是民众所喜爱的,但并不是各个民众都能接受的,民众的社会地位依旧很低,知识水平还没有上升到可以阅读文章的水平,他们所听到的歌谣大多都是通过口口相传,大多人对其不感兴趣,更何况在一个民不聊生的年代,吃饱穿暖的生存问题才是当下的大势所趋,精神文化的灌输不得不退而求其次。通俗读物编刊社的通俗读物虽是结合民众的现实情况创作而成,但是上层知识分子与下层民众之间的隔阂依旧难以消除,上层精英想要按照自己的想法改造民众,试图按自己的蓝图改变下层民众,但民众延续了几千年的旧思想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抛弃的,上层知识分子却想急剧地改变民众传统的生活方式,大多数民众内心都是反对的。因而通俗读物编刊社所出版的读物的实用性不足。
另一方面,出版成本与利润不成正比。通俗读物编刊社出版的读物虽然很便宜,但是稿费却很昂贵,付给作者的稿费一千字就达一到三元不等,像弹词、旧剧、连环画、评词之类读物一册稿费也要十至三十元,再加出版、印刷、售出费用,虽社内成员不收稿费,教育部每月补助二百元,但支出依旧很庞大。编刊社在出版成本以及利润之间的衡量不充分,经济负担的逐渐加重成为编刊社倒闭的直接原因。
近代通俗读物编刊社是在抗战时期所创办的一个出版社,创始于1933年,解散于1940年;通俗读物编刊社存在的时间虽短,但是其为近代中国社会所做的贡献,是任何一个出版社所不能代替的。其创办的读物,成为当时唤起民众,教育民众的重要思想启迪之物,民众能够通过简短的歌谣,关心国家大事,意识到中国所处的危机境遇,对于抗战时期民众意识的塑造、历史知识的普及、阅读能力的提升均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但其仍旧有局限性,即通俗读物实用性不足,出版成本与利润不成正比,导致后期因资金不足而倒闭。
当然,通俗读物的传播并没有随通俗读物编刊社的解散而消失,顾颉刚等人觉得民众教育并不会就此停止,因而在1947年顾颉刚任苏州社会教育学院教授之时,与马荫良等商议组织民众读物社,创《民众周刊》,在学校“讲授‘民众读物’‘考古学’‘中国社会史’课和‘上古史料研究’课”。[11]可见通俗读物编辑的研究与实践并未停止,民众读物社实际上成为通俗读物编刊社的延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