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代敦煌苜蓿种植与丝绸之路物种传播

2020-03-03 15:31马智全
甘肃开放大学学报 2020年4期
关键词:汉简天马张骞

马智全

(兰州城市学院 文史学院,甘肃 兰州 730070)

苜蓿是汉代从西域传入的代表性物种,目前在我国北方地区仍有广泛种植。关于苜蓿的传入以及苜蓿在汉地的种植情况,不少学者作过研究,孙启忠等先生的《我国汉代苜蓿引入者考》[1]、《张骞与汉代苜蓿引入考述》[2]、《我国古代苜蓿的植物学研究考》对汉代苜蓿引入的时间及相关文献记载作了细致考证[3],具有重要认识价值。目前关于苜蓿等物种传入的研究,主要依据《史记》《汉书》等传世文献,而20世纪在敦煌出土的简牍文献,特别是在最近刊布的《悬泉汉简(壹)》[4]、《玉门关汉简》[5]中,有不少简文反映了汉代敦煌地区苜蓿种植的情况,对于认识汉代丝绸之路物种交流具有重要意义。

一、史书记载苜蓿的传入

关于汉代苜蓿的传入,《史记》《汉书》等文献都记载了西汉武帝时苜蓿从西域传入的情况,由于史书记载较为疏略,引起了后世广泛讨论。总体来看,汉代苜蓿引入的原因和时间范围大致是清楚的,讨论的焦点集中在引入的人物上。《史记·大宛列传》载:

宛左右以蒲陶为酒,富人藏酒至万余石,久者数十岁不败。俗嗜酒,马嗜苜蓿。汉使取其实来,于是天子始种苜蓿、蒲陶肥饶地。及天马多,外国使来众,则离宫别观旁尽种蒲陶、苜蓿极望。[6]3173-3174

从这段记载可以看出,汉代苜蓿的引入当为西汉武帝时期。苜蓿的引入与张骞通西域及天马西来有关。张骞到西域了解到大宛“马嗜苜蓿”,于是汉使取苜蓿籽实来,天子开始命令在“肥饶地”种植,可见朝廷对苜蓿引入的重视。后来西域使者大量来到,汉朝便在“离宫别观旁”种植苜蓿等物。所谓“极望”,意同弥望,指一眼望不到边,说明长安种植苜蓿数量之多。自然,朝廷这样做的主要目的还是为了炫耀大汉威德。

由于大宛的信息最早是张骞提供,所谓“大宛之迹,见自张骞”,所以后人或认为苜蓿为张骞引入。如西晋张华《博物志》记载:“张骞使西域,还得大蒜、安石榴、胡桃、苜蓿、胡荽。”[7]而南朝梁任昉《述异记》说:“苜蓿本胡中菜也,张骞始于西戎得之。”[8]704这些记载时代相对较晚,从《史记》记载“汉使取其实来”看,似不能确指引入苜蓿者为张骞本人。《汉书·西域传》载:

于是天子遣贰师将军李广利将兵前后十余万人伐宛,连四年。宛人斩其王毋寡首,献马三千匹,汉军乃还……又发使十余辈,抵宛西诸国求奇物,因风谕以伐宛之威。宛王蝉封与汉约,岁献天马二匹。汉使采蒲陶、目宿种归。天子以天马多,又外国使来众,益种蒲陶、目宿离宫馆旁,极望焉。[9]3895

此段记载将“汉使采苜蓿种归”与大宛献天马的事件相联系,“宛王蝉封与汉约,岁献天马二匹”是汉使采苜蓿而归的主要原因。李广利伐大宛始于太初元年(前104),直到太初四年(前101)作战取胜,“汉军取其善马数十匹,中马以下牡牝三千余匹”[6]3177。自然有种植苜蓿的需求。“后岁余”,大宛与汉约定岁献天马二匹,则应是天汉年间事。如是,“汉使采蒲陶、苜蓿种归”的时间当为汉武帝太初末、天汉初年间事务。

因为《汉书》的记载,有著作就认为苜蓿是李广利引入,如明张岱在《夜航船》中说:“李广利始移植大宛国苜蓿葡萄。”[10]但《汉书》的记载是“汉使采蒲陶、目蓿种归”,也不一定能确指为李广利本人。

《史记》《汉书》都说汉代苜蓿引自大宛,而且与天马西来有关。大宛在今费尔干纳盆地,气候湿润,适宜苜蓿生长,而西域种植苜蓿的并非大宛一国。《汉书·西域传》:“罽宾地平,温和,有目蓿。”[9]3885罽宾在今喀布尔河中下游河谷平原地带,气候温湿,也适宜于苜蓿的种植。

从《史记》《汉书》的记载可以看出,苜蓿原本是西域大宛、罽宾等国种植的物种,汉武帝派张骞出使西域后,汉人对大宛“俗嗜酒,马嗜苜蓿”的状况有所了解。到李广利伐大宛之后,随着天马的入献,汉地对苜蓿的种植有了切实的需求。因此,“汉使采蒲陶、苜蓿种归”就成为了中西文明交流史上的重要事件。采苜蓿种而归的汉使,虽不能确指为张骞、李广利,但由此可知汉代苜蓿引入的大致时间。

二、汉代苜蓿在长安等地的种植

苜蓿早期在汉地的种植,依据史籍记载,应该是在长安。汉朝使者取苜蓿籽种来,献于朝廷,天子在“肥饶地”种植。因为是异域物种的种植,为便于天子观览,“肥饶地”应该是在长安城附近。另外,随着天马的到来,种植苜蓿是为了给天马提供饲料,自然需要在长安城附近种植。种植苜蓿还可以吸引西域使者的关注,显示汉朝地大物博,因此特意在长安“离宫别观旁”种植,彰显大汉威德。可见,苜蓿的种植不仅有现实的经济价值,还具有民族文化交流方面的意义。

苜蓿在长安的种植,也见于后世其他文献。如东晋葛洪《西京杂记》载:“乐游苑自生玫瑰树,树下多苜蓿,苜蓿一名怀风,时人或谓之光风,风在其间常萧萧然,日照其间有光彩,茂陵人谓之连枝草。”[11]乐游苑的位置在长安东南。《三辅黄图》载:“乐游苑,在杜陵西北,宣帝神爵三年春起。”[12]290而“武帝茂陵,在长安城西北八十里”[12]432。从地理方位和“树下多苜蓿”“风在其间常萧萧然”的描述来看,苜蓿在长安有广泛种植。又南朝梁陶宏景《本草经集注》载:“长安中乃有苜蓿园,北人甚重此,江南人不甚食之,以无气味故也。”[13]从“苜蓿园”的名称来看,长安苜蓿种植应有一定规模。

随着苜蓿的广泛种植,汉代人对苜蓿的习性也有了准确的认知。东汉崔寔《四民月令》记载:“(正月)可种瓜、瓠、芥、葵、薤、大小葱、蓼、苏、牧蓿子及杂蒜、芋。”[14]13“(七月),是月也,可种芜菁及芥、牧宿、大小葱子、小蒜、胡葱。”[14]56牧蓿、牧宿即苜蓿,可见苜蓿的种植在东汉已为人所熟知。除了长安之外,后世也还有其他地域种植苜蓿的记载。北魏杨炫之《洛阳伽蓝记》载:“大夏门东北,今为光风园,苜蓿生焉。”[15]任昉《述异记》载:“张骞苜蓿园,今在洛中。”[8]704可见洛阳也有种植苜蓿的情况。《汉书·西域传》颜师古注:“今北道诸州旧安定、北地之境,往往有目宿者,皆汉时所种也。”[9]3895。

苜蓿能够在汉地广泛种植,主要有三个方面的原因:首先,苜蓿可用作马的饲料。北魏贾思勰《齐民要术》载:“(苜蓿)长宜饲马,马尤嗜之。”[16]195其次,苜蓿可食用。《齐民要术》:“春初既中生噉,为羹甚香。”[16]195再次,苜蓿可作药用。明李时珍《本草纲目》:“苜蓿,安中利人,可久食,利五脏,轻身健人,洗去脾胃间邪热气,通小肠诸恶热毒,煮和酱食,亦可作羹。利大小肠,干食益人。”[17]正因为苜蓿用途广泛,历代农书及医书对苜蓿多有记载,这是丝绸之路物种交流对后世产生深远影响的典型例证。

三、汉代苜蓿在敦煌的种植

西汉时期苜蓿,除了在长安种植之外,有无其他地区种植呢?特别是考虑到丝绸之路上天马西来,使者不绝的情况,以及汉代在西北地区设苑养马,边防、驿置都需要大量马匹,是否也存在苜蓿种植的情况呢?汉代史书对此没有记载。20世纪西北地区汉简文书的发现,为我们认识这一问题提供了可能。王世虹、衣保中先生已经注意到敦煌汉简中关于苜蓿的记载,但因为相关材料很少,所以得出的结论是:“苜蓿价格如此高,从经济规律而言是因为货物数量不多的结果。那么敦煌或居延地区,在秦汉时期到底可有大量的苜蓿存在,笔者认为答案是否定的。”而且,他们还提出了三个缘由:一是张骞带回苜蓿籽实的目的是为了饲养“汗血”马,种植地点是皇家离宫,也就是说张骞即使带回苜蓿,也没有及时推广,只是满足皇家所需。二是按照植物传播速度,即使敦煌此时有苜蓿,也是传自西域的零星试种,肯定尚未成规模。三是在汉朝经营敦煌和居延之前,没有发现匈奴广泛种植苜蓿的材料和记载。因此“秦汉时期,马的饲草主要包括刍稾、茭豆、苜蓿,苜蓿虽用于饲马,但从传播时间与传播距离而言,苜蓿的使用并不普遍”[18]。王、衣二先生指出了资料不足的客观原因,就仅见敦煌汉简中的一则材料作了细致分析,颇有可取之处。不过随着敦煌发现简牍资料的不断整理,特别是悬泉汉简和玉门关汉简的新近刊布,我们可以看到更多汉代苜蓿使用的记载,能够对汉代敦煌地区的苜蓿种植情况作出新的判断。

首先,敦煌地区出土汉简记载了苜蓿收支的情况,部分简文还有具体纪年。

出目宿廿五石 阳朔三年十一月甲申效谷常利里马君来付县泉厩啬夫定

Ⅴ90DXT1812②:81[19]44

这枚汉简为出入簿,简文纪时汉成帝阳朔三年十一月甲申,该月壬戌朔,甲申为二十三日,即公元前22年12月30日。简文记载敦煌郡效谷县常利里人马君来支付给悬泉厩啬夫定苜蓿,数量为25石。汉简中常见谷物25石为车一乘的记载,“出苜蓿廿五石”也应是这种情况。苜蓿25石数量不少,接收苜蓿的人为悬泉厩啬夫,是管理马匹的长官。敦煌悬泉置一般有马匹40匹左右[20],此外还要供应过往马匹的饮食,因此苜蓿的用途,必然是用作马的饲料。

钱八千五百

出阳朔三年十一月己丑县泉啬夫定付敦煌新成里山谭

目宿茭八十五石

Ⅰ90DXT0109②:19

这枚汉简出自敦煌悬泉置,简文性质是出入簿,简文纪时阳朔三年十一月己丑,该月壬戌朔,己丑为二十八日,即公元前23年1月4日。简文记载敦煌悬泉置啬夫定付给敦煌新成里山谭8 500钱,买苜蓿和茭85石,因此苜蓿和茭的价钱是每石100钱。汉简记载茭为马匹饲料,苜蓿与茭并列记载,可见苜蓿也是马的饲料。

这两枚汉简的纪时接近,均为阳朔三年十一月事,前后相隔仅五天。第一简记载效谷常利里马君来付给悬泉厩啬夫定苜蓿廿五石,依据第二简记载的价格,悬泉置应该支付对方2 500钱左右。第二简记载悬泉厩啬夫定付给敦煌新成里山谭8 500钱用于购买苜蓿与茭,则苜蓿与茭已经交付悬泉置。悬泉置茭的来源有效谷县、敦煌县,数量不少,反映了悬泉置马匹的饲料来源情况。

凡入茭稾目宿二千四百八十三

Ⅰ90DXT0114②:41

入目宿二百 元寿二年十月□

Ⅰ90DXT0114①:65

上两简也是苜蓿出入的记载,简文或将苜蓿与茭、稾并列,都反映出苜蓿作为饲草的情况。次简有汉哀帝元寿二年(前1年)纪年,由此可见西汉后期敦煌的苜蓿使用情况。

其次,关于汉代苜蓿的价格,也可据汉简得出认知。前述简文“目宿茭八十五石”值“钱八千五百”,则苜蓿与茭的价格当在每石百钱左右。而仅就苜蓿的价格来看,汉简也有明确记载。

百石=八十

出悬泉置买苜蓿 九月丙

午少内啬夫褒付□

直八千 Ⅰ90DXT0114①:96

该简记载了敦煌悬泉置买入苜蓿的情况,共买苜蓿100石,每石80钱,总值8 000钱。简文下记付钱的时间,是九月丙午,钱有少内啬夫褒付给某人,少内啬夫为县属吏,此简应反映的是敦煌郡效谷县付给悬泉置钱以购买苜蓿的情况。一次性买入100石苜蓿,可见苜蓿需求量颇大。

出钱五十治酒 出钱廿四御买目宿四束 出钱六十买目宿廿束 □五百

出钱百治酒卩 出钱廿四买目宿四束 出钱五十治酒 三百卅

出钱卅买目宿五束

Ⅱ90DX0111②:142[19]90

此简是出钱市物的记载,记载了“出钱廿四御买目宿四束”“出钱卅买目宿五束”“出钱六十买目宿廿束”,可见苜蓿的价钱有每束3钱、6钱的情况。

再次,上述汉简主要是苜蓿出入的记载,说明敦煌悬泉置需要大量苜蓿。那么,有无直接记载苜蓿饲马的情况呢?又依据《史记》《汉书》可知,苜蓿是天马喜食的饲料,是否有普通马匹食用苜蓿的情况呢?汉简文书也有反映。

十八买韭六束

十二目宿食马 Ⅰ90DXT0206②:5

这枚汉简残缺,记载的是出钱市物的情况,简文记载了出钱12买苜蓿食马,大约可买2~4束苜蓿。简文明确记载“苜蓿食马”,可以确证苜蓿是马匹的饲料。从简文大意来看,应是日常记载出钱市物的情况,看不出与大宛天马的关系。

□□□□□益□欲急去恐牛不可用今致卖目宿养之目宿大贵束三泉留久恐舍食尽今且寄广麦一石

王子春家车欲益之主不肯到完取之兼度二十余日可至亭耳市谷大贵……

麦百三十余西未甫时贱□□□

…… 敦二三九A[21]

该简出自敦煌马圈湾,内容为私人书信,简文说“恐牛不可用,今致卖目宿养之,目宿大贵,束三泉。”新莽时改钱为泉,可知该简是新莽时书信。“苜蓿大贵,束三泉”,与前述苜蓿每束3钱、6钱的记载相符。值得注意的是简文记载买苜蓿的目的是为了养牛,可见,苜蓿是敦煌地区主要的畜养饲料。

通过上述汉简可以看出,悬泉置需用的苜蓿有从效谷县、敦煌县等地运来的。那么,这些苜蓿是否就是当地种植的?汉简文献也有明确记载。

□□□习置又置前种目宿卌亩置北去置廿五里今年 Ⅱ90DXT0111②:18

这枚汉简记载了“又置前种目宿卌亩”,简文中的置,应该就是悬泉置。如是,就明确了敦煌悬泉置附近种植苜蓿的情况。悬泉置为驿置机构,需要苜蓿喂养马匹,该简正是汉代敦煌种植苜蓿的有力证据。如是,来自效谷、敦煌等县的苜蓿,也应是当地种植。

此外,汉简还反映出汉代敦煌苜蓿使用数量不少,如前述简文记载悬泉置阳朔三年十一月相继纳入苜蓿25石、苜蓿茭85石,还有简文记载买苜蓿100石,可见苜蓿使用数量之大。

第九积茭目宿千石

Ⅱ90DXT0111①:435

广二丈二尺长六丈二尺童袤二丈二尺转车高五尺

茭三百卌六石啬夫敞所受

目宿六百五十四石司马丞徐卿所受Ⅱ90DXT0111①:77[19]449

上两简反映的是敦煌饲料储存的情况,前简记载第九积苜蓿有千石,反映出敦煌饲草储备规模之大。次简记载悬泉置啬夫敞所受茭与司马丞徐卿所受苜蓿的情况,其中茭346石,苜蓿654石,二者相合正为1000石,可见“第九积茭目蓿千石”这样的饲草储存方式为常见状态,苜蓿正是敦煌储备的主要饲用草料。

综上,敦煌出土汉简关于苜蓿的记载,反映了汉代敦煌地区苜蓿种植与使用的情况。通过纪年简可以看出,西汉后期如成、哀及新莽时期,敦煌就有苜蓿收支的记载。汉简记载敦煌悬泉置收入茭与苜蓿,说明苜蓿在当时是一种饲草。悬泉置运入苜蓿的数量达到数十石至百石,积存的苜蓿达到六百多石,说明苜蓿是当时主要的畜用草料。简文记载苜蓿价格为每石80、100钱,每束有3钱、6钱,与茭的价格大体一致。苜蓿是养马的饲料,也可用于养牛。简文还记载了悬泉置种植苜蓿40亩,确认了敦煌种植苜蓿的情况。

除了敦煌悬泉汉简记载的苜蓿外,在悬泉置遗址发现的出土文物中,也发现了苜蓿。甘肃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在《甘肃敦煌汉代悬泉置遗址发掘简报》中介绍悬泉置出土的文物为:“农作物有大麦、粟、糜、豆、苜蓿、大蒜、核桃、胡桃、杏核等。”并发表了苜蓿籽的照片[22],以实物形式印证了苜蓿在敦煌种植的情况。

四、苜蓿传入与丝绸之路物种传播

敦煌地区简牍文献及考古材料发现的苜蓿物种,对于认识汉代丝绸之路物质文明的交流具有重要意义。

首先,汉代苜蓿是随着丝绸之路的开拓而传入中原的。汉代张骞出使西域,一方面是出于抵御匈奴的需要,劝说大月氏返回故地,与汉共御匈奴。另一方面汉朝重视在政治上“致异物殊俗”,以显示汉天子威力。张骞从西域返回,为汉武帝带来了西域诸国的丰富信息,特别是大宛“多善马,马汗血,其先天马子也”,引起了汉武帝的高度重视。元鼎四年(前113),汉武帝曾在敦煌得神马。《史记·乐书》记载:“又尝得神马渥洼水中,复次以为太一之歌。曲曰:‘太一贡兮天马下,沾赤汗兮沫流赭。骋容与兮跇万里,今安匹兮龙为友。’”[6]1178得知大宛有善马后,汉武帝派使者持千金及金马到大宛请取,未得所愿。太初元年,武帝派李广利出师大宛,西取天马。《史记·乐书》载:“后伐大宛得千里马,马名蒲梢,次作以为歌。歌诗曰:‘天马来兮从西极,经万里兮归有德。承灵威兮降外国,涉流沙兮四夷服。’”[6]1178苜蓿的引进正与天马西来有密切关系。汉武帝在“肥沃地”及“离宫别馆旁”种植苜蓿,原本是因天马而起。因此,苜蓿引入汉地是丝绸之路文明交流的产物。

其次,汉代敦煌地区的苜蓿种植与丝绸之路中西交流密切相关。20世纪以来,汉代西北边塞出土了大量汉代简牍,其中数量较多者,如居延汉简11 000多枚,居延新简8 400多枚,肩水金关汉简10 700多枚,这些汉简内容非常丰富,但是对于苜蓿的记载却颇为少见,似乎居延地区没有苜蓿种植的情况。但是通过敦煌出土汉简来看,至少西汉后期敦煌地区已有数量不少的苜蓿种植,这不能不引起关注。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应当与敦煌特殊的地理位置有关。敦煌地处丝绸之路咽喉要道,是天马西来的必经之路。天马嗜食苜蓿,敦煌种植苜蓿自然是情理中事。简文记载敦煌一地苜蓿储积就达六百石之多,悬泉置收纳大量苜蓿,自然并不仅仅是天马食用,更主要的还是供驿站普通马匹食用。正是丝绸之路驿置体系的建立,才促进了苜蓿在敦煌的广泛种植。

再次,从物种传播的角度来看,汉代对殊方异物的接纳,正是大汉天子气象的反映。一方面汉天子能因感触异物而开疆拓土,使中原正朔加于四裔。另一方面又将四方异物吸纳于中原,并在中原大地饲养种植,从而丰富了汉朝人的生活,无论是在物种分布还是经济发展上,都对后世产生了深远影响。这种多元文化的融汇交流,正是大汉气象的鲜明体现。苜蓿的种植,始于武帝初开西域、引进大宛天马时。朝廷有意在肥沃地及离宫别馆旁种植苜蓿,在当时的政治意义远大于经济意义。随后几十年间,在丝路咽喉敦煌已经有广泛的苜蓿种植与使用,可见丝绸之路上物种传播的迅速。正是这种物种的有效利用及广泛传播,丝绸之路才成了东西方之间的文明交流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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