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宽宏
我向前走去,但一看到花,我的脚步就慢下来了。
——但丁
好活泼的花!
一蓬蓬的花,白得有些紫意,活泼且热烈地绽放在叶片紧凑茂盛的枝头上,花是由无数朵的小喇叭花聚簇而成的团花,活泼热烈得煞是引人眼目;近前嗅了嗅,香气独特,清浅、温柔,有些飘忽不定。
在友人的庭院里,他告诉我,这是丁香。
丁香?我的心动了一下,随口轻轻吟道:“撑着油纸伞,独自/彷徨在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雨巷,/我希望逢着/一个丁香一样的/结着愁怨的姑娘。”
但是,眼前如此热烈的花,又似乎与戴望舒在《雨巷》中创造的意境不太相吻合,诗人赋予了丁香花忧郁的气质,愁怨的形象,而眼前此花却活泼热烈,因何会有如此的反差?我以为或许主要是这几点:一是自古至今,丁香在文人的作品中出现,一直就代表着忧愁哀怨,比如“丁香空结雨中愁”“芭蕉不展丁香结,同向春风各自愁”,等等;二是丁香花开在暮春,且花期较为短促,悠然一现,落红无情,令人伤感;再有,大概与作者的心境有很大关系。
实际上,丁香花的绽放是活泼热烈的。丁香为观花植物,叶茂盛,花序大,它的外形丰满,姿态优美,已成为绿化园艺或庭院盆景中不可或缺的花卉植物。
与药用或作为香料的彼丁香不同,此丁香属于木犀科植物,为灌木或小乔木观赏花卉,在我国土生土长,有一千多年的栽种历史了。而药用丁香则是桃金娘科热带植物,原产于印度尼西亚,来我国落地的历史并不太长,且仅有广东、海南等南方省份栽培。
在历史的深处,古人由于缺乏口腔保健的有效方法,且时有肠胃消化不良之疾,以致引发口臭。而如何去除口臭,老祖宗在实践中得出口衔进口的彼丁香,除臭效果显著,因此被今人调侃,彼丁香是古代的“口香糖”。有两个段子可为佐证:
话说东汉恒帝年间,有个叫刁存的人口臭很厉害,每当他在皇帝面前汇报工作时,皇帝都皱眉捂鼻,非常难受地后仰着避让。有一天皇帝赐给他一样东西,命他含在嘴里,他不知何物,以为是皇帝赐他死的毒药。退朝回家后,有同僚来访,感觉此事稀奇,便让他把那东西吐出,却有一股浓郁芳香散发开来,口臭也没有了。原来这东西就是彼丁香。
又话说唐代宫廷诗人宋之问,人长得仪表堂堂,诗文也作得出类拔萃,可武则天却一直对他不冷不热,他又不甘心被冷落,于是有天他写了一首诗献给武则天,然而武则天读后也是一笑置之。后来武则天对身边的人说:“宋卿哪方面都不错,就是口臭让人难以忍受。”从此宋之问就经常口含彼丁香,以解其臭。
彼丁香能除口臭是有记载的。《梦溪笔谈》记云:“郎官口含鸡舌香,欲奏其事,对答其气芬芳。”《孔氏谈苑录》也说,唐朝三省六部的官员去见皇帝,嘴里都要含上一枚鸡舌香,把自己口臭去了。白居易有诗:“对秉鹅毛笔,俱含鸡舌香。”这里的鸡舌香,就是药用的热带丁香。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引述唐代医学家陈藏器的解释说,“鸡舌香与丁香同种,花实丛生,其中心最大者为鸡舌……故名”。
明清之后,口含丁香以避口臭在上等人中已成风尚,至于文人雅士以丁香相赠,更是常礼。其实早在三国时,就有以丁香相赠的典故,《三曹集》里有一封曹操写的《与诸葛亮书》,有一句:“今奉鸡舌香五斤,以表微意。”
此丁香彼丁香同为丁香,花色好果实良,都是好物。
栀子的味道,虽芳香馥郁,然香而不腻。那味道,就像那玉白色的花朵一样,洁净可人;似乎也有从叶片中渗出来的成分,翠绿雅淡。一直喜欢这个味道,就像你从心里喜欢某个人或某处风景那样。我觉出了,这是五月的味道,这是蓬勃着旺盛生命的季节的味道。
说起来呢,五月就仿佛一个早熟的姑娘,一不留神就娇艳迷人、风姿绰约了。这不,春才刚刚老去,栀子花就如村姑一样,随意得无需装扮,款款登场了。
栀子有数种,大叶栀子、小叶栀子、卵叶栀子、斑叶栀子等,大的栀子树可以长到三四米高,个小株矮的栀子树却高不盈尺,但名字好听可人,叫丁香栀子。
栀子并不娇贵,特别是丁香栀子,虽可播种繁殖,但生长较缓,因此人们多在黄梅天剪枝插植。栀子叶色翠绿,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四季常青,有一定的耐阴和抗毒气能力,是良好的绿化、美化、香化环境的植物,为重要的庭院观赏植物。因此,人们说栀子是平民的花;也正因为如此,在农家小院、房前屋后、城市阳台等处都能见到它的身影,于是就让人生出一种对生命的感动。春老夏又至,“尽日不归处,一庭栀子香”。
“一庭栀子香”是远远不能尽兴的,于是大街拐角,或小巷深处、菜场尽头,就有挎着竹篮的小村姑或者老奶奶立在道旁。一竹篮的栀子轻盈地洁白着,宁静地盛开着,干净得十二分可爱,其清芬丝丝缕缕地释放,最终演绎出栀子的热烈和奔放,其时满街都可闻到香味。那种清纯的味道,不由人的脸上不浮现出或甜蜜或会心的微笑。人们被栀子诱惑着,并陶醉在花香之中,于是就像买一些生活日用品一样,随手把栀子带回了家。将其插入花瓶,于是,一室的雅致,一堂的馨香,空气中就会散发出那种甜蜜迷人的芬芳。女人若别一朵栀子花于胸襟,这人啊,就会由栀子的点缀而显得妩媚,而花呢,又会因为人的妩媚而愈发洁美。
虽说现在科技发达了,花店里的鲜花可以长年盛开,什么季节的花似乎都可以任意开放,不时地挑逗着人们的眼球,美化着人们的生活,调节着人们的心绪,但是我们不得不承认,应时的花卉才是最真实自然、最夺目香醇的。初夏时节,洁白的栀子花宁静地登场,它就是五月应时的花。
其实栀子的花期并不算短,从初夏到盛夏,它可以接二连三地热情开放。五月似乎最幸运,首先就是这个时节,人们被栀子的花香浸润得心旷神怡。
呀!这不是罂粟吗?
我没敢大声尖叫出来。但就这压在嗓子眼里的一小声,却也非同小可,让同行的高兄盯着那花看了好久。
那花,瓣薄如绫,光洁似绸,轻盈若云;红的、粉的、紫的,瓣端闪现白色的光彩,衬以瓣基的深色紫斑,那花儿便更添了几分秀色,飘然欲飞,氲氤出梦一般的意境。
主人李老先生听见了我的叫声,过来朗声笑道:丽春、丽春,也叫虞美人,还叫赛牡丹。此花有好几个名字。
我疑惑地望着李老先生。我是见过罂粟的,好多年了,似乎就是如此这般地美艳可人。
这是老式工厂宿舍楼后的一座花山。山,原是荒芜着的,二十多年前,李老先生开始垒石、背土,栽树、植花,经过近八千个日子的经营劳作,山改换了颜面,成了一座名副其实的花山,有花卉百余种,这疑似罂粟的丽春是百花中的一种。
大概因为我的将信将疑,李老先生对我和高兄进行了一番科普。其实,丽春与罂粟属同一家族,不仅模样相似,而且习性相同,为罂粟科罂粟属草本植物;但又不同于罂粟花。丽春是洋品种,原产地在欧洲、北美洲,因像极了罂粟花,常被人误以为是同一种花。事实上,两者外形是有区别的:罂粟全株光滑,叶呈椭圆形或长卵形;丽春则有粗毛,叶作羽状分裂。丽春植株内虽有乳汁,但其成分不含鸦片碱。而且,丽春也有药用价值,其果实有镇痛止泻功效;其花可制漱剂,煎服或冲茶饮服有镇咳作用。
丽春有一别名叫虞美人,据说与一段凄美的传说有关。当年楚霸王项羽兵败垓下,四面楚歌,人心惶惶。楚霸王悲歌一曲:“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虞姬虽与项王难舍难分,却也最理解项王的为人,于是抢先拔剑自刎。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后来,在虞姬的坟头长出一丛又一丛丽春,其花灿若红云,娇似美人,翩翩起舞,妖媚可爱,传说这是虞姬的化身,因此人们将其称为“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
丽春还有一个别名叫赛牡丹,可见其之娇艳之美。在庭院绿地间植一片丽春,整个初夏一定会斑斓起来的。
我的朋友贺教授,在市委党校任教,没有早锻炼的习惯,可这天清晨他的同事却发现,晨雾中他扭着肩膀在学校的林中踱步,很是诧异,于是上前搭讪。可是贺教授却苦着个脸,告诉同事他一夜没睡好觉,原因是昨天晚餐不小心嗓子被鸡骨头卡了,“到现在还堵着呢!”贺教授说,等上班了再去医院看。同事忙说:“好办好办。”说着把贺教授带回家,找出一个小瓶,从里面倒出几颗菜籽一样的东西让贺教授吞,嗨,神了奇了,卡在贺教授嗓子处的鸡骨头立即就弹飞出来。恢复常态的贺教授心花怒放,忙问这是什么仙丹,同事平淡地告诉他,这是染指甲草的种子。
贺教授讲述自己的“历险”,言之凿凿,而我眯着眼看着他,将信将疑。
染指甲草?我阳台上就有,常被人误称为指甲花,一年生草本植物,绯红色的茎,红的、粉的、白的花儿像躲在绿叶丛中的蝴蝶。它是极平民化的花,身价很草根。过去在农村,每至夏天,好多人家的房前屋后,都能见到它的身影。它对环境的要求很低,甚至不用刻意种植,不用给它松土、施肥,不用精心伺候,它自己会主动吸收一切能吸收的营养,真的就是有了雨露就疯长,给了阳光就灿烂的主,就像野火烧不尽的小草。也正是因此,它被古人喻为“菊婢”,意为菊花的婢女,可见其就一草根。
既然被唤作染指甲草,就说明它有染指甲的功能。少时夏季,曾见过我奶奶在屋后摘些染指甲草的花,和少许明矾、煤渣一起捣成茸,之后在临睡前将花茸小心地敷在我妹妹和表妹们的指甲盖上,再用桑叶严严包裹捆扎。第二天早晨醒来后,解去桑叶与花泥,那指甲盖就是红艳艳的了,一如有首词中说的:“曲阑凤子花开后,捣入金盆瘦。银甲暂教除, 染上春纤, 一夜深红透。”妹妹和表妹们看着自己染了甲的双手,自是欢天喜地,至今还能想起她们的高兴劲儿。假如她们会弹筝的话,用染过甲的指尖款款地弹上一曲,大概也是能体现杨维桢“弹筝乱落桃花瓣”这句诗的意境的。
有资料表明,用染指甲草染甲的习惯古已有之,战国时出现,唐、宋之际盛行。染甲的方法古今相同,《癸辛杂识续集》中记载,将染指甲草的花捣碎,“入明矾少许在内,先洗净指甲,然后以此付甲上,用片帛缠定过夜”。
染指甲草还有一个非常美妙高雅的名字:凤仙花。此名得之其花头、翅、尾、足俱翘如凤状。凤,是鸟中之王,雄鸟名凤,雌鸟名凰。染指甲草获得凤仙花这一美妙名字,看似与其草根身价不符,但又可见其在人们心中的地位是多么高贵。凤凰和龙一样,谁都没有见过,但据说凤凰非梧桐树不栖,于是唐代诗人吴仁璧写了首《凤仙花》:“香红嫩绿正开时,冷蝶饥蜂两不知。此际最宜何处看,朝阳初上碧梧枝。”把凤仙花当作凤凰的化身,让人一见凤仙花就能联想起凤凰来。
凤仙花让人喜爱,大概除了“凤”,还有“仙”的一面吧。民间有种说法,凤仙花下没有蛇虫百脚,凤仙花有驱蛇虫百脚的功效。在我们老家说蜈蚣为“百脚”。此说大概没什么科学依据。但凤仙花在中药里有多种用途倒是真的,查了下资料,说种子有除气行瘀、透骨通窍的功用;还可治噎嗝、骨鲠咽喉,我的朋友贺教授可以作证。
凤仙花既可悦目怡情,还有实用功能,自然会叫人喜爱。我往阳台上看了一眼,凤仙花开得正繁。
夏日飞蚊,“嗡嗡”作声,猖獗袭来,咬你没商量,不胜其扰。
于是,人们想方设法,与其斗智斗勇,防御、驱离、拍打……植物、药物,化学、物理,这些驱灭飞蚊的手段都用了,却并不能使其有所收敛。
可以说,与飞蚊的战斗是有史以来最长的一场持久战,自古至今,年年开打,却并不能取得根本性的胜利。人们在连年的疲劳战中,认识到用药物驱灭飞蚊,于环境于人体都有害,有“杀蚊一千,自伤八百”之虞;还是用植物驱灭飞蚊比较好,因为大多植物对人体健康几无伤害。
经过若干的实践证明,我们身边的驱蚊植物并不少见,常见的有夜来香、薰衣草、天竺葵、七里香、薄荷、迷迭香、茉莉花等等。但是,这些植物的作用只在一个字:驱。驱离,赶跑。因为蚊子不喜欢闻这些植物中散发出来的气味,只好“敬而躲之”。可见这些植物虽能驱蚊,却不能达到“灭”的效果。不过在植物中,有个狠角色是飞蚊的“天敌”,是可以起到“灭”的作用的,它就是除虫菊。
除虫菊系菊科的多年生草本植物,老家在欧洲,后来远渡重洋来到中国并安了家。这不,昨天在友人家的阳台上就发现了它的踪影。除虫菊茎高仅一二尺,茎上分布有无数鸟羽般的碎绿叶,叶上覆有白色的细毛,夏天在茎顶端开有茶菊般大小的牛眼小花,小花盘的中间,排列着无数黄色的细管状的花朵,花盘外周的一圈,镶有舌状花瓣。那一朵又一朵的小花,星星点点,迷人眼目,若将其植于庭院之中,阳台之上,也是有些观赏价值的。
不过除虫菊的主要价值,还是在经济层面,从中提取出的杀虫药,因具有“无公害”特点,在市场上供不应求,价位持续攀升,成为目前世界上唯一集约化栽培的杀虫植物,我国很多地方都大面地积植种除虫菊。
除虫菊的灭蚊效果来自花朵含有的一种特殊物质。当飞蚊接触到这种物质后,就会引起神经中毒,身体前后蠕动不已,继而麻痹而死。自然,除虫菊不仅能杀灭飞蚊,也会杀死其他的昆虫;而且不仅一般昆虫,像蜈蚣、蛇、蛙、鱼等动物,接触到除虫菊后也会被毒痹。需要说明的是,除虫菊对于蚊虫,虽有大杀四方的本领,但其并不加害于人,对家禽家畜也很友好,也不会伤害到鸟类和其他哺乳类动物。因此,夏季来临,我们可在室内养一盆除虫菊,既能养眼,还可御蚊。于飞蚊袭扰的夏夜,我们还可在室内点燃一盘含有除虫菊成分的蚊香,在缕缕青烟袅袅上升之中,那飞蚊未几就会跌落下来,一命呜呼。如此一来,我们的梦都会香甜许多。
又是深秋,秋高气爽。择一晴好日子,邀三五好友,去郊外登高望远,洗目净心,不亦乐乎。
在这样的季节,不经意间,或山冈或田埂或溪畔,忽然就有一丛野菊静静地在那里凌寒绽放,瘦小的花朵,金黄的花色,村姑一般俊秀得惹人爱怜。
比起家植的菊花来,野菊真的并不出众。花朵不过镍币一样大小,不如家菊那样夺人眼目。但那香味,浓烈而清纯,远远超过家菊,一如俗语说的,“野花更比家花香”。它的花朵虽没家菊大,但却层层叠叠,密密匝匝,肆意盛开,朵朵相连,生命的嘉年华,一不小心就演绎成一片金灿灿的海洋,把深秋的山野装点得诗情画意,萧瑟的秋也因此少了些许的寂然,多了几分繁茂热烈。
朵?我似乎错了,不该称为“朵”的。很多的花都可以称朵,因为真的是“朵”,但野菊,其花不是“朵”,而应看作是“花篮”。你细心观察一下就会发现,它们的每一“朵”都是由很多朵的小花构成的,其结构与向日葵的花相似。无数的小花一排又一排,外围的小花形状似舌片,而花心中央的小花又像一支支的小喇叭筒。可见,野菊的每一“朵”,原来是由若干的朵组成的“花篮”。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顽皮的孩童,不识如此的诗意,但却会将野菊采来缀成花环,戴在头上炫耀;也有行人随手折了,带回去插在瓶中欣赏……不过这一切都没问题,不管你怎样采如何折,它总是那么无所谓。因为它贱,贱得极不起眼,今岁枝折了,明年再发芽;今年花萎了,明年再开放。年年岁岁皆如此,原来所谓的贱物,其命大概总是更盛更旺罢了。
说野菊贱,我似乎又错了。前面已道它凌霜绽妍,芳香四溢,顽强不屈,质本高洁,其实它更有实用价值。因其得天地之精气,采撷回来阴干后,存贮起来,可以作饮料或入药,养神亦治病。养神是指,一杯水放个三两朵,便可菊香四溢,明目清心,怡情悦意。治病是说,由于其在清热解毒方面具有很好的功效,因此被誉之为中草药中的“广谱抗菌素”。此外,小时保还见农人将阴干后的野菊装进枕芯,据说常枕菊枕,可治诸多疾患,亦言有病治病,无病防病。但我以为,常年置放床头,枕菊入睡,那梦大概都会很馨香吧。如此说来,野菊不仅不贱,且珍且贵。
甜津津的,这秋风。这清爽雅致的不绝如缕的馨香极具穿透力,嗅觉告诉我,这是桂花的香气。秋风细细的,却被桂花的香醉得摇摇晃晃,并且把桂花的香,肆意地四处播撒,以至在这个季节,满世界都充溢着甜津津的香气。
我现在居住的小区,遍植桂花树,每至农历八月,枝条上叶片间,就会缀满小小的花米,繁星一般眨着眼睛,尽情释放出清雅又浓烈的香气。我留意体味过,一般花的香,或清或浓,而桂花的香却是既清且浓,清可绝尘,浓则撩人。小区里植有三种不同颜色的花的桂花树,分别开着老黄色、浅黄色和红色的花。有一天遇到园艺管理员,他对我科普道,老黄色的叫金桂,浅黄色的是银桂,红色的为丹桂。丹桂花色夺人眼目,但金桂花香最佳。让人感叹的是,那一簇簇黄的红的小花,碎碎的,是那么不起眼,却能够散发出那么清爽而又浓烈的香味,那不起眼的生命里,怎么会蕴含有那么炽烈而又持久的热情?
桂花是中国传统十大名花之一,因此有多个城市将桂花作为市花,桂林、苏州、信阳、南阳、合肥、南通、杭州等城市都是桂花的粉丝。曾读过郁达夫的《迟桂花》,说小说里的男女主人公到了杭州的翁家山,发现“在以桂花闻名的(杭州)满觉垅里,倒闻不到桂花的香气……可到了这里(翁家山),却同做梦似的,所闻到的尽是这种浓艳的气味。”小说中甚至有这样形容花香的句子:“似乎要引起性欲冲动的样子。”因此我一直觉得杭州的桂花最有历史最出名,几年前也曾在丹桂飘香时节到过杭州一次,当然没有去满觉垅(尽管有满觉陇的桂花甲天下之说),也没有特意上翁家山,但我还是感觉到爽朗的秋风中,整个杭州城似乎都是浸泡在甜津津的桂花的馨香里的。桂花的香气,已经成为杭州的一种标志,这话一点也不虚。在这样的香味中生活,真的有一种说不出的欢欣。因此作为游客,我十分认同白居易的《忆江南》:“江南忆,最忆是杭州;山寺月中寻桂子,郡亭枕上看潮头。何日更重游?”
杭州之外,桂林的桂花也是有名的,其名“桂林”,不就是桂花树成林之意嘛,可见一定是桂花树的种类多、品种齐的地方了。我到过桂林,错过季节,没闻到花香,但是买了些桂花露(花露水)回来,同样香气袭人。
说到桂花产品,对于好酒的我来说,意识中就会不自觉地冒出“吴刚捧出桂花酒”来,桂花入酒在我国是有传统的,清《帝罗岁时纪胜》中说,在桂花盛开的八至十月,选择含苞待放的花朵,醅酿成酒,入坛密封三年,便成佳酿。如此好酒,怎不叫人顿生醉意。
除了桂花酒,更有用桂花制作成的桂花糖、桂花糕、桂花月饼、桂花茶……应有尽有,丰富多彩。中秋时节,月圆之际,把酒赏桂,何其快哉。
生活甜津津的,秋风怎能不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