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足图腾分析，助力中华文明起源研究——《图腾分析路径下中国五帝文明研究》的学术理念与学术方法

高林广

(内蒙古师范大学，内蒙古 呼和浩特 010022)

由于年代久远，文献阙如，五帝时代的历史研究面临巨大困难，同时也存在着诸多疑点和争议。付希亮博士的新著《图腾分析路径下中国五帝文明研究》，立足《尚书》《逸周书》《左传》《国语》《竹书纪年》《史记》《山海经》等历史文献的汇辑和发掘，运用马克思主义历史唯物主义理论和文化人类学图腾分析理论，勾勒出了中华文明起源和五帝时代发展的历史轮廓，为五帝文明研究提供了新的视角。笔者认为，该著所体现出的较为独特的学术理念和具有创新精神的研究路径，颇值借鉴。

一、以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为指导，裒辑史料，演述源流

恩格斯《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一文认为，人类社会发展经历过蒙昧、野蛮、文明三个阶段，各阶段又可细分为早期、中期、晚期，在每个阶段，人类都有其较有代表性的生产工具、技术、家庭、婚姻制度、社会组织和思想观念。他第一次详细阐述了人类在何种物质生产基础之上完成了由母系婚制向父系的过渡，政治组织如何由部落联盟发展成为国家政权。中西方学术界在文明要素讨论上基本达成的共识，正与马克思、恩格斯的观念相通。人类石器时代、金石并用和青铜时代的历史是恩格斯的这篇经典论文的研究重点，故该文对于中华文明起源及五帝时代的历史研究具有极其重要的指导意义。

五帝时代的中国尚处于金石并用时代，生产技术已实现了由石器到金器的飞跃。与三代相比，其生产工具和技术还比较落后。同时，五帝时代中国正处于母系时代，图腾制度盛行。到了商初，中华先民除了夏部落、商部落和周部落之外，其他部落还都处在母系时代。因此，以恩格斯的相关论述来指导中国五帝时代的研究是十分恰当的。《图腾分析路径下中国五帝文明研究》把生产工具、生产力发展水平的研究放在最重要的位置，继而对五帝时代文明要素、婚姻制度和禅让制度进行了专门研究，证明其基本学术思路是以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为指导的。在广泛汇辑和细致推考相关文献的基础上，该书认为：五帝时代是中国的母系时代、文明时代、金石并用时代和神话时代；尧舜禹时代的禅让制度是帝喾部落女皇择婿和选贤制度；生产工具的进步、治理洪水的需要、部落联盟中部落的职业分工和地区间的兼并战争，是推动中华文明起源和发展的四大动力系统；中华文化的政治中心经历了“良渚—郑州洛阳—陶寺古城”的迁移过程，这是中国历史从三皇到五帝的发展过程，《周礼》《庄子》《吕氏春秋》等中国古代典籍中所记载的“三皇五帝”并不是什么人虚构或“层累地”创造的。作者长期从事上古文化和中国古代神话研究，心无旁骛，孜孜以求，这些认识是其耽思傍讯、比勘考订的结果。有些结论道前人之所未道，相信会对类似研究有所助益。

二、从文化人类学理论出发，揭橥《山海经》的独特历史价值

在很多研究者看来，《山海经》是一部神话著作，是上古先民幻想出来的神异故事，没有多少史学价值。现在看来，持这种观点的学者没有弄清楚神话的本质，也没有弄清楚《山海经》的性质，低估了该书的史学价值。

《图腾分析路径下中国五帝文明研究》一书则认为，《山海经》中的《山经》的最初版本是商初成汤在位时商王朝所绘制的各部落居住地理图，《海经》是各部落血缘历史来源图，《山经》与《海经》所记载的内容是一致的；其《山经》中所记载的各山的奇异鸟兽并非自然界的普通鸟兽，而是生活在那些大山附近的氏族和部落的图腾；秦始皇统一六国后，秦巫祝把《山海图》转写为《山海经》传到了今天；《山海经》中有许多关于五帝时代历史人物的记载，如黄帝、颛顼、帝喾、尧、舜、禹、伯益、后稷等，具有极高的历史价值；姬周、榆罔、仓颉、沮颂等部落在商初的住地都可以在《山海经》的《山经》中寻找到。

《图腾分析路径下中国五帝文明研究》一书对《山海经》的产生时代、性质和历史价值的研究，为中华文明起源和五帝时代历史研究提供了鲜活的史料。该论著将《山海经》记载与先秦典籍、出土文献、民族文献、民俗文献、志怪文献以及新石器时代考古学研究成果结合起来，初步勾勒出中华文明起源时期的历史。可以说，如果离开《山海经》，我们恐怕永远弄不清楚中华文明起源时期的历史。

三、多重证据相结合，绎釐定中华文明起源的制度基础和历史轮廓

关于五帝时代的历史，司马迁的《史记·五帝本纪》进行过简略的叙述。关于五帝时代的文献，今天能看到的主要是《尚书》中的《虞书》五篇，《左传》《国语》《论语》等古籍中的零星记载。尽管五帝时代的君主只有五个，但没有人会认为那段历史是简单的。在五帝时代和中华文明起源史的研究上，存在许多疑问，如：五帝时代的禅让制度到底是怎么回事？当时实行的是不是父系婚制？五帝时代的中国是否已进入文明时代？五帝时代中国有没有文字系统，有哪些文字系统？推动中国文明起源和发展的动力是什么？中国先秦典籍中所说的“三皇”是不是战国、秦汉人根据“三才”的哲学观念编造出来的？等等。中华文明起源和五帝时代历史研究者只有把这些问题搞清楚，才能算是简略地弄清楚了中国的那段历史。

《图腾分析路径下中国五帝文明研究》一书，勇于涉猎学界充满困惑和歧异的研究领域，以文化人类学图腾理论解读《山海经》所得新发现为神魂，以民族学、民俗学、出土文献和古代传世文献为血肉，以新石器时代考古研究成果为骨骼，绎釐定中华文明起源的制度基础和历史轮廓，初步再现了中华民族那段神奇而光辉灿烂的历史。

该著作把中华文明起源过程划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为中华文明萌生阶段，其时间是公元前3300—前2200年，当时中国仰韶、屈家岭、马家窑、红山、大汶口良渚六大文化区独立起源，各处一方，其中位于太湖流域的良渚文化成为后来整合中国其他区域文化的主导力量，伏羲、女娲、神农为首的三皇部落联盟就是良渚文化区的主人；第二阶段为中华文明发展的量的积累阶段，其时间为公元前2200年-前2100年，三皇部落联盟为躲避洪水北迁中原地区，与大汶口、屈家岭、仰韶等文化区土著部落融合成为五色帝部落联盟，其首领为黄帝、颛顼；第三阶段为中华文明发生质的飞跃阶段，其时间为公元前2100-前2000年，发生在公元前2100年左右的涿鹿之战是中国历史上标志着中华文明发展发生质的飞跃的重大事件，这场战争的结果导致以帝喾为首领的高辛部落成为华夏政权的主人，其后的首领为尧、舜、禹，夏启与有扈氏之间的甘之战结束了帝喾部落对华夏政权的统治，开启了夏王朝父系文明新时代。

除此之外，该著作提出了很多重要观点，如，记录中华文明起源和五帝时代历史的重要典籍《山海经》，其最初版本《山海图》诞生于商初成汤在位时，是当时各部落居住地理图和方国历史志；五帝时代中国已有文字系统，中国先秦文献中所记载的汉字系统的创造者仓颉、沮颂得到了《山海经》的印证，等等。该著简明地勾勒出了中华文明起源和五帝时代历史的发展轮廓，就学界的有关疑问做出了自己的释解。当然，其研究结论还需要经过学术界的广泛讨论，以及未来地下出土文献和新石器时代考古发掘的验证。但无论如何，该论著能将问题解决到这个程度，实属不易。

当然，该著不可能穷尽中华文明起源和五帝时代研究的所有问题。笔者认为，似乎可以在以下两个方面再做一些深入、具体的工作：第一，良渚文化区三皇部落的文化发展水平及其意义，毕竟这与三皇、五帝两个时代的关系非常密切；第二，五帝文明对后世的民俗、文学等方面的影响。我们期待作者能有更多新的发明。

(《图腾分析路径下中国五帝文明研究》，付希亮著，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9年12月出版。系国家社科基金后期资助项目“图腾分析路径下中国五帝文明及起源综合研究(16FZS002)”最终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