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西中职生校园欺凌的现状调查

黎玉兰，曾玲娟

（南宁师范大学，广西 南宁 530299）

引言

近年来，频频曝光的中小学校园欺凌事件引发了社会各界的持续关注，我国校园欺凌研究也在逐渐增加，这些研究重点探讨了校园欺凌的发生率、成因和预防措施[1]。目前大多数校园欺凌研究集中在中小学校，中职校园欺凌的研究仍相对薄弱。相对于普通高中生，中职生往往被视为学业上的失败者，存在着更多显性或隐性的行为和心理问题，因此探讨中职生的校园欺凌状况及其影响因素，有助于中职学校制定针对性措施，有效防控校园欺凌，建立和谐校园，促进中职生的健康成长。

研究发现，中职校园欺凌的发生率为11%—17.4%，检出率不高，属正常水平[2-4]。而另一些研究则显示，中职生校园欺凌的检出率为39.36%[5]，甚至是60%以上[6]，欺凌问题相对严重。检出率不一致可能是由于这些研究调查的群体处于不同地区，且采用的调查工具有所差异引起的。这提示中职生校园欺凌研究仍需考虑到不同地区的特殊性，因地制宜地调查和了解校园欺凌的发生率及其特点，方能有助于当地学校和教育部门采取有效措施来防控校园欺凌的发生。

此外，在中职校园欺凌的特点上，研究也存在一些争议。首先，在欺凌类型上，有研究发现中职生校园欺凌中言语欺凌的发生率最高，身体欺凌的发生率最低[2]，也有研究发现身体欺凌仅次于言语欺凌，是发生率第二高的欺凌类型[3]，还有研究发现关系欺凌是仅次于言语欺凌、发生率第二高的欺凌类型[5]。其次，在卷入欺凌的性别差异比较上，有研究发现，中职男生卷入校园欺凌的人数比例显著高于女生[2,7]，这一情形与中小学类似，但当进一步区分不同类型的欺凌卷入后，发现中职男生更多卷入言语欺凌和性欺凌中，中职女生则更多卷入到网络欺凌和关系欺凌中[3]。最后，在欺凌的年级差异比较上，有的研究发现一年级中职生的关系欺凌显著多于二年级学生，但二年级和三年级的中职生在言语欺凌上显著多于一年级学生[3]。另有研究显示，中职生的四种欺凌行为随着年级增长而不断减少[5]。这些仍存在争议的中职校园欺凌特点也提示了中职生校园欺凌仍需要针对地区和学生特点进行具体分析。

广西是少数民族聚居区，其教育发展水平也相对落后于其他发达省市，因此，有必要对广西中职学校的校园欺凌发生率及其特点进行调查，以深入了解广西中职校园欺凌的状况，并制定出有效的防治和干预措施，降低校园欺凌的发生率，营造安全和谐的校园环境，促进中职生的成长成才。

1 研究方法

1.1 研究对象

对广西区内中职学校发出邀请，并发送包含校园欺凌和个人基本信息的问卷网址链接，让学校以班为单位组织学生填写，共有1077 名中职生填写了问卷，其中，60 份问卷存在答题时间过短、问卷规律作答等情况，被视为无效问卷。最后的有效问卷为1017 份，包括中职一年级334 人（32.84%），二年级506 人（49.75%），三年级177 人（17.41%）；男生628 人（61.75%），女生389 人（38.25%）；来自城镇的学生130 人（12.78%），来自农村的学生887 人（87.22%）；自我报告家庭经济状况比较贫困475 人（46.71%），家庭经济状况中等530 人（52.11%），家庭经济状况比较富裕12 人（1.18%）；自我报告学习成绩差146 人（14.36%），成绩中等624 人（61.36%），成绩好247 人（24.29%）。

1.2 测量工具——校园欺凌测量

本研究采用张文新等人修订的 Olweus 欺凌问卷[8]，共12 个条目，分别测量身体、言语、关系三种类型的欺凌和被欺凌情况。由于网络欺凌已经成为当前青少年欺凌的一种重要形式，为此，研究又加入测量网络欺凌/被欺凌情况的题目各一个项目，即“我把某些同学的秘密、隐私或者令人尴尬的照片公布在网上”和“某些同学把我的秘密、隐私或者令人尴尬的照片公布在网上”。问卷要求中职生回答他们在过去几个月中实施不同欺凌行为或受到欺凌的频率，其中0=过去几个月没有发生过，1=只有一次或两次，2=每月2 次或3 次，3=大约每周一次，4=每周几次。本研究将计算各个类型的欺凌和被欺凌的均值，分数越高，表示欺凌或被欺凌越严重。本研究中，欺凌和被欺凌两部分问卷的Cronbach 系数分别为0.87 和0.75。

此外，根据已有研究的划分标准，只要学生在欺凌或被欺凌的其中一个项目得分≥2，就会被划分为欺凌者或被欺凌者；如果学生在欺凌和被欺凌项目中同时有1 个项目得分≥2，就被划分为欺凌—受欺凌者（即：既欺凌过别人又被别人欺凌过）；其余学生则被划分为未参与者。

2 结果

2.1 中职生校园欺凌的总体情况

首先统计欺凌者类型的人数及百分比，结果发现，纯粹欺凌者为20 人，占调查总人数的2%；纯粹被欺凌者为249 人，占调查总人数的24.5%；欺凌者—被欺凌者双重身份的学生为100 人，占调查总人数的9.8%。这三类学生共占调查总人数的36.3%。

为确定中职生欺凌与被欺凌类型的发生特点，研究随后进行重复测量方差分析，结果显示，中职生的被欺凌情况从高到底排序是：言语>关系>身体>网络；中职生的欺凌情况从高到底排序是：言语>关系/身体>网络（见表1）。综合来看，中职生欺凌以言语欺凌为主，网络欺凌最少。

表1 中职生被欺凌与欺凌类型的重复测量方差分析结果表

2.2 中职生校园欺凌的人口学差异

本研究基于性别、年级、生源地、自我报告的家庭经济状况和学业成绩对中职生校园欺凌进行差异检验，以进一步探明中职生校园欺凌的特点。

首先，中职生在言语被欺凌、身体被欺凌、网络被欺凌以及言语欺凌、身体欺凌上存在显著的性别差异；中职男生的得分显著高于女生，说明中职男生更易卷入到校园欺凌中，特别是言语和身体的欺凌与被欺凌（见表2）。

表2 中职生被欺凌与欺凌类型的性别差异检验

其次，中职生无论在被欺凌还是欺凌上均不存在显著的年级差异（见表3）。

表3 中职生被欺凌与欺凌类型的年级差异检验

第三，中职生在关系被欺凌上存在着显著的生源地差异，来自城镇的中职生比来自农村的中职生体验到更多的关系被欺凌，但其他欺凌与被欺凌类型均不存在显著的生源地差异（见表4）。

表4 中职生被欺凌与欺凌类型的生源地差异检验

第四，不同家庭经济状况中职生在言语被欺凌、网络被欺凌上存在显著差异；事后检验结果表明，相对于家庭经济状况中等的中职生，家庭经济状况比较贫困的中职生体验到更多的言语被欺凌和网络被欺凌。但不同家庭经济状况的中职生在欺凌行为上并不存在显著差异（见表5）。

表5 中职生被欺凌与欺凌类型的家庭经济状况差异检验

表6 中职生被欺凌与欺凌类型的成绩水平差异检验

最后，不同成绩水平的中职生在关系被欺凌、身体被欺凌、言语欺凌和身体欺凌上存在显著差异。事后检验结果显示，成绩好的中职生比成绩中等的中职生体验到更多关系和身体的被欺凌；成绩差的中职生比成绩中等的中职生有更多的言语欺凌行为，而成绩好的中职生比成绩中等的中职生有更多的身体欺凌行为（见表6）。

3 讨论

本研究通过问卷调查法探讨广西中职校园欺凌的发生率和特点。结果发现，广西中职校园欺凌的检出率为36.3%，以言语欺凌为主，其次是关系欺凌和身体欺凌，网络欺凌发生最少。且中职校园欺凌存在性别、生源地、学习成绩和家庭经济状况上的差异。

首先，广西中职校园欺凌的检出率为36.3%，大致与湖南中职校园欺凌发生率相似[5]，但高于全国12 个省的中职生大样本调查的17.4%的检出率[2]。这一结果也进一步提示必须针对不同地区的实际情况去调查和分析校园欺凌，同时也提示广西中职学校应该加强对欺凌的防治与干预工作，为中职生创造良好的学习和生活环境，促进他们的健康成长。

其次，广西中职生以言语欺凌为主，关系欺凌其次。言语欺凌和关系欺凌均属于隐性欺凌，这与以往研究结果相似[2,3]。一方面，以往对中小学校的研究也发现，公开的暴力行为会随着年级增长而下降，但隐性欺凌行为并没有发生变化。中职生欺凌以隐性方式为主，符合欺凌的年龄发展特点。另一方面，中职生以隐性欺凌为主的特点可能跟广西的集体主义文化氛围有关，广西又是少数民族聚居地，强调人际合作与和谐[9]，在这种文化氛围里成长起来的学生会尽量避免显性欺凌，而以更加隐蔽的方式欺凌同伴。

再次，研究发现中职生在校园欺凌上并不存在显著的年级差异，这与过去的研究结果不一致[3,5]，但这一结果也反映出校园欺凌在广西中职各个年级存在的普遍性。此外，中职生校园欺凌存在性别、生源地、学习成绩和家庭经济状况上的差异。具体而言，中职男生在言语被欺凌、身体被欺凌、网络被欺凌、言语欺凌和身体欺凌上的得分显著高于女生，这在很大程度上再次支持“男生更容易卷入校园欺凌”的观点。该结果也可用男女两性的生理机理差异来解释，脑科学研究的证据已经证明，男性大脑具有潜在的攻击性，而且男性荷尔蒙在青春期暴涨，13 岁—17 岁正是男性荷尔蒙对攻击性起作用的时候[10]，中职生也正处于这样一个年龄段。

来自城镇的学生比来自农村的学生更容易受到关系欺凌，这可能与本研究的样本构成有关。本研究中农村生源学生占87.2%，来自城镇的中职生多数为独生子女，在人际交往上可能不如来自多子女家庭的农村学生灵活；且有学者指出，语言、生活习惯等相似性容易使学生形成“欺凌者同盟”，一旦个别学生与“欺凌者同盟”的固有行为方式产生冲突，就容易遭受欺凌[2]。因此，城镇学生可能会因为家庭经济状况、生活习惯和人际交往问题等易受到同伴的排斥和欺凌。

全国中职生大样本调查结果发现，家庭经济条件是校园欺凌的保护性因素。该研究指出，中职生群体可能会存在“欺贫爱富”心理，且欺凌家庭贫困同学的代价和承担的风险相对比较低，因而家庭贫困学生更容易遭遇校园欺凌[2]。虽然本研究也发现家庭经济贫困学生也容易遭受校园欺凌，但值得注意的是，在本研究中家庭贫困的中职生比家庭经济条件中等的学生更容易遭受言语欺凌和网络欺凌。

中职生的学习成绩与欺凌有关。过去有研究显示，欺凌者中成绩差的比例高于成绩好的比例[6]。但本研究得出了相对有意思的结果：一方面，成绩差的学生比成绩中等的学生有更多的言语欺凌行为。这不难理解，中职生被视为是普通教育的“失败者”，成绩差的中职生相当于放弃了学业，当学生的精力不再集中于学习时，他们可能转向学习之外的其他方面，也可能会产生更多内外化的行为问题，对同伴的攻击性也相对增加。另一方面，也是值得注意的方面，即成绩好的学生比成绩中等的学生遭受更多的关系被欺凌和身体被欺凌，但同时成绩好的学生比成绩中等的同学又实施更多的身体欺凌，这就意味着成绩好的中职生更有可能成为肢体上的欺凌—被欺凌者。这可能与中职生的特点也存在一定关系，中职生大多因为成绩不理想无法上普通高中而进入职校，学习动机偏低是这个群体的特点，因此，成绩好的同学在职校生中就显得格格不入，人际关系相对紧张，容易受到欺凌，但可能成绩好的同学也会因为成绩好而受到老师或其他同学的青睐，一旦受到欺凌，也容易转变为欺凌—被欺凌者。

本研究通过调查发现中职校园欺凌的特点，这些发现对中职校园欺凌的预防和干预具有重要启示。

（1）调查发现，广西中职学校的欺凌发生率较高，且校园欺凌以隐性欺凌为主。因此，中职学校要高度重视对校园欺凌的预防和干预工作，通过诸如健全校园欺凌防控工作机制或专项整治活动来进行干预，与此同时，学校应结合隐性欺凌为主的特点，特别注意识别并整治言语和关系欺凌，并通过诸如创建文明校园、开设人际交往技能课程、指导学生建立和谐同伴关系等方式来预防和干预这些欺凌行为。

（2）中职学校在校园欺凌的预防和干预工作中，要注意识别潜在的欺凌和被欺凌对象。一方面，中职男生更易卷入到校园欺凌中，学校应该尤为关注男生的教育，通过情绪调控、共情能力以及人际能力的培养增加男生应对冲突和矛盾的技巧，减少他们卷入校园欺凌的机会。另一方面，通过加强班级或宿舍人际关系及凝聚力的建设，以减少弱势学生（来自城镇或贫困家庭的学生）受欺凌的可能性，除此之外，加强校园安全监控、教育旁观者积极介入等方式也是减少欺凌的有效措施。最后，针对成绩较好的学生，学校则需要加强对其心理动态的追踪，提升他们应对校园欺凌的技能，帮助他们有效应对被欺凌，并阻止他们成为欺凌者。

4 结论

广西中职校园欺凌的检出率较高，且校园欺凌以言语欺凌为主，随后依次是关系欺凌、身体欺凌和网络欺凌。

中职学校中，男生更易卷入到校园欺凌中，来自城镇的学生更易体验到关系被欺凌；家庭经济贫困的学生更易体验到言语被欺凌和网络被欺凌；成绩差的学生更易进行言语欺凌；但成绩好的学生更易成为欺凌—被欺凌者，特别是在身体欺凌上。为此，广西中职学校应该根据这些特点，制定出具有差异化的预防和干预措施，有效降低中职校园欺凌的发生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