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 凤 祥
(商丘师范学院 人文学院,河南 商丘 476000)
战国时期是一个社会大变革的时代,经济的发展和社会制度的进步,带动了科学文化事业的繁荣。中国古代医学也在这一时期得到长足发展,其主要表现之一就是涌现出了一批名医,如医缓、医和、扁鹊、文挚等。其中文挚就是宋国的名医。文挚不仅医术高超,在中国医学史上留下了望诊和精神疗法的著名案例,同时,他在养生理论、养生方法方面也提出了自己独到的见解,从而进一步丰富了中医学说,推进了中国古代医学的发展。
文挚,生卒年未详,宋国人。其生活年代或谓在春秋时期,或谓在战国时期。杨伯峻《列子集释》引殷敬顺《释文》曰:“文挚,六国时人,尝医齐威王。或云:春秋时宋国良医也,曾治齐文王,使文王怒而病愈。”[1]129《列子释文》的作者殷敬顺是唐朝人,他所言“六国时”即战国时期。可见,当时对文挚是战国时人还是春秋时人这个问题,殷敬顺亦不能确定,故在注中两说并举,以示存疑。而杨伯峻只是注引殷敬顺的说法,并未对此作进一步考证。现代学者景中所译注《列子》一书,亦未深究此问题,基本上沿袭了殷敬顺之说,他注释“文挚”说:“相传为春秋时宋的良医。一说为战国时人,曾为齐威王治病。”[2]118《战国时代的名医——文挚》一文的作者,对殷敬顺之注说表述了自己的观点:
“医齐威王”之说与《马王堆医书》是相符的;但是“春秋”“齐文王”则与文挚所处时代相去甚远,春秋时的齐文公在位公元前815—804年,跨时近五百年。这许是唐人的错误。原因或许出在《吕氏春秋》的“使人之宋迎文挚”一句。宋国早已覆灭,战国时已不复存在,因而使人误以为此事发生在“春秋”,同时把齐王误传为齐文王。其实《吕氏春秋》这里的宋只是地名而已。[3]
该文作者认为,春秋时期的齐文王(前815—前804)与文挚所处时代相去甚远,跨时近五百年,这是唐人的错误。这一看法是正确的。但是,他在分析产生这一错误的原因时,认为是《吕氏春秋》中“使人之宋迎文挚”这句话所导致,谓宋国早已覆灭,战国时已不复存在,文中的“宋”不是国名而是地名。这就大错特错了。我们通常所说的战国时代,是指从公元前475年到公元前221年。那么,宋国是什么时间灭亡的呢?《史记·宋微子世家》载:“王偃立四十七年,齐湣王与魏、楚伐宋,杀王偃,遂灭宋而三分其地。”裴骃《集解》谓:“年表云偃立四十三年。”[4]1632宋王偃乃宋国亡国之君,据上,司马迁对宋王偃在位年数亦即宋国灭亡之年的记载,前后不一,《宋世家》说在位47年而亡,《年表》则说43年。其实,这两种说法皆有误。据钱穆考证,“宋君偃元年乃周显王三十一年”[5]318亦即公元前338年,宋君偃“在位五十三年”[5]367,则其灭亡之年为周赧王二十九年亦即公元前286年。宋国以微子启建国为始,经由西周、春秋和战国,至公元前286年为齐、楚、魏三国所灭,几乎与周王朝相始终。《战国时代的名医——文挚》一文的作者,显然对宋国的历史并不熟悉,才想当然地认为宋国在“战国时已不复存在”。
长沙马王堆三号汉墓出土的竹简《十问》中,有一篇关于齐威王和文挚的对话,开头有这样几句:“威王问道焉,曰:‘寡人闻子大夫之博于道也,寡人已宗庙之祠,不暇其听,欲闻道之要者,二、三言而止。’文挚答曰:‘臣为道三百篇,而卧最为首。’”[6]950齐威王,名田因齐,出生于公元前378年,公元前356年22岁时即位,公元前320年卒,在位37年,享年59岁。文中齐威王说“寡人已宗庙之祠”,是说自己已经进行了宗庙的祭祀,继承齐国的王位没有多长时间;文挚答“臣为道三百篇”,是说自己的医学著作有三百篇之多。由此可以推知,此时的文挚应该已经从医多年,积累了丰富的实践经验,因之才有了医学实践与理论的总结——医学著作的产生。进一步推知,文挚当时至少应当处于壮年,出生很可能早于即位不久的齐威王。
又据《吕氏春秋·仲冬纪·至忠》,文挚曾治愈一位齐王的抑郁症,因为采用的是激怒病人的心理疗法,后来被这位齐王处死。那么,这位齐王究竟是谁呢?东汉高诱注曰:“齐王,湣王也,宣王之子。”[7]592按齐湣王名田地,在位时间为公元前300年至公元前284年,共计17年。文挚为齐湣王医病,具体是哪一年,史载不详。按齐湣王之父、齐威王之子齐宣王在位19年(前319—前301),假定文挚出生和齐威王同年即公元前378年,同时医治齐湣王之病是在湣王即位的当年即公元前300年,则文挚至少享年79岁,而实际上可能超过这个岁数。以此推断,文挚很有可能80多岁高寿而终。
综上,文挚生活的年代大致在齐威王、齐宣王、齐湣王时期,对应宋国君主,是在宋休公、宋辟公、宋剔成君及宋康王(即宋王偃)时期。则文挚为战国末年人,年寿当在80以上。
文挚自称“为道三百篇”,说明其著述之丰,可惜均已失传,现在从《马王堆古医书·十问》中可见鳞爪。有关文挚的事迹,文献著录也很有限,仅在《吕氏春秋》及《列子》中有片段记载。尽管如此,我们仍然可以从中窥见其高超的医术。
自古以来,养生之道就为人们所重视。春秋战国时期,中医养生学逐渐兴起,对于养生,诸子百家各有所论。作为战国末期的医家,文挚精通养生之道,也提出了自己的养生理论。《马王堆古医书·十问》中详细记载了文挚和齐威王关于养生的讨论,其文如下:
文挚见齐威王。威王问道焉,曰:“寡人闻子大夫之博于道也。寡人已宗庙之祠,不暇其听,欲闻道之要者,二、三言而止。”文挚答曰:“臣为道三百篇,而卧最为首。”
威王曰:“子绎之,卧时食何是有?”文挚答曰:“淳酒,宿韭。”威王曰:“子之长韭何邪?”文挚答曰:“后稷播耰,草千岁者唯韭,故因而命之。其受天气也早,其受地气也饱。故辟慑怀怯者,食之恒张;目不察者,食之恒明;耳不闻者,食之恒聪。春三月食之,疴疾不昌,筋骨益强。此谓百草之王。”
威王曰:“善。子之长酒何邪?”文挚答曰:“酒者,五谷之精气也。其入中也散流,其入理也彻而周,不胥卧而究理,故以为百药由。”
威王曰:“善。然有不如子言者。夫春沃泻人入以韭者,何其不与酒而恒与卵邪?”文挚答曰:“亦可,夫鸡者,阳兽也。发明声聪,伸头,羽张者也。复阴三月与韭俱彻,故道者食之。”
威王曰:“善。子之长卧何邪?”文挚答曰:“夫卧,非徒生民之事也。举凫、雁、鹄、鹔鷞、蚖蟺、鱼、鳖,蝡动之徒,胥食而生者也。食者,胥卧而成者也。夫卧,使食糜消,散药以流形者也。譬卧于食,如火于金,故一夕不卧,百日不复。食不化,必如纯鞠,是生甘心密默,危伤闭塞,故道者敬卧。”
威王曰:“善。寡人恒善暮饮而连于夜,苟无疴乎?”文挚答曰:“无妨也。譬如鸟兽,早卧早起,暮卧暮起。天者受明,地者受晦,道者究其事而止。夫食气潜入而默移,夜半而XXXXX气,致之六极。六极坚精,是以内实外平,痤瘘弗处,痈噎不生,此道之至也。”威王曰:“善。”[6]950-967
从上文可以看出,文挚的养生之道主要表现在三个方面:
1.睡眠为养生第一要道
中医养生非常重视睡眠,认为“睡眠是天然的补药”。文挚则把睡眠视为养生第一大补,即所谓“卧最为首”。文挚认为:“夫卧,使食靡消,散药以流形者也。譬卧于食,如火于金,故一夕不卧,百日不复。”就是说睡眠能够帮助肠胃消化食物,如同药物的效果可以通达全身。睡眠和饮食之间的关系,就好像火与金的关系,睡眠帮助肠胃消化食物,如同烈火能够熔化金属;睡眠不充足会使精力受损,一个晚上不睡眠,受损的精力很长时间都难恢复过来。所以,懂得养生之道的人必须高度重视睡眠,即“道者敬卧”。文挚进一步指出:“六极坚精,是以内实外平,痤瘘弗处,痈噎不生,此道之至也。”就是说如果睡眠充足了,则五脏六腑精血充盈而丰足,身体内部充实而外表平静,就连痤疮、痔疮和喉痈之类的疾病也都不会产生,这才是养生和保健的最高境界。关于睡眠对于养生的重要性,清人李渔《闲情偶寄·颐养部》亦云:“养生之诀,当以善睡居先。睡能还精,睡能养气,睡能健脾益胃,睡能坚骨壮筋。”[8]91
充足的睡眠对人类健康长寿的重要性以及睡眠不足导致的危害,现在已经是尽人皆知的常理。文挚关于养生必须重视睡眠的理论,与现代养生保健研究是相吻合的,而在两千多年前他就能认识到这一点,实在难能可贵。古代医家和养生学家提出过许多养生之术,但是,把睡眠视为养生第一要道,文挚是中国千古第一人。
2.韭菜乃“百草之王”
文挚认为:“后稷播耰,草千岁者唯韭,故因而命之。”就是说早在后稷教人播种农作物时,有一种草本植物,一经栽种之后就生生不息,故取其永生长久之意,名曰韭菜。“韭”与“久”音同,所以,文挚凭此为说。韭菜之所以有很高的营养价值和功效,文挚认为,就是因为“其受天气也早,其受地气也饱”,即韭菜早早地接受天之阳刚之气,又充分地吸收地中阴柔之气。“故辟慑怀怯者,食之恒张;目不察者,食之恒明;耳不闻者,食之恒聪。春三月食之,疴疾不昌,筋骨益强。此谓百草之王。”因此,体虚肤皱而心惊胆怯的人,经常服食韭菜就可使自己心舒气畅;视力差和耳不聪者食用韭菜,就会变得目明耳聪。春季三个月食用韭菜,则疾病不生,筋骨强健。所以,韭菜才被称为百草之王。
文挚关于韭菜功效的论说,未必正确科学,但当时能有那样的认识已属不易,而韭菜的食疗食补功效和药用价值,也的确是不可否定的。南朝齐梁间医家陶弘景《名医别录》“韭(菜)”条下云:“归心,安五藏(脏),除胃中热,利病人,可久食。子,主治梦泄精,溺白。根,主养发。”[9]201明代著名医药学家李时珍对此作了充分的肯定,他在《本草纲目》中吸收了历代本草著作的精华,总结了韭菜的多重功效,说韭菜“煮食,温中下气……止泄血脓,腹中冷痛……归肾壮阳,止泄精,暖腰膝”;“炸熟……治胸膈噎气”;“捣汁服,治胸痹刺痛如锥”;“饮生汁,主上气喘息欲绝,解肉脯毒”;“煮汁饮,止消渴盗汗。熏产妇血运,洗肠痔脱肛”[10]1058-1059;等等。韭菜的食用或外用具有广泛的保健功效,已为现代医学研究和实践所证明,所以,韭菜在民间有“绿色蔬菜之王”“洗肠草”“壮阳草”“长生韭”等美称。
3.酒乃“百药由”
文挚认为:“酒者,五谷之精气也。”酒是五谷的精气所构成的,因此,可以调营养,促血运。酒被饮入胃肠之中,就分散流通于全身各个部位,周身肌腠均彻底得到润泽,不待睡眠就被充分地吸收和发生作用,因故被用作各种药物的引子,即所谓“其入中也散流,其入理也彻而周,不胥卧而究理,故以为百药由”。
古代早有“医酒同源”“药酒同源”的说法。战国时代的文挚较早地指出了酒的养生和医疗作用。东汉班固《汉书·食货志》载曰:“酒者,天之美禄,帝王所以颐养天下,享祀祈福,扶衰养疾。”[11]1182意思是酒是上天赐予的美味,既可养病又可养生。《食货志》又云,酒为“百药之长”[11]1183。文挚称酒为“百药由”,这实际上是“酒为百药之长”的最早论述。正是基于这一理论,后来出现了专门的药酒。东汉时期,名医张仲景的《伤寒论》与《金匮要略》,就载有以酒为药引的多种方剂。唐代孙思邈所著《千金要方》,载药酒80余方。明代李时珍的《本草纲目》,共辑录酒方69个,据有的学者统计,“其载药1892种,而与酒同用者达95%以上”[12]。这些医书中的相关记载,共同展示了中医酒方的丰富内涵。
医者运用视觉对人体全身和局部的一切可见征象,以及排出物等进行有目的地观察,以了解健康或疾病状态,这是现代医学意义上的望诊。望诊是几千年来中医理论精华的一部分,是中医“望、闻、问、切”之一。根据史书记载,战国时期的扁鹊(真实姓名秦越人)是中医望诊的创始人。《史记·扁鹊仓公列传》中记述了扁鹊一个医案,就是用望诊之法诊断齐桓公的病。比扁鹊稍后的文挚,也有一个关于望诊的医案。《列子·仲尼》载曰:
龙叔谓文挚曰:“子之术微矣。吾有疾,子能已乎?”文挚曰:“唯命所听。然先言子所病之证。”龙叔曰:“吾乡誉不以为荣,国毁不以为辱;得而不喜,失而弗忧;视生如死,视富如贫;视人如豕,视吾如人。处吾之家,如逆旅之舍;观吾之乡,如戎蛮之国。凡此众疾,爵赏不能劝,刑罚不能威,盛衰、利害不能易,哀乐不能移。固不可事国君,交亲友,御妻子,制仆隶,此奚疾哉?奚方能已之乎?”文挚乃命龙叔背明而立,文挚自后向明而望之。既而曰:“嘻!吾见子之心矣:方寸之地虚矣。几圣人也!子心六孔流通,一孔不达。今以圣智为疾者,或由此乎!非吾浅术所能已也。”[1]129-130
龙叔听说文挚的医术很高明,就去求见文挚。他向文挚讲述自己的病情:一切利害得失,诸如荣誉和耻辱、富贵和贫穷、赏赐和惩罚等,对他已经是无动于衷,感情也不能左右他,就问文挚这是什么病,用什么药方能治好?文挚于是叫龙叔转过身来,让他背对着太阳光站立,观察了一会儿说:“你的心里已经虚空了,几乎是圣人了。你心中六孔已经流通,只有一孔尚未畅通。现在你把这种圣人的智慧当作疾病,可能就是因为这一孔未通的原因吧!这绝非我浅陋的医术所能治愈的。”这段记载带有几分传奇色彩,很难把它当作医案看待,可以视为讲述人生哲理的寓言故事。表面上看,文挚的话很容易被误解为夸奖龙叔,其实是在讽刺龙叔。圣人往往以大智若愚的形象现身,看似有些缺心眼,实则是明察事理的;龙叔貌似有圣人之形态,却无圣人之实质。而文挚也不是说自己真是医术浅陋,而是喻龙叔无药可救而已。这是作为寓言所昭示的一个道理。当然,也可能确有龙叔其人,而且是个心灵剔透的聪明人,觉察到自己与世人格格不入,但自己想不明白问题出在哪里,所以才向文挚求问。也有可能龙叔是一个性情古怪、令人讨厌的人,他是在故意刁难医术高明的文挚。最有可能龙叔是一位笃信老子之道的人,其修行已经达到很高的境界,几乎可以称为“圣人”了,他去找文挚并不是真想治病,而是要炫耀一下自己的道行。但这也未能难倒文挚,文挚谓龙叔“六孔流通,一孔不达”,这一孔就是后世道家所谓“灵窍”,“一孔不达”就是说龙叔“一窍不通”。这样,文挚也算是为龙叔开了药方,因此,文挚亦可称得上是一个“得道的医生”[13]285。
总之,抛开作者的寓意不说,也不必争论文挚的眼睛是否能透视人心。至少有一点可以相信,那就是文挚能够以望诊之法洞察人心。正如有的学者所说:“从中亦可说明,由于文挚医术微妙,精于望诊,这才有了此种假托之说。”[14]还有学者把文挚看作是一个能透视人体内脏的“超感人”[15],亦是对其医术高超的肯定。
文挚为龙叔看病,二人的对话可以视作一场心理战。而用心理疗法成功治愈病人,文挚也是中医史上较早的医生之一。前文提到文挚曾用心理疗法为齐湣王治病,《吕氏春秋·至忠》对此事有详细记载:
齐王疾痏,使人之宋迎文挚。文挚至,视王之疾,谓太子曰:“王之疾必可已也。虽然,王之疾已,则必杀挚也。”太子曰:“何故?”文挚对曰:“非怒王则疾不可治,怒王则挚必死。”太子顿首强请曰:“苟已王之疾,臣与臣之母以死争之于王,王必幸臣与臣之母,愿先生之勿患也。”文挚曰:“诺。请以死为王。”与太子期,而将往不当者三,齐王固已怒矣。文挚至,不解屦登床,履王衣,问王之疾,王怒而不与言。文挚因出辞以重怒王,王叱而起,疾乃遂已。王大怒不说,将生烹文挚。太子与王后急争之而不能得,果以鼎生烹文挚。爨之三日三夜,颜色不变。文挚曰:“诚欲杀我,则胡不覆之,以绝阴阳之气。”王使覆之,文挚乃死。[7]585
从这段文字可以看出,文挚诊视了齐湣王的病情后,认为湣王得的是气血郁结的情志病。这种病是因为情志刺激即七情内伤而导致,如郁证、不寐等都属于情志病。文挚认为,只有用激怒病人的方法才能治疗此病,但是病者是齐国国王,激怒齐王势必招来杀身之祸,因此不敢下手。但是,太子与王后再三恳请文挚施治,并许诺齐王的病治愈后,共同为他保证人身安全,文挚才冒死为湣王医病。文挚依法施救,一再激怒齐湣王,果然治愈了湣王之疾。但是,几番被激怒的齐湣王难解心中怒气,置太子和王后为文挚苦苦说情于不顾,最终还是残忍地用鼎把文挚活活煮死。文挚根据中医情志治病“怒胜思”的原理,治愈了齐王之疾,在中医史上留下了一则成功的心理疗法案例,其以身殉医的高尚医德,更是受到人们的称赞:“文挚非不知活王之疾而身获死也,为太子行难以成其义也。”[7]585
文挚的心理疗法为后继者沿袭和传承。东汉末年的名医华佗就用这种方法治愈了一位郡守的病。《三国志·华佗传》载:“又有一郡守病,佗以为其人盛怒则差,乃多收其货而不加治,无何弃去,留书骂之。郡守果大怒,令人追捉杀佗。郡守子知之,属使勿逐。守瞋恚既甚,吐黑血数升而愈。”[16]801华佗治愈郡守与文挚怒齐王而使之病愈类同,所不同的是当时华佗因为郡守之子的保护而全身,文挚则因此而死于非命。
根据现有材料记载,以“怒胜思”的心理疗法治愈病人,文挚当为中医第一人。文挚在民间是很有影响的,其人其事一直在广为传诵。东汉思想家王充在《论衡》中也载录了文挚为齐湣王医病之事,并说“文挚之语,传至于今”[17]329。南宋周守忠的《历代名医蒙求》、医家张杲的《医说》等书,都收录有文挚的事迹。金朝著名医学家张从正对文挚、华佗等前代医者用激怒法治愈病人的理论进行总结,谓“怒可以治思,以污辱欺罔之言触之”[18]189。明代医家王肯堂《医论》载曰:“‘阴阳应象大论’云:悲胜怒,恐胜喜,怒胜思,喜胜忧,思胜恐,此即五行生克之理也。古贤治病每用之,有桴鼓之应。若文挚之怒齐王,华元化之怒都督,皆宗经旨,戴人、丹溪亦效其法,见于治案。”[19]2425戴人、丹溪是指金元时期著名医家张戴人与朱丹溪,他们也都继承了文挚“怒胜思”的心理疗法。清陆以湉《冷庐医话·七情》亦载:“《素问·阴阳应象大论》云:悲胜怒,恐胜喜,怒胜思,喜胜忧,思胜恐。此即五行生克之理也。古贤治病,若文挚之怒齐王,华元化之怒郡守,皆宗此旨。”[20]179文挚并作为“医术名流”被收录在《古今图书集成·医部全录》之中。
一代名医文挚,为了救治齐王而殉命,其“三百篇”的医学著述亦未能流传下来。这实在是中国古代医学的重大损失。逝者已矣,但是,文挚之医术医德永远激励和鼓舞着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