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党校采访实录编辑室
采访对象:洪卜仁,1928年6月生,福建厦门人,民盟成员。1983年至1992年任厦门市地方志办公室副主任、编审,兼任厦门市社科联副主席、市政协文史委副主任。后曾任福建省文史研究馆馆员、厦门市人民政府地方志办公室高级顾问。2019年5月20日因病去世。
采 访 组:沈凌 路也胥晴
采访日期:2017年6月8日
采访地点:厦门市洪卜仁家中
采访组:洪老师您好,很感谢您接受我们的采访。1985年习近平同志到厦门工作时,您任市地方志办公室副主任。当时你们是如何认识的?
洪卜仁:1983年,为了让工青妇干部了解厦门历史,市委宣传部开办了“厦门地方史讲习班”。这年6月,我接任地方志办公室副主任后,应邀为讲习班讲课。讲完后,市总工会根据录音整理了一本薄薄的小册子《厦门地方史讲稿》,大约10万字,由我审定后内部发行。
1985年6月,近平同志到厦门来工作,担任副市长,很想了解厦门的历史和民俗民情,想借几本相关的书籍,便通过人找到了我。作为地方史志工作者,听说新来的市领导首先就借阅地方史志,我非常高兴。当时的情况是,只有旧志,就是道光年间编纂的《厦门志》,之后民国年间编纂的《厦门市志》尚未出版,解放后编纂的这一本也没有整理出版。近平同志希望看时代近一些的、稍微简单一点儿的地方志。我就把我那本《厦门地方史讲稿》,加上那本道光年间的《厦门志》,转借给他。
过了一段时间,近平同志约我到他住的地方聊一聊,跟他讲讲厦门的历史,并和我约了时间和地点。那天晚饭后,我就骑车去找他了。当时他单身一人住在图强路市委宿舍三楼,我就在那里第一次见到了近平同志。我俩在他的卧室边抽烟边喝茶,一打开话匣子就聊得相当投机,非常谈得来。
不知不觉聊到晚上11点多,近平同志送我出来,握手告别时说:“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赶紧说:“过奖了,不敢当。”按说我们是上下级关系,他本可以不跟我说这样的话。但听得出来,他这话是言之由衷的。他这么说,让我非常感动。
采访组:这次聊天,他给您留下了怎样的印象?
洪卜仁:这次谈话,让我觉得近平同志和我当年接触过的有些领导确实有点不一样,感觉他很不平凡。首先,我感觉和他之间没有领导与被领导的鸿沟。他是副市长,我是市政府工作部门一个副主任,差得老远的,但我感觉他没有把我放到下属的位置上,而是虚心与我探讨历史问题。再就是感觉我们之间没有代沟。1985年我将近60岁了,他才32岁。虽然我们的谈吐和表达有时候会有不一样的地方,但谈话是非常融洽的,有什么讲什么。从聊天中能够感到,他非常想了解厦门的情况。像他这样对地方志、对历史重视的领导真是不多见。还有就是感觉他非常平易近人、谦和礼貌。他称呼我“洪老师”,这让我感到非常亲切。
采访组:洪老师,能否讲讲你们在聊天中主要交流了哪些内容?
洪卜仁:好的。因为我们聊天不是在近平同志的办公室,而是晚上在他家里,氛围比较轻松,所以聊得也就比较自然。我们交流厦门的地方史,天南地北、海阔天空,从唐代开发厦门的“南陈北薛”,一直到厦门经济特区的创建和发展,聊的范围很广。他不时插话。在我们见面聊天之前,他已经看过我写的那本《厦门地方史讲稿》,所以我介绍情况过程中,他经常会向我提问。
比如讲到“南陈北薛”时,我说根据《厦门志》和好多地方史书文献记载,对唐代迁居厦门的汉族人历来都有“南陈北薛”的说法,指的就是洪济山下的南面和北面,有姓陈和姓薛的聚族而居。我说到陈姓是从长安来的,他就说:“哦,还是从我们陕西来的。”
我讲到,厦门历史发展最大的特点,就是与华侨关系密切、和台湾关系特殊。他听了很有兴趣,可能他过去对华侨、对台湾这些方面接触得比较少,所以一说起这些,他好像兴趣就更强烈了。我跟他讲,厦门是华侨进出祖国的主要港口,也是福建侨会的集中地,闽南地区的华侨出国、回国都要经过厦门,厦门近代化城市建设,大部分也是华侨投资建成的。我还说,清政府在1683年(康熙二十二年)收复台湾后,台湾和厦门是同一个行政单位,叫做台厦兵备道,既管台湾也管厦门。从那时候到雍正年间,有43年台湾和厦门都是同属一个行政区划。另外,清政府收复台湾后,还规定了一条:所有大陆与台湾的交往,不论官方或民间,都只能通过厦门对台湾的鹿耳门渡口这个唯一通道来进行,这就是厦门与鹿耳门的单口对渡。从康熙到雍正再到乾隆,这种关系维持了整整100年时间。
我还谈了厦门的对外关系。因为厦门是福建最早开放的港口,海上丝绸之路最早的海港就是厦门,泉州、漳州原来都是河港,不是海港。我跟他谈的这些东西,后来都写进了他主编的《1985年-2000年厦门经济社会发展战略》中“厦门市社会经济发展的演变和今后发展趋势”这一章里。
当时担心时间所限,我讲得不是太充分,所以他会经常提问,打破砂锅问到底。讲到最后,他还问到了厦门的市场情况等。
我后来跟别人讲,这个新领导很不简单,他对厦门的历史这么重视,说明他是一个很有历史感的人,也一定会很关注厦门的发展。后来果然是这样,他的确很想干一番事业。那次聊天后没过多久,我听说他在主持农村工作会议的时候,还谈起古代厦门“南陈北薛”的典故。近平同志刚来厦门工作,就对厦门的历史如此清楚,这让与会的同志感到很惊讶,也很佩服。
采访组:洪老师,您作为方志办的副主任,还和他有哪些接触?
洪卜仁:我1983年到1992年间,一直在地方志办公室工作,我去他家的次数也不多,就是开会碰到了说说话。我印象中,要地方志办公室提供材料的领导同志一共有三位,第一位是当时的国务院副总理谷牧,然后就是近平同志,后来还有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朱学范。所以当近平同志提出要了解地方志的时候,我受宠若惊,非常高兴地接待他。
我的主要工作是从事研究,所以我从来没有主动找过任何一位领导。包括我自己写的书,也从来没有主动去送给领导。我感到近平同志对方方面面的情况都想了解,即使有些不是他分管的工作也同样希望多了解,感觉他是个有事业心、有责任感、敢担当的领导干部。
近平同志在厦门工作期间,我作为方志办副主任,主要在两件事情上和他还有较多接触。一是编写《厦门经济特区》,这是第一本公开对外介绍厦门经济特区的专著,厦门与新华出版社合作,近平同志是副主编,我是执行编辑。因为编书的缘故,我们接触的时间比较长。另外就是后来近平同志主持“厦门市2000年经济社会发展战略研究”课题,编写《1985年-2000年厦门经济社会发展战略》。这项工作是他主抓的,最后真的做出来了。我感觉当时在全国,能进行这样战略研究的地方似乎不多。方志办也参加了这个研究项目,与统计局合作承担里面一个课题,其中有关厦门市经济社会演变这一部分内容由我执笔。正是因为编这本书的缘故,我与近平同志有一些交流的机会。我属于“不叫不去,有叫必去”的那种人,知道他很忙,所以没有特意主动去找他交流。他当时除和省里同志交流,也邀请了省外专家听取意见。在组稿写稿过程中,他讲过几次话,主要讲写作的侧重点。
我和近平同志还有一些接触,就是我作为厦门市社科联副主席,邀请海外学者交流,他偶尔也参加。有一次,当时新加坡驻日本和韩国的特命全权大使黄望青来厦门,我以市社科联名义请他。黄望青是研究经济的,祖籍鼓浪屿,我请他讲课的地方在中山公园市影剧院里,那次近平同志也来了。
采访组:您和习近平同志后来还有联系吗?
洪卜仁:后来我们就没有再怎么联系了。在他离开厦门好多年后,他在省里当省长,有一次在鼓浪屿音乐厅听钢琴演奏,演奏结束,灯光亮起来,我看到他,他也看到了我。他当时坐第五排,我好像是坐第二或者第三排,我记得陪同近平同志一道的还有当时的厦门市长朱亚衍等领导。散场后,我们互相点点头,没想到他还记得我,喊我一声“洪老师”,这让我难以忘怀。
(原载《习近平在厦门》一书,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2020年1月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