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理大學附屬參考館藏甲骨文字》補釋

2020-02-24 05:45陳逸文青木智史

甲骨文与殷商史 2020年0期

陳逸文 [日] 青木智史

(1臺灣東吴大學中國文學系2日本天理大學附屬天理參考館)

一、前言

天理大學附屬天理參考館(以下簡稱天理參考館)位於日本奈良縣天理市，是天理大學的附屬單位，收藏由世界各地搜集而來的民俗、文化、考古、美術等資料。天理參考館收藏甲骨近千版，以數量來看排名日本第三，於1987年將館内甲骨整理出版“《ひとものこころ》第1期第5卷甲骨文字”一書(中文學界一般稱此書爲《天理大學附屬參考館藏甲骨文字》，以下簡稱《天理》)。(1)天理大學、道友社共編：《ひとものこころ》第1期第5卷—甲骨文字，日本奈良：道友社1987年版。此書由伊藤道治輯録，收有天理參考館所藏692版甲骨的黑白照片及拓片，另選58版甲骨以彩色照片的形式著録。伊藤道治又選輯《天理》書中辭例較完整的236版甲骨作釋文及摹本，作爲别册一同出版。

《天理》一書雖匯整692版甲骨之照片及拓片，但部分拓片的呈現情況較模糊，搭配之照片亦因光影或角度而無法看清，有些美中不足。筆者這幾年的夏季至天理參考館參訪，在學藝員青木智史的協助下調查天理參考館所收藏的970版甲骨，對館内所藏甲骨進行了初步的調查。此次主要是將部分在《天理》中拓片、照片不清楚的甲骨資料，重新製作拓片及摹本，並搭配照片以便學界使用。

二、天理參考館所藏甲骨簡介

天理參考館藏有近千版甲骨，以數量來看排名日本第三，僅次於京都大學及東京大學，饒宗頤《日本所見甲骨録》及松丸道雄《日本搜儲の殷墟出土甲骨について》文章中曾對其有相關之論述。(2)饒宗頤：《〈日本所見甲骨録〉自序》，《饒宗頤二十世紀學術文集》卷二，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9年版，頁1075—1094。松丸道雄：《日本搜儲の殷墟出土甲骨について》，《東洋文化硏究所紀要第86册》，1981年，頁1—15。兩位學者對天理參考館所藏甲骨數目有些不同的意見，其後伊藤道治在出版《天理》一書時，總共整理出七批甲骨，明確指出館内所藏甲骨數量約950版。筆者前次前往天理，館員青木智史提到在内部盤點整理文物時又發現了一些甲骨。包括和田千吉所藏的6版甲骨及在木盒上署名《鬯盦藏龜》而收的14版甲骨僞刻，(3)鬯盦爲神田喜一郎之别號，《鬯盦藏龜》應是他的收藏，但《鬯盦藏龜》所藏14版甲骨均爲僞刻。以及標有羅振玉舊藏的4版甲骨(3版爲僞刻)，將參考館收藏的甲骨數量增至970多版。

天理參考館所藏甲骨出版爲《天理》圖版一本、别册一本，共收録692版甲骨的拓片及黑白照片，另附上24頁共58版甲骨的彩色照片。《天理》别册揀選236版較完整的甲骨並作摹本、釋文、日文簡譯，形式上較爲簡單。根據《天理》一書的記載，伊藤道治原本計劃在三年後出版更詳盡之釋文，應該打算仿效自己在《京都大學人文科學研究所藏甲骨文字》所用之體例，後來不知什麽原因，没有再繼續出版相關論著。在釋文方面，《天理》别册對收録於《天理》一書的甲骨僅有部分考釋，不到全書所收甲骨的一半，内容也十分簡略。

伊藤道治在《天理》一書中整理出的七批甲骨，第一批是堂野前種松的40枚；第二批爲舊藏者不明的547枚(盒蓋上貼“羅叔耘家藏”)；第三批在館内資料顯示爲王國維舊藏的250枚(盒蓋上書“殷墟出土龜版獸骨文字”；盒蓋後有“王國維舊藏”)；第四批爲盒内附有“羅振玉舊藏”小紙片的25枚甲骨；第五批爲舊藏者不明的15枚(三版已遺失)；第六批爲舊藏者不明的33枚；第七批爲舊藏者不明的40枚，並略論其來源。(4)蔡哲茂師在《讀〈天理大學附屬天理參考館藏甲骨文字〉》中有對這些收藏的來源做一些討論，並補充雷焕章神父的一些看法。蔡哲茂：《讀〈天理大學附屬天理參考館藏甲骨文字〉》，《書目季刊》第21卷第3期，1987 年，頁102—103。經整理及與青木智史討論後，筆者將目前天理參考館所見所有甲骨收藏整理如下表：

表一天理參考館所藏甲骨與《天理》所收甲骨數量參照表

天理參考館這十批甲骨收藏的樣式不太相同，但似乎完整保存收藏時的原貌。第一批“堂野前種松”所藏40版甲骨，放置於一大木箱内，箱内分爲四層，各有蓋子蓋住。

圖一木箱及盒蓋

圖二盒内甲骨存放情況

第二批“殷墟甲骨羅叔耘家藏”甲骨共547版，放置於36個獨立錦盒中，盒内設置夾板，挖出甲骨形狀後以布料鋪墊，再將甲骨嵌入其中，與第一批甲骨收藏之形式類似。

圖三錦盒外觀

圖四盒内甲骨存放情況

第三批“王國維舊藏”甲骨共250版，存放於一大木箱内，共分爲五層，底部鋪棉花，與前兩批收藏方式不同。本批甲骨有205版未曾著録於甲骨專著中，但内容及字數亦頗有可觀之處，筆者擬於日後將其全部整理發表。(5)天理參考館尚有近250枚甲骨未發表，筆者曾揀選其中50版甲骨，以摹本與照片的形式發表《天理參考館所藏未著録甲骨選録》一文。可參陳逸文、青木智史：《天理參考館所藏未著録甲骨選録》，“第三十届中國文字學國際學術研討會”，臺南：成功大學，2019年5月24、25日。

圖五木盒外觀

圖六盒内甲骨放置情形

第四批“羅振玉舊藏”甲骨共25版，裝在一木盒中。盒内附有先王、先妣之名號，應是特别挑出保存的甲骨。盒外另有一長型信封，上書“羅叔言釋殷虚甲骨文二十五紙”，裏面有二十五張紙，紙上書寫先王、先妣之名，上有折痕，原先應作包裹甲骨之用。這些紙張是用《殷虚書契考釋》初版的序所裁剪而成，拼湊起來仍可見到沈曾植與柯劭忞的贈詩及羅振玉的小記。

圖七木盒外觀

圖八盒内甲骨存放狀況

圖九信封袋外觀

圖十部分二十五紙拼湊出之序

第五批12版甲骨放置於一錦盒中；第六批33版甲骨放置於兩錦盒内，其一上貼有“骨片文字刻”；第七批40甲骨置於一錦盒内，外觀貼有“殷墟骨片”四字。

圖十一第六批甲骨錦盒

圖十二第六批甲骨存放情況

圖十三第七批甲骨錦盒

圖十四第七批甲骨存放情況

第八批“和田千吉”的6版甲骨放置於小塑膠袋之中；第九批“鬯盦藏龜”14版僞刻置放於大木盒中，盒中分爲五層，甲骨用細繩繫縛放在盒内墊上。第十批標“羅振玉舊藏”之四版甲骨，與“和田千吉”的6版甲骨存放於大玻璃盒中。

圖十五和田千吉所藏甲骨

圖十六大玻璃盒

圖十七鬯盦藏龜

圖十八鬯盦藏龜所收僞刻

除了盒内貼有天理參考館館内的標籤紙之外，天理參考館的甲骨基本上保留了當年收藏的原貌，(6)筆者曾實際調查過東京大學東洋文化研究所、東京大學考古學研究室及京都大學綜合博物館内之甲骨，這些甲骨都是另外存放在木盒或玻璃盒之中，可能已無法得見原始收藏之面貌。這些收藏器物的信息，提供了早期甲骨流傳經過以及保存情況的資料。

三、綴合成果

筆者在整理天理參考館甲骨的過程中，綴合兩組甲骨，於此一併附上：(7)本文所附拓片爲新拓，由筆者及青木智史所製作，此次製作時間較爲倉促，有幾片待日後再重新補拓，而有幾版拓片經掃描後可看到有些皺摺，尚祈見諒。前日蒙宋鎮豪先生、孫亞冰女士、何海慧女士指導製作拓片的新方法，謹此致謝。

1. 《天理》B085+《天理》B211(《合補》2574)

釋文：

2. 貞： [王]狩。

3. □[狩]。

2. 《天理》S200+《天理》B253(8)《天理》253編號誤分爲B，實際上應是龜甲的S而非獸骨的B。

釋文：

四、《天理》甲骨補釋

《天理》一書雖同時收録拓片及照片，但部分拓片不够清楚，某些照片亦不够清晰，經重新整理及補上摹本後，可補足一些缺漏。(10)本文所言較不清楚之甲骨著録片，乃是經由甲骨實物與《甲骨文校釋總集》、《殷墟甲骨文摹釋全編》、“漢達文庫”所刊載釋文綜合比對來判斷，若諸家所釋差異較大，又或各有缺漏，則於此補正之。若僅有兆序或殘文的差異，則不收入討論。此外，有些甲骨背面有字未收，亦放入此處説明。考釋中之甲骨照片、新拓片及摹本請參考文末附圖。

【編號】：B001(合補4069)

“史”字僅看得到上半部，據文例而補，而“戊戌”及“尞”字乃根據實物比對而補。甲骨上的泐痕，剛好位於“戊戌”處，所以顯得不太清楚。

【編號】：S002(合補4067)+ S183(合補2782)

【正釋】：

【反釋】：

【説明】：反面有字未拓。

【編號】：B044(合補318)

【正釋】：

1. 貞：刖。一二

【反釋】：王占曰：吉。

【説明】：本版釋文没有特别問題，但甲骨表面有奇怪的紅色卜兆及兆序畫痕，像是先畫出兆裂的可能方向，顔色深入，十分特别，值得進一步研究。本版未附拓片，爲避免混淆，所附摹本處只描出紅色畫痕。

【編號】：S046(合補7044)

【釋文】：

【説明】：“”字諸家多釋爲“又”，但細看可見到“卣”之偏旁。本版與《合》5384爲對貞，有可能爲一版之折。由本版來看，《合》5384釋文應爲“□辰卜，□貞：不。”是“”而非是“”字。

【編號】：S051(合補6185)

【釋文】：癸卯[卜]，[賓][貞]： []示□[畀]我[方]又。

【説明】：《天理》263“貞：示不我畀”與本版對貞，或爲一版之折。(11)蔡哲茂師以爲可遥綴，後收入《甲骨綴合集》337組。蔡哲茂：《讀〈天理大學附屬天理參考館藏甲骨文字〉》，頁104。《合》14270“貞：示畀。”爲同文。本版“□方又”之殘文舊釋多以爲是“受又”之殘，張宇衛指出應是“方又”。(12)張宇衛：《甲骨卜辭“X受Y又(祐)”意義及其相關問題再探》，《國文學報》第66期，2019年，頁189。

【編號】：S073

【説明】：補上干支殘文及“南”字。

【編號】：S075(合15891、合補4424正反)

【正釋】：己亥卜，争貞：翌庚子其宜，[其][]。

【説明】：《合》2387“貞：宜追。”本版之“”亦有可能爲“追”之殘文。

【編號】：S086

【説明】：本版甲骨表面原爲泥土所覆蓋，經清除後調整釋文。

【編號】：S094(合9683、合補2484)

【説明】：《合》9683只有《天理》94部分内容，應是引用《續》2.29.6之版本。本版反面有字未收。

【編號】：B144(合補1782)

【説明】：“十二月”有些漫漶，不好拓出，未被諸家釋文釋出。

【編號】：B145(合補1857正)+B243

【正釋】：□子卜，賓貞：[方]出，[王]。

【説明】：從内容及位置來看，《合》6096正：“壬子卜，賓貞：方出，王萑。五月。一”，内容與本版殘文相似，且兩者骨臼均有刻辭，可能與本版爲成套卜辭。

【編號】：S157

【説明】：左有“下”之殘文，其後應接“卮”字。反面應爲“王”字。

【編號】：S169

【正釋】：

3. 二告。一二二

【反釋】：

1. 王占曰：不咎。

【説明】：本版反面左邊尚有一“”字未被釋出，除此之外釋文均無問題，但本版正面亦有紅色横綫，與前引《天理》44甲骨上的紅色横綫似乎可作對比。這部分的材料目前較少被學者注意到，有待日後進一步研究。本版與B044同樣未附拓片，爲避免混淆，所附摹本處只描出紅色畫痕。

【編號】：S212(合10870部分)

【釋文】：

【説明】：本版與《合》10870爲同一片，《合》10870多出右半邊。

【編號】：S251(合19454部分)

【釋文】：

1. [戊]申卜，今六月至。

【説明】：本版與《合》19454爲同一片，《合》19454多出右半邊。

【編號】：S252(合補5920)

【正釋】：

【編號】：S269

【説明】：補上干支。

【編號】：S276(13)《天理》編號有誤，此版是龜不是骨，應是S而非B。

【釋文】：

【編號】：S282

【釋文】：

1. 今夕癸卯步。二

2. 戌不雨。

【説明】：本版可能爲習刻刻辭。

【編號】：S301(合補6564)

【釋文】：[甲]辰卜，貞：丙隹豕乇，多子卯豖。

【説明】：補正干支。

【編號】：B311(合補6588)

【釋文】：

1. 乙未[卜]，王弜步，才□。二□。一

【説明】：本版補正月份及地名，“拇”(吝)在卜辭中當地名較少見，可參考《合》20606：“丁丑卜，才吝，缶一人。一月。”

【編號】：B324

【釋文】：□□□□□□□□庚□匕壬翌日，亡吝。

【説明】：本版甲骨剥蝕狀況較爲嚴重，諸家釋文多將其分爲兩段卜辭，但細查甲骨實物及刻辭位置、殘文，此版應與《合》23312：“壬午卜，尹貞：王賓大庚奭妣壬翌日，亡吝。”内容近似，本版的“奭”字已看不清，而“大庚”之“大”殘缺，這兩條卜辭應順讀而非兩段卜辭。

【編號】：B355(合補7618)

【釋文】：

2. 貞：亡吝。才十一月。

【説明】：諸家釋文或寫十月，或寫十二月，由實物觀之應爲十一月。

【編號】：B368(合補7969)

【釋文】：

1. 乙亥貞：王。

2. [貞]：亡吝。

3. 貞：亡吝。一月。

【説明】：“一月”兩字較小，較不易被注意到。

【編號】：S390

【釋文】：

2. 癸□□出□旬□□。一

【説明】：補上月份。

【編號】：B395(合補8084)

【釋文】：

【説明】：前後兩條卜夕卜辭月份相差六個月，較爲特别。左側有“癸”字殘文。

【編號】：B441(合補9295)

【釋文】：

【説明】：本版甲骨表面剥蝕嚴重，右上字應是“馬”而非“廌”，其字左上是裂痕而非刻痕，足部有横畫的刻法也不見於“廌”字。

【編號】：B444

【釋文】：

【説明】：第1辭之“田”字位置較偏、較小，可能爲屬於第2辭之補刻。第2辭之天干可能爲“壬”或“戊”。

【編號】：B486

【釋文】：

2. 癸巳卜，又于乇伊尹牛五。

【説明】：本版與《天理》454：“癸巳卜，又于王亥。[三]”在形制及内容上可與《合》34240：“癸巳□乇[于]伊[尹]牛五。 /癸巳卜：又于王亥。二”相對應，可能爲成套卜辭。

【編號】：B506

【釋文】：

1. 牢又一年，王[受]□。

【説明】：補完相關辭例。

【編號】：B528(合補9673)

【説明】：“一”字非兆序之位置，“三牡”作合文之形，又或釋爲“三牛一牡”。《合》683有“四牡”之合文，其下似也有“一”字，與本版内容相似，亦有可能爲同版。

【編號】：S619(合補12976)

【釋文】：

【説明】：修正干支。

【編號】：B680(合補6967)

【釋文】：

2. 癸酉卜，行貞：翌甲戌祭于大甲，亡害。才七月。

【説明】：修正月份。“戌”字上面漫漶不清，不確定是否有筆畫，有可能與旁邊的大甲共用“甲”字。

五、結語

天理參考館所藏甲骨内容豐富，但早期出版的拓片有部分不够清晰，無法清楚呈現甲骨的完整内容。值得注意的是，天理參考館館内並未存放當年所做之拓片，館員也不清楚拓片之去向，因此筆者藉前往天理參考館調查之機會，重拓較不清楚的拓片並佐以摹本及照片。礙於時間之關係，未能盡善盡美，日後擬將天理參考館内所藏全部甲骨重新整理發表，包括重做拓片、重新拍照並增補摹本、釋文。

附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