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继龙,李宝刚
(兰州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兰州730000)
百年前“问题与主义”的论战,是中国先进分子为救亡图存、探索社会发展道路而展开的激烈争论。论战中关于“问题”与“主义”两者的关系以及针对“问题”采取何种解决方法的争论对于当下社会具有重要启示。“问题”与“主义”不是完全对立的,当今时代存在着沉迷问题、忽视主义的人,也不乏空喊主义口号、忽略问题的人。坚持马克思主义在意识形态领域的指导地位,发展具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制度,在实践探索中树立问题意识、坚持问题导向具有强烈的现实指导意义。
重温“问题与主义”论战中的思想争论,对全面认识当时中国所面临的社会发展状况,重温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早期传播历史,研究探索当下社会主义建设中如何平衡“问题”与“主义”两者关系等都具有十分重要的理论与实践意义。简要梳理学术界关于“问题与主义”论战的研究成果,大致可以分为两类:第一类是学者们对论战性质以及论战内容所作的具体讨论,付锦睿详细论述了不同学者依据不同标准对论战性质所作的研究。刘珍英和马拥军从问题提出、分析、解决等不同方面对论战内容中涉及“社会问题”的观点作出论述。朱松节深刻探索了论战所涉及到的“理论与实践”两者关系问题,据此论述了这一主题对中国现代化进程所产生的影响,等等。第二类则集中于把论战与争论者在当时的社会处境、与其他的相关论争等联系起来做对比研究,从哲学角度、实践视域等方面多重分析,张少鹏把“问题与主义” 论战与胡适先生在五四运动前后所面临的处境相联系,分析论战发生的整个背景,周良书则把“问题与主义”论战与后来的“理论与实践”之争综合起来分析异同。张汝伦与陈小娇则分别从哲学角度与实践视域对论战进行不同维度的剖析与研究。通过梳理已有研究发现,对文本解读以及历史溯源的研究偏多,与当下中国社会发展现状相结合的研究相对较少。因此,如何从论战中汲取启示,立足新的时代发展条件,厘清“问题”与“主义”在一定条件下所产生的矛盾问题,继续推进理论与实践的深度融合,仍然是值得马克思主义学者们继续探索的重要课题。本文的立意就是希望超越当时的时代背景,在新的时代挖掘“问题与主义”论战所凸显出来的价值,以历史的眼光重新审视这场论战对当下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发展道路的借鉴意义,从而促进时代的发展与社会的进步。
正如习近平总书记在纪念五四运动100 周年大会上讲到的,“缅怀五四先驱崇高的爱国情怀和革命精神,总结党和人民探索实现民族复兴道路的宝贵经验,这对发扬五四精神,激励全党全国各族人民特别是新时代中国青年为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加快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而奋斗,具有十分重大的意义”[1]。因此,挖掘百年前“问题与主义”论战的价值,站在新时代的前沿观察解决问题,不仅是对先进思想的传承与创新,更是对当下中国社会发展的现实关怀。
所谓“主义”,一方面,是指引我们前进的鲜明旗帜;另一方面,又可以把它看作是认识、解决问题的操作工具。马克思主义的中国化过程不仅体现在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与中国具体国情的实际结合,同时是一种“主义坚持”与“问题导向”不断融合的实践过程。实践证明,当代其他的“主义” 不适合中国,解决当今中国的问题,只能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
1919 年,在民族危难之际爆发的五四运动奏响了爱国主义壮歌。下半年,新文化运动的领军人物胡适和李大钊便展开了“问题与主义”论战。首先,胡适在《每周评论》上发表《多研究些问题,少谈些主义》文章,指出社会上存在着众多亟需解决的矛盾问题,成为影响和制约中国社会发展的因素。胡适认为,面对岌岌可危的中国现状,一些学者只顾盲目地宣传主义、空谈主义、纸上谈兵的做法根本不会解决中国的现实问题。对此,李大钊在《再论问题与主义》中回应,称高谈“主义”与解决“问题”并不矛盾,指出:“我们的社会运动,一方面固然要研究实际的问题,一方面也要宣传理想的主义。”[2]2同时提到,“承认我们最近发表的言论,偏于纸上空谈的多,涉及实际问题的少,以后誓向实际的方面去作”[2]3。可以看出,胡适更关注于问题,反对空谈主义,而李大钊则看到了胡适观点的合理性,认为必须“先有一个共同趋向的理想主义”[2]2作指导,问题的解决才有希望。对于争论中所谈的主义,笔者认为,五四时期的中国,各种主义、学说应时势而起,甚至可以说“主义”泛滥。胡适谈及的主义,并没有具体特指是马克思主义还是其他主义,只是反对当时社会上空谈主义的不良风气;而李大钊在对于主义的坚持上,以其前瞻性、远见性的战略眼光,选择了马克思主义作为指导中国实践的科学世界观和方法论。这是因为俄国十月革命的胜利使马克思主义传入中国,以李大钊为代表的一大批仁人志士开始宣传马克思主义的先进思想,对中国社会发展进行尝试性探索。通过阅读关于论战的文章可以看出,二人并没有完全排斥“问题”或“主义”哪一方,胡适也提到,“有了许多学理作材料,见了具体的问题,方才能寻出一个解决的办法”[3]58。因此,在解决中国现实问题的过程中,缺少正确主义的指导而盲目分析问题,过分地宣传主义而忽略问题,这两种做法都是不可取的。选择以什么样的态度对待“主义”、运用“何种主义”来解决中国的现实问题以及怎样恰当地实现“主义”与“问题”的有效结合,都是“问题与主义”论战带给我们应思考的问题。
在“主义坚持”上,我们首先要坚持马克思主义在意识形态领域的指导地位,坚持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但也不排除、杜绝其他好的主义,在处理问题时同样要吸收借鉴其他主义的可取之处。马克思主义倡导和关注的是人类的命运和世界的未来,是一种与时俱进、不断丰富发展完善的无产阶级的科学思想体系。自马克思主义传入中国以来,其理论联系实际、具体问题具体分析的科学理论品质决定了其必然与中国国情相结合,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传播、发展以及丰富无一离开中国的现实问题。马克思和恩格斯曾在《共产党宣言》中指出:“这些原理的实际运用,正如《宣言》中所说的,随时随地都要以当时的历史条件为转移”[4]5。李大钊指出:“我们只要把这个那个的主义,拿来作工具,用以为实际的运动,他会因时、因所、因事的性质情形发生一种适应环境的变化”[2]3。因此,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发展,是与中国特点、中国特性密不可分的。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实践的伟大成就是在“坚持马克思主义的指导”这一正确思路的指引下取得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初期,中国贫穷落后的经济发展面貌逐步获得改善,社会生产力不断发展,综合国力不断提升,为开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奠定了政治前提和物质基础,社会主义基本制度的确立也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奠定了坚实的制度基础。因此,新中国成立后的一系列创新发展,都为开创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以及当今的时代变革打下了坚实基础,积累了宝贵经验。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理论、制度、文化不断完备和发展,国家总体部署和战略布局焕发出蓬勃生机,全面深化改革持续推进,有力地证明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是引领新时代中国继续前行的鲜明旗帜。“历史和现实都告诉我们,只有社会主义才能救中国,只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才能发展中国,这是历史的结论、人民的选择”[5]。随着我国社会主义革命、建设和改革的不断深化,一代又一代的中国共产党人带领和团结全国各族人民,立足实践,探索中国发展道路,不断取得一系列先进思想理论。党的十九大报告提出了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指引我们党继续深化改革,不断解决新时代的新问题,愈发使党和国家的面貌充满生机和活力,也为世界人民贡献了中国智慧和中国方案。因此,以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为指导,坚持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无疑是党和人民的正确选择。
问题是时代的口号,问题意识是对“问题与主义”论战中涉及问题认识和解决观点的升华、超越。实践是不断发展的,认识水平也是不断提升的,增强问题意识,坚持问题导向,是马克思主义理论创新的应有之义。
“问题与主义”论战中,胡适与李大钊两人在思考社会发展问题上有相似之处,都具有问题意识,但对于问题的把握是论战的另一分歧点。胡适所指的问题偏向于微观的社会具体问题,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其对于社会大方向的根本把握;而李大钊的问题意识更具有远瞻性和深刻性,他认识到必须要抓住中国社会问题的实质进行根本变革,才能为近代中国的社会发展指明前进的方向。近代中国破败不堪,社会发展缺乏生机和活力,诸多的矛盾问题暴露无疑,大到卖官卖国、国家发展、经济变革,小到女子解放、家庭制度、基层生计,胡适根据历史状况和现实环境,提出“多多研究这个问题如何解决,那个问题如何解决”[3]56;但是李大钊认为,胡适的这些问题都是社会上一些不涉及政治经济秩序改变的具体问题,对社会的根本变革没有实质性的意义,虽然在一定程度上会缓解社会压力,但这种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的解决方案在当时中国想要完成根本性的蜕变是不可能的。李大钊提出,“一个社会主义者,为使他的主义在世界上发生一些影响,必须要研究怎么可以把他的理想尽量应用于环绕着他的实境”[2]6,当时中国的“实境”则是经济萧条,政治混乱,社会冲突频发。由于环境的复杂、问题的多样,二人在对于问题的把握上存在着本质的区别,胡适提倡对于社会上出现的问题一一解决,一定程度上忽视了问题的轻重缓急,没有抓住影响社会根本变革的主要矛盾,所以造成了“眉毛胡子一把抓”的现象;而李大钊则倡导经济问题的根本解决是解决其他一切问题的关键,“牵牛要牵牛鼻子”,只有经济制度发生彻底的变革,上层建筑以及社会上的具体问题才会得到有效的解决。因此,树立问题意识,坚持在什么层次上、以什么问题作导向,解决好主次矛盾的关系,是“问题与主义”论战在当代带给我们的新启示。
问题意识是马克思主义理论发展的活水源头,是马克思主义理论发展的重要推动力。问题无时不有,无处不在,不同时代有着不同的问题。“坚持问题导向是马克思主义的鲜明特点”[6]。在马克思恩格斯时代,无论是经典著作的创作过程,还是唯物史观和剩余价值的伟大发现,都是在深入分析资本主义社会中存在的问题、探索社会发展规律、思考把握矛盾中完成的。问题意识作为马克思主义的科学方法论之一,蕴含着丰富的马克思主义哲学依据。首先,问题意识产生于实践又服务于实践,在发展的过程中经受住实践的检验,在实践中完成改造世界的归宿,具有实践批判性的本质;其次,问题意识本身是一个认识活动,认识论强调反复性、无限性、前进性和上升性,为了实现认识主观与客观的辩证历史统一,对问题的认识是一个波浪式前进、螺旋式上升的过程;最后,问题意识蕴含着矛盾论的依据,这就要求我们正确地认识问题、分析问题,把握好问题的普遍性与特殊性之间的关系,反对看问题一概而论,对于矛盾进行主次要的分析,运用不同的方法解决,了解哪些是决定事物发展前途命运的主要矛盾,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抓重点抓关键,采取有针对性和变革性的措施。
“一个时代的迫切问题,有着和任何在内容上有根据的因而也是合理的问题共同的命运:主要的困难不是答案,而是问题。”[7]534新中国面对着全新且复杂的社会主义建设工作,出现了一系列的矛盾问题,由最初借鉴苏联的社会主义建设经验到不断摸索实践,走出一条适合中国国情的社会主义道路,期间经历了无数的挫折与挑战,也走了不少的弯路、错路,但最终吸取了社会主义建设的经验教训,一步一步坚持、发展以及壮大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当今中国的诸多发展领域依然面临着严峻的挑战,民生领域的脱贫攻坚、城乡收入差距、就业医疗等问题依然突出,国家治理、法制改革中的矛盾仍然尖锐,社会文明以及生态环境水平还有待提高,我们必须要有一个清醒的认识,对诸多的矛盾问题采取正确的方法论进行有效解决。习近平总书记指出:“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绝不是轻轻松松、敲锣打鼓就能实现的”[8]。在复杂多变的的国际和国内环境的双重压力下,排除前进道路上的绊脚石,是当下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建设必然面对的挑战,也是实现两个百年奋斗目标的关键之处。
世界观是方法论的基础,决定着方法论的选择;方法论是世界观的体现,反映了世界观的内涵。当人们通过世界观的根本观点对现实世界认识和改造时,世界观也就变成了方法论,二者达到高度统一。在“问题与主义”论战中,胡适颠倒了世界观和方法论的关系,错误地用“社会改良”的方法论去决定世界观,认为参照西方的历史和学说就可以作“临症须知”“验方新编”[9]271-273,以此解决当时中国的“疾病”,这就脱离了中国的事实,没有清醒地认识到近代中国所处的内外部复杂环境;李大钊针对社会上破败萧条的经济提出了“根本解决”的方案,坚持了马克思主义关于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之间的辩证关系,认为仅仅依靠“一点一滴的改良”是不行的,只有触动社会的根基才有可能达到真正的社会变革,并在之后的文章中论述了中国近代经济的变动发展状况,对“根本解决”方案作了详细阐释,实现了马克思主义世界观与方法论的辩证统一。因此,“问题与主义”论战带给我们的思考就是要根据当时的具体情形抓住问题的根本实质,找出最优的解决办法,在实践探索中达到最佳的效果。正像“问题”与“主义”不是完全对立的一样,“点滴改良”与“根本解决”的方法也不是完全对立的,而是一种相辅相成、互为补充的关系,要在实践中做到交相为用、辩证统一。
科学的世界观和方法论是人们正确观察自然界、认识人类社会、发展人类思维、探索事物规律的前提和基础。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作为科学的世界观和方法论,是马克思主义理论创新和发展的根本特征,也是中国共产党人认识问题、解决矛盾的理论指导。历史唯物主义作为马克思和恩格斯关于社会历史发展规律的总分析,阐发了社会生活的本质,推动了社会主义从空想到科学的发展,丰富了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内涵,提供了观察历史和现实的方法。辩证唯物主义则为我们更好地改造世界提供科学的方法论,指引我们增强辩证思维能力和战略思维能力,灵活运用联系、发展、矛盾以及创新等科学方法认识问题、分析问题和解决问题。辩证唯物主义与历史唯物主义这两个科学方法与思想武器,不仅成为我们认识世界、改造世界的重要法宝,而且对于新时代的中国在加速社会主义现代化进程、认识人类历史发展规律、实现共产主义的远大理想等方面具有重要意义,以此来认识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发展大势,探索社会发展规律,是当前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的一项重要任务。
进入新时代,我国仍是世界上最大的发展中国家且仍处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要坚持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一切从实际出发,坚持全面深化改革,解决我国社会主要矛盾中发展不平衡不充分的问题以及其他各领域存在的问题,运用社会主义基本矛盾理论,坚持两点论和重点论相统一原理,承认矛盾,分析矛盾,解决矛盾;以人民为中心,把握人民群众的历史创造者地位,坚持实践第一的观点,处理好认识与实践的关系;要增强辩证思维能力,运用联系发展的眼光看问题,看待中国社会发展的各个阶段以及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迈入新时代的伟大进程,提高创新意识,建设创新型国家;运用辩证否定的观点实现对事物的扬弃,形成事物的自我革新和自我发展,进而掌握好解决各项问题的本领,真正地发挥辩证唯物主义与历史唯物主义的世界观和方法论在指导实践中的深刻价值。历史和实践证明,辩证唯物主义与历史唯物主义在中国发挥了重要的指导作用,推动党和人民取得一个又一个伟大的胜利。
中国共产党自1921年成立以来,前赴后继、艰苦奋斗,始终不忘初心、牢记使命,无论在社会主义革命、建设还是改革开放阶段都取得了辉煌成就,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实践中真正解决了“问题与主义”的论争点,在一定意义上终结了百年前的“问题与主义”论战,实现了“主义”与“问题”的统一。因此,探索“问题与主义”论战的当代价值,有利于继承五四精神、弘扬时代精神,有利于把问题意识与社会发展矛盾相联系,把科学世界观方法论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实践相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