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维汉论中国共产党的宣传鼓动工作

刘晓伟

（华南师范大学 新闻传播系，广东 广州 510035）

李维汉是杰出的无产阶级革命家，党和国家在统一战线和民族工作方面的著名理论家和卓越领导人，在统一战线和民族工作方面作出了卓越贡献。学术界有关李维汉的研究，大多围绕他的统一战线和民族工作实践及理论探索展开，而对他的宣传工作思想则鲜有涉及。本文从李维汉的一篇宣传工作理论文献《宣传鼓动工作笔记》入手，以期对李维汉及抗战后期中国共产党的宣传工作思想起到管中窥豹的作用。

一、李维汉与《共产党人》编辑工作

1939 年10 月4 日，中共中央理论刊物《共产党人》在延安创办，1941 年8 月20 日停刊，出版了十九期。时任中宣部部长张闻天任《共产党人》主编，李维汉担任编辑。张闻天作为刊物主编，对编好的文章负责审定。《共产党人》编辑出版等具体事务工作由李维汉负责，另有一名工作人员陶希晋，后来又有一名工作人员马洪。

《共产党人》重点宣传中央有关党的建设的指示，传播党的组织工作经验，宣传党的政策，指导党的干部教育。《共产党人》发行地区包括延安和陕甘宁边区、各敌后抗日根据地、新四军抗日根据地以及国统区的党组织，发行量达一千多份。李维汉负责的《共产党人》编辑出版工作受到毛泽东的肯定，毛泽东称赞其“办好《共产党人》就是一事有成”。[1]（P.444-447）

李维汉负责编辑《共产党人》期间，为阐述党的宣传工作思想，以“罗迈”的名字发表了《宣传鼓动工作笔记》一文。众所周知，“罗迈”是李维汉在民主革命时期的曾用名。这篇文章篇幅较长，共分三期在《共产党人》上发表，占19个版面。第一期的文章主要论述宣传鼓动工作的一般任务、宣传与鼓动的关系。[2]第二期的文章主要论述关于宣传战的思考，以及宣传战中的揭露方法。[3]第三期的文章主要论述，从具体情况出发进行宣传鼓动的方法，揭露“英美派大地主大资产阶级宣传政策的基本特点”，以及其“两面性宣传政策在抗战问题上的表现”，批判了“反共派的理论斗争的作风”。[4]李维汉的《宣传鼓动工作笔记》留下了关于党的宣传工作的重要理论文章，展现了李维汉作为党的重要理论家的理论功底，对研究抗战后期中国共产党的宣传工作思想也多有裨益。本文将对文本中的主要思想内容予以梳理挖掘。

二、李维汉关于党的宣传鼓动工作目的、任务和方法的思考

《宣传鼓动工作笔记》一文名为“笔记”，实为关于宣传工作的理论文章。李维汉首先阐明了党的宣传鼓动工作的目的，“大致来说，就是以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的理论和党的政纲、政策及口号去教育党员和干部，去宣传鼓动工人阶级和广大群众，改造他们的思想意识，提高他们的觉悟程度，帮助他们对于历史、社会的发展规律及当前运动规律有正确的理解，动员和坚定他们为革命运动和共产主义事业奋斗到底的信心与决心”。[2]在对宣传鼓动工作任务的定位方面，李维汉主要援引了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和毛泽东的重要论述为依据，将宣传鼓动工作定位为宣传党的路线方针政策，发动并改造工人和群众思想，为革命事业奋斗，并且特别指出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和毛泽东等革命领袖都高度重视宣传工作，不断从事宣传工作，成为“布尔什维克宣传家的模范”。[2]

在明确宣传鼓动工作的任务之后，李维汉对做好宣传鼓动工作的路径、范围进行了阐述。在做好宣传鼓动工作的路径方面，李维汉认为，“党要担负起教育和领导民众的责任，就必须自己首先用马列主义理论武装起来……”。[2]这实际上是要求党的宣传干部队伍“打铁还须自身硬”，提高自身的理论武装水平去指导实践。在宣传鼓动的工作范围方面，李维汉指出，“贯彻于社会意识与社会思想的全领域，包含理论、政治、教育、文化和文艺等在内。我们过去宣传工作的范围，是狭隘了些”。[2]当时，中国共产党形成了整体性的传播网络，报刊、宣传团体、文艺团体、学校、军队政治机关、民众团体以及一切可能的机关都成为党的宣传阵地。[5]李维汉的宣传工作理论思考与延安时期中国共产党整体性的宣传工作思想是一致的。

在宣传工作的方法方面，李维汉指出，宣传鼓动工作如同党的全部活动一样，应当从当时当地的具体情况出发，不应当把主观的幻想或某种公式作为根据，“一切决定于地点、时间和条件”[2]。抛弃主观主义和公式主义，从当时当地的具体情况出发，是改进宣传鼓动工作的主要关键。这与党在新闻宣传工作中，坚持从实际出发的立场是一脉相承的。

三、李维汉关于宣传与鼓动关系的思考

“鼓动”一词，在今天的新闻宣传工作中已经很少使用，并且从词义上讲已经略带贬义。但在民主革命时期，“鼓动”并无贬义，在革命宣传工作中也经常使用。当时，苏共中央即设有“宣传鼓动部”。在这篇文献中，李维汉对宣传与鼓动的关系也进行了思考。这对认识革命语境下“宣传”与“鼓动”的内涵和关系具有重要价值。

李维汉指出，宣传工作包含鼓动工作在内，但宣传与鼓动之间，却有着原则性的区别。两者之间的区别主要表现在：一是在任务方面，宣传是有系统的说理工作，任务在于对某种问题或某种事情做“彻底的解释工作”，而鼓动的任务在于“极力激起群众”对于某事件或某问题的感情，而围绕党发出的口号行动起来。二是在内容方面，宣传需要给宣传对象“许多观念”，而鼓动的内容必须是“全体听众都能知道的和出色的例子”，只“给群众一个观念”。三是在使用方式方面，宣传活动主要是文字上的，鼓动则主要是口头上的。同时，在李维汉指出两者之间也不应对立起来，而是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两者在目的上是一致的，都是吸引对象积极参加革命。在对同一问题上，宣传和鼓动需要相互配合。两者应根据对象和实际情况的不同而灵活使用，以发挥它们应有的作用。[2]

李维汉关于宣传和鼓动关系的认识，在当时党内具有一定的普遍性。这些认识主要来自于列宁和普列汉诺夫的观点。时任中宣部副部长杨松也曾在文章中做过类似的阐述，指出普列哈诺夫有关宣传和鼓动的定义，“宣传家给一个人或几个人以许多的观念，而鼓动家则只给一种或几种观念，但是他却把这种观念传给大批的群众”“列宁曾经认为普列哈诺夫的这个定义是正确的”，并且指出列宁认为“宣传家的活动主要是文字上的，而鼓动家的活动主要是口头上的”。[6]

当时，李维汉等共产党人关于宣传的认识，更偏重于理论层面，因此是系统的，需要付诸文字才能阐释清晰，宣传人员要具有必需的理论功底，目的在于灌输革命的理念。关于鼓动的认识，更偏重于行动层面，因此是观念单一明确的，需要通过口头直接激发群众情绪，目的在于造成革命的行动。

四、李维汉关于党的宣传战的思考

宣传战是20 世纪三四十年代宣传工作中常使用的一个概念。在抗日战争时期，宣传战是舆论攻防的隐性战场，对争取民心非常重要。中国共产党、国民党以及日本侵略者都高度重视宣传战。在这篇文献中，李维汉总结梳理了中国共产党的宣传战工作思想。

李维汉指出，宣传战是各方面的意识战、思想战、观念战，就是意识领域里面的战争。宣传战不只要宣传、阐明和传播自己这方面的东西，而且需要批判、揭露和对抗别人那方面的东西。宣传战中应当严守马列主义的理论立场，遵守自己的政纲和政略，从大众的利益出发，在理论、政治、军事、经济、文化、教育、科学和文艺等一切领域全面展开。李维汉提倡真实与“言行一致”，反对夸张、虚伪、武断与欺骗的宣传。[3]从中可以看出，李维汉的宣传战思想，是一种总体战的思想，注重发挥党的组织传播优势，既要宣传自己的主张，也要对抗和揭露敌人的宣传攻势，开展整体性的宣传战。这与延安时期党的新闻宣传思想是一脉相承的。

在宣传战的方法方面，李维汉总结指出：一是要善于分别使用宣传与鼓动不同的方法。这里主要是针对不同的场所和条件，或采取宣传或采取鼓动的方法开展工作。二是要善于利用一切武器和一切方法。这包含两个层面，既要注意灵活运用新的武器和方法，也要根据情况使用旧的武器和方法。同时，也要注意根据具体实际灵活变换新旧武器和方法。三是要极力争取主动，占据上风。这要求既要知己知彼，又要明事说理打动第三方。四是要善于抓住中心去宣传或鼓动。五是善于利用敌人的矛盾，各个击破。六是在统一战线内部的宣传战，要实行有理、有利、有节的原则。七是既要做群众的教师，又要做群众的学生。即要求采取群众立场，不能高高在上。八是要以明事说理的态度说明自己的立场，博得广大的同情，反对强词夺理、谩骂教训。[3]李维汉对宣传战方法的总结，体现了党的宣传工作思想中坚持从实际出发，具体问题具体分析的基本工作理念，体现了党的马克思主义工作立场和方法，体现了党的群众路线原则，言简意赅而又契合实际。

在总结我党的宣传战原则和方法之外，李维汉还对如何揭露敌人进行了总结。他指出，揭露的方法首要原则是必须依靠真凭实据，不能搬弄是非。揭露方式有口头的、文字的，报纸杂志、小册子、文学、戏剧都是揭露的武器。在揭露敌人黑暗的同时，也要“指示”出路，引导人民为出路而奋斗。并且，在这篇重要理论文章的第六、第七和第八部分，对当时国民党的两面宣传政策进行了揭露。[4]李维汉对“英美派大地主大资产阶级”两面性宣传战政策的揭露，既是一种宣传战的理论分析，实际上也是一种“揭露”方法的实践。

五、关于《宣传鼓动工作笔记》的价值

需要指出的是，《共产党人》第19 期也刊登了中共中央宣传部制定发布的《关于党的宣传鼓动工作提纲》。传统上，学界认为《关于党的宣传鼓动工作提纲》是张闻天起草的党的重要理论文献。[7]这篇文献中有关宣传工作的任务和范围，有关宣传与鼓动的关系，有关宣传鼓动的基本原则等，与李维汉的理论思考是一致的。比如，在有关宣传与鼓动的关系的阐述中，《关于党的宣传鼓动工作提纲》指出，“宣传与鼓动是我党整个宣传鼓动工作的两个部分，这两个部分是统一的，同时又有区别的。宣传工作是在于把一个问题从理论上解说的明白，使比较少数的人了解这个问题的原因、结果、前途和发展规律，给比较少数的人以许多观念，鼓动工作在于从一个问题中抓住人人都知道的事实，给广大观众以一个观念，极力激起群众的感情”“宣传工作主要是文字上的，并带更多的经常性，鼓动工作则主要是口头上的，并多带临时性”。[8]这些观点与李维汉、杨松等人关于宣传与鼓动关系的认识是一致的。

作为党的卓越理论家，李维汉以善于总结实践经验进行理论思考而著称。李维汉承担编辑《共产党人》等宣传工作的时间并不长，但依然留下了重要的理论文献。李维汉对党的宣传鼓动工作的理论思考，与延安时期中国共产党的新闻宣传思想一脉相承，构成了当时党的宣传工作集体智慧的一部分。特别是其中所蕴含的坚持马克思主义基本立场、开展整体性组织传播、坚持从实际出发、具体问题具体分析等宣传工作思想，在今天依然具有现实意义。